第59章 出櫃
出櫃
明铖已經猜到他的反應,于是安靜地坐着,目光沒從那張照片上離開過。
“我的父母跟我在同一座城市裏生活,但我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都沒有過問過,就像是沒有我這個兒子一樣,因為……他們恨我。”
因為他害死了他們最愛的孩子,所以兩人不願意再見到他,覺得他是殺人兇手。
淩修宇有些茫然:“怎麽回事?”
“五年前,我談了場戀愛。”明铖始終沒有擡頭,盯着手上照片沉浸在思緒裏“那時候我認準自己要跟他一輩子,所以就回家跟父母出了櫃。”
其實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明铖還是高中生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喜歡的是男人,他很明确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不敢跟自己父母說。
他怕父母知道這件事之後會大發雷霆,就一直藏着掖着。
一直到上大學,他認識了封晏。
封晏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有很多有趣的想法,跟明铖也是各方面的合拍,于是便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他曾經以為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動搖他們的感情。
後來他們談了将近四年的戀愛,認定彼此是對方的終身伴侶,于是便約定好要回家跟家裏人出櫃。
明铖選擇了一個一家人都在的時間,就在飯桌上,跟自己父母說自己談戀愛了。
明父明母沒想到他會這麽突然,都被震住了一會。
明母沒有想太多,只問:“什麽時候談的?怎麽都沒點風聲?”
明父:“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小旭和落晴也很早就談戀愛了,現在不也挺好,下個月就要成為一家人了,認認真真的一段戀愛也挺好。”
只有明旭放下了飯碗,盯着明铖,他的眼睛裏帶着些意味深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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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真到要跟父母坦白的時候,他心裏還是很緊張,根本做不到順暢地将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夠勇敢。
“小旭怎麽不吃了?”明母目光放到明旭身上,看到他放下了飯碗便問“這就吃完了嗎?”
明旭沒有說話,他在看着明铖。
彼時的明铖一直低着頭,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的是什麽,是父母的怒氣還是理解?
他是不是也能像網上有些人向自己父母出櫃那樣得到理解?他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他喜歡同性這件事?
他有期待也有害怕。
“明铖?”明父發現了明铖的不對勁“怎麽回事?”
“我……”他該說出來的,已經答應了封晏,回家要跟家裏人出櫃,他們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可是話到嘴邊,怎麽就這麽難說出口呢?
“小铖,陪哥去一趟超市吧。”明旭突然站了起來,拉着明铖就要離開飯桌“走走走,趁着超市還沒有關門。”
“好端端去什麽超市?”明母忍不住嘀咕“飯都還沒有吃完呢!”
明旭笑着說:“就是突然想起有急用的東西沒買。”
他拉着明铖往前走了兩步,明铖突然道:“我談了一個男朋友。”
那一瞬間,整個明家陷入一片死寂裏。
明旭也松開了他的手沒再說話。
這樣的死寂像一座大山壓在明铖身上,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什麽了?”明父側過臉看向妻子。
明母睜開眼睛:“是吧,他剛才不是說談了個女朋友。”
他們不願意相信,寧願當成自己聽岔了。
那一瞬間,明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直接對自己父母說:“你們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說錯,我談了個男朋友,我喜歡的是男人,這一輩都要跟他……”
他的話沒能說下去,迎面飛來一個飯碗,明旭眼疾手快将人拽開,這才堪堪躲過那個飯碗的襲擊。
明铖看着那個四分五裂的飯碗,心有餘悸,再回頭看到的是自己父母陰沉的臉色。
那個飯碗是從明父手裏丢出來的,但凡明旭的動作再慢一些,他現在都得進醫院。
“你瘋了是嗎?”明父擡手指着他“喜歡……喜歡男人?你怎麽這麽惡心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爸,你先冷靜。”明旭有些頭疼,不想讓自己父親繼續說下去,結果又沒能攔住自家弟弟。
“我知道。”明铖拳頭攥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明父冷笑,對他的話不以為然:“趕緊分了,我給你安排相親,今年內就給我把婚給結了。”
“???”明铖瞪大眼睛,沒想到這些話竟然是從自己父親嘴裏說出來的。
明旭皺眉:“爸,你別說這樣的話。”
明母捂着自己的眼睛:“你還年輕,還不能分辨是非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情不應該發生,明铖,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回頭的機會?
明铖簡直就要被氣笑了。
什麽叫做回頭的機會?他不過是喜歡上一個大衆不太認可的對象,這就需要誰給他回頭的機會了嗎?他又沒有作奸犯科,開什麽玩笑?
明旭攔着明铖,想将他往外拖:“小铖,聽話,我們聊聊。”
明铖推開他的手直面自己父母:“我喜歡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跟女人結婚,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明父出離的憤怒了,用平生認知裏所有髒話都砸到明铖身上,在那一瞬間,明铖感覺自己在父母眼裏變得一文不值。
原來對他們來說,喜歡男人是這麽大的罪過。
要不是明旭擋在前面,明父可能将手邊能拿得起來的東西都砸他身上。
“……你要是這樣死性不改,就別回這個家了,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聽到這句話,明铖擡起了頭:“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明旭趕緊道:“爸只是在說氣話,你別當真,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我可沒有說氣話,你要想繼續當這惡心的同性戀,那就別再踏進家門一步,我看到你就泛惡心。”
“……好。”他早該想到的,在他們眼裏自己這個兒子可有可無,只有明旭才是他們的好孩子,現在對他們他們來說,這個本就不受重視的兒子身上還有了污點,必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明铖轉身就要走。
明旭要攔他,明父卻吼道:“別攔他,出了這個家門我就沒他這個兒子,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明旭:“爸,你已經氣暈了,先冷靜下來……”
明铖頓了一下,轉身跑開了。
他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外套還留在家裏沒拿,冷得有些瑟瑟發抖。
明铖下意識抱住自己的胳膊,腦海裏在回憶小時候到現在的所有,如果是明旭跟家裏出櫃會怎麽樣?也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應該不會吧!
在父母眼裏,明旭一向是最好最寶貝的那一個,明旭跟他不一樣,他能得到父母的偏愛,如果是明旭出櫃,應該不用面對被趕出家門的窘境。
他的父母一向偏心。
這樣也好,他肯定是要跟封晏在一起的,最多以後不再跟家裏聯系了,大家各過各的也挺好,他也不是非要那兩個人的祝福……
“小铖。”有人在喊他。
明铖回頭,發現是明旭開車追出來了。
明旭探頭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然後趕緊下車走過來,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讓他穿上,然後不由分說地将他推上副駕駛。
“已經很晚了,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明铖偏開頭不說話。
明旭頗為無奈,啓動了車子:“你要出櫃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好歹我們一塊想想辦法啊,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莽撞了?”
副駕駛座上那人閉上了眼睛,他在裝睡。
明旭看了他一眼,小心開口:“下個月我跟你落晴姐就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可不能缺席。”
“嗯。”
“爸媽那邊你先別擔心,我會慢慢跟他們說的。”明旭盯着路況“我們是一家人,等他們想通了自然就沒事了。”
“……我才沒擔心,随便他們怎麽想,我不在乎。”
“我看你還是挺在乎……”
“然後車禍就發生了。”明铖聲音裏帶着痛苦“我那個位置本來應該傷得最重,但是并沒有,我沒有受太大的傷,你說是為什麽?”
雖然是個問句,但明铖沒有要淩修宇回答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那輛車撞過來的最後一秒,他擋在了我前面,他救了我,自己卻死了。”
淩修宇一時無言。
“等我從醫院醒過來的時候,我哥已經沒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爸媽也不讓我參加他的葬禮,他們對我恨之入骨。”
不只是他們,就連明铖自己也在不斷責怪着自己,要不是那天他沒有向父母出櫃,沒有負氣離家,是不是明旭就不會死?
如果明旭沒有擋在自己前面,那死的人就是他而不是明旭。
他們說得都沒錯,确實是他害死了明旭,是他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淩修宇:“後來呢?”
“???”明铖擡起頭,瞧着淩修宇平靜的臉色很是意外,愣愣地回了一句“什麽後來?”
淩修宇直白地問:“你跟封晏,後來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