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一夜過去。
山洞外,綠樹成蔭,空氣清新,經過一夜雨水沖刷,地上的路更濘泥難走,一片白茫茫遮天的雲,不透一絲光亮,即使是白天,天色依然陰沉沉的。
少年感到自己抱着一個柔軟的東西,他的手指緩緩收緊,長眸微微睜開,随着睡意消散,視線逐漸清晰,他看清了是何物躺在懷裏。
少女嬌柔的臉龐枕在他手臂上,蜷縮在懷裏,一只手抓着他胸前衣襟領口,另一只手不安分的搭在他腰間,眉眼舒展,發出均勻地呼吸聲。
他的面容微低,神色漸漸有些發寒,往下扯了扯嘴角,沉聲冷道:“姑娘,我不是讓你離我遠些,睡在那邊嗎?”
胧月感到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氣息,她用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布料精細的白袍子,這是一具寬厚溫暖的胸膛,視線緩緩往上挪,看到了一張十分清雅高冷的少年臉龐,眉梢眼角都是冷意。
胧月打了個哈欠,顯然還沒睡醒,只覺得這個睡姿不太舒服,伸展了下四肢,她胳膊往上抱住了少年的脖頸,用手指戳着這張臉、含糊道:“唔……二次元破壁了,玩的游戲太多,有點想不起來你是誰,在夢裏代入感也太實在了,微表情真生動,你是在生我氣嗎?好像有點兇!”
少年兩眸微垂,面無表情的臉也能看出一絲僵硬,他的唇角微掀,抽出自己的手臂,拂袖而起,冷冰冰的聲音差點掀翻整個天靈蓋:“我是在生你氣,氣到想殺了你!”
胧月失去平衡力,身體往後仰倒,後腦勺磕撞到地上,她發出一聲低吟,“好痛啊!”
徹底夢醒了,她嘴一撇,皺着眉頭,雙手撐地表情痛苦地爬起來,不料,撞上一柄長劍出鞘,頓時吓傻了。
胧月兩只胳膊交疊在胸前抱住自己,支支吾吾道:“你……你別誤會啊,我本來是好端端睡在那邊的,但是你一直在說話将我吵醒了,我擔心你是因為冷,所以才抱着你睡覺的。”
少年冷下聲音道:“胡說。”
他握着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忽的放下劍,扶着胸口勉強站立,面色有些蒼白。
胧月瞧了一眼,心中生出幾分底氣,騰出只手揉了揉發疼的後腦勺,餘光偷偷打量他。
“你看你生什麽氣啊,都說有傷的人要靜養了,你總是喊打喊殺的怎麽行,你們正派弟子不會都與你一樣吧,真是奇怪。”
只要等到明天就能恢複修為,今天要是與她關系完全鬧僵了,于他并沒有好處。
少年将劍緩緩插回劍鞘中,扶着牆靠坐在石壁下,咳了一聲想,虛弱道:“今日我不與你計較。”
說罷合上眼不在看他,兩人隔着篝火,遠遠地席地而坐。
胧月心中腹诽,這什麽正道弟子,一看就是冒牌貨,呸!
她肚子餓,在視線昏暗的洞穴中坐了沒一會兒就朝洞外走去,打算去拾撿些野果子充饑。
洞穴恢複平靜,少女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少年才緩緩睜開眼,擡起手,凝視着将傷口層層包裹的白色帕子,他冷笑一聲:“說我奇怪,你也不遑多讓。”
修仙界雖然正道勢力龐大,但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能有幾人,伸出一只手便能數出來,更別說來歷不明,還說出要殺她之言,她既是一個凡人,卻不害怕,做出這麽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眼眸中掠過一絲恍惚,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倩影,暗自道:已經拖延兩日了。
經過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兩人一直相安無事,一個坐在最東邊,一個坐在最西邊,直到第二日清晨。
天色轉亮,胧月率先走出洞穴,道不同,不相為謀,是時候和這個冷漠的少年分開了。
她往裏面看了一眼,不想一下子就撞見了那道扶着洞口走出來的少年,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忽然與她對視上,愣了一下。
視線往下,他竟然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裳,腰間挂着一道玉牌,白玉雕刻的字眼,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得以看清,上面寫着天衍宗弟子鄭衡。
等等!這不是男主嗎?
胧月嘴張的大大的,神情很是震驚,一眼不眨眼盯着他的腰間看,鄭衡輕輕瞥了一眼,順着少女毫不遮掩的視線,挪到了自己的下/體處,眉眼間狠狠抽動了一下。
她在幹什麽!
鄭衡蹙眉,心生殺意,若不是傷勢剛有恢複,就她這種全身毫無靈氣,生長在俗世間的弱女子,他随便動根手指都能殺十個。
胧月知曉他誤會了,趕忙擺擺手解釋道:“抱歉抱歉,鄭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主要是我是個鄉下人,第一次見到活的修仙門派中的弟子,一時之間有些太震驚了。”
聞言,鄭衡伸手握住自己的腰牌,指尖緩緩摩挲着上面被雕刻的天衍宗三個字,垂眸間,神色有了一絲變化,都怪這幾日魔氣發作,不然他也不會展現出如此不切和正道的行為,思及此,面容稍稍收和。
胧月乖巧站在一旁,彎着眉朝他笑笑,摸了摸腦袋,開始套近乎道:“前日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将你搬到山洞裏面,你手上的傷現在好些了吧?還疼嗎?”
鄭衡将被血浸濕的手帕扯開,面無感情道:“前日,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儲物袋中翻騰出許多靈丹、寶器,走過來,将它們一并放入胧月手中,道:“這兩日多有得罪,還望姑娘莫要嫌棄,我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胧月怔怔看着這些瓶瓶罐罐,五顏六色的玉瓶子,一個一個剔透的像寶石一樣,差點就起了可恥的收集欲了!
不行不行,這些東西不是她的,胧月抓住鄭衡的手,手指扒開他的手掌,将東西悉數還給他,搖搖頭道:“我不能要這些東西。”
鄭衡微微蹙眉,那雙眸子又泛起冷意。
胧月嘆息一聲,眨眨眼要擠出一絲眼淚,裝作可憐道:“鄭公子,你誤會我了,我救你不是為了你身上的東西。我沒有別的企圖,跟着你是因為我……家中的親人都被妖怪殺了,我想跟着你一起修行!”
別說!她胡編亂造的本領真的還不錯,這個修仙理由,對于正道弟子來說簡直是完全沒辦法拒絕,她真是太聰明了!
胧月有些得意,說起謊來除了心跳有些快,臉上都不帶露怯的。
一擡頭卻見鄭衡面無表情,轉頭就走,似要将她丢在這裏,登時目瞪口呆,傻眼了,忙撒腿追上去。
胧月一邊走一邊累的大喊道:
“喂!你等等我啊,你不要丢下我,我是真的要跟着你一起修行!”
鄭衡頭也不回,冷聲丢下一句:“別跟着我。”
胧月叉着腰喘氣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你都不同情我嗎?我家裏人都沒了,我這麽小的年紀在外面太危險了,你能保護我嗎?我救了你呀!不是……你能理理我嘛?”
“啊!你是要往百花谷方向走嗎?我認識路,不如我給你帶路如何?”
“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我叫胧月……”
胧月累的氣喘籲籲,頗有這輩子都要賴上他的氣勢,她感覺超級難搭讪,這個男頻修仙中的男主有這麽難搭讪的嗎?
好在鄭衡因為傷勢剛恢複,走的不算快,稍稍努力很容易追上。
按照書中劇情描述,百花谷此時被魔修攻破,遍地屍體,血流成河,只有百花谷主女兒柳秋容才幸得逃脫一劫,當時男主見到她時,魔修已經散去,柳秋容從暗道中走出來,哭的奄奄一息倒在百花谷山門前。
思及此,胧月掃視四周,心道:穿過這片遮天蔽日的密林,再走半把個時辰就能見到原書中的柳秋容了,書中描述她是一位敢愛敢恨,外貌清冷的美人,雖只有金丹修為,但一手玉女劍術十分高超,在修仙界也是難得一見的女劍修,若是能和她成為好朋友便好了,身邊又多了一只大腿!
百花谷還在百米開外,空氣中卻已經開始彌漫着些許血腥味了,林中不知何時也飄浮起了一股白色瘴氣,四周離得遠的地方便有些看不清了,說不定這片林子會出現什麽妖邪之物,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胧月緊緊跟在鄭衡身後,小心抓着他的衣袖,別問啥時候扒拉上的,不能抱住他的胳膊,總不能連個袖子也不給人碰吧,反正她除了臉皮厚,也沒有別的優點。
寒風拂面,胧月打了個哈欠,緊緊挨着少年寬厚的肩膀,擡起臉望了一眼他沉靜的面容,才感到安心。
此時距離離開洞穴,已經過去三個時辰,鄭衡的傷勢經過調息,恢複的差不多了,他望了眼忽然漂浮開的瘴氣,心下冷笑。
這片密林被布下層層瘴氣,是為了引誘他們走入幻境之中,只是布下陷阱的魔修不過築基期,他雖不能動用本體力量,但是就憑這具身體現在金丹期中階的修為,也足以輕松對付她。
地上厚厚地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胧月一邊小心觀察四周,一邊緊跟着鄭衡往前走。
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
“救救我……”像是年輕女子的聲音,帶着絲絲哭腔呼喊着。
這裏是密林深處,若不是有修為傍身的修士應該不大敢孤身一人闖入這裏,若是普通人那就更古怪了。
眼下忽然出現這麽個人在林子中呼救,便顯得十分詭異。
胧月渾身緊繃,遲遲不敢上前,扭頭瞥了一眼鄭衡,見他面容平靜緩和,這才大着膽子往前走。
這位可是修仙界第一宗門掌門的親傳大弟子,修為自然不用多說,再加上頭頂男主光環,無論什麽妖怪,敢沖上來的基本都是炮灰。
兩人往前走了沒幾步,一道身影便顯露在視線中。
紅色長裙的女子,約莫二十來歲,她坐靠在一棵竹子旁,掩面而泣,肩膀微微顫抖,見到二人方露出一雙怯懦的淚眼。
“你們……你們是何人?”她顫聲詢問道。
胧月見她身上并沒有明顯的傷勢,心下好奇,又察覺身旁之人并無搭腔之意,于是便主動接過話茬道:“姑娘,我們也是路過此地的……路人,不知道姑娘為什麽要哭的這麽傷心?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告訴我們,我們要是能幫你,一定盡力。”
說着這話的時候,胧月極其小心地用餘光瞥了一眼鄭衡,因為心中莫名感覺他可能不太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若是他不願意幫這位姑娘,她便再想個別的辦法。
紅衣女子止住哭聲,小心翼翼打量起一旁默不作聲的年輕少年,又望向一臉單純的同齡少女,惡從膽邊生,哀哀切切道:“我本是來林間與情郎私會,不想遇到一魔修,将我綁在這裏,說是等今日午時便來取我性命,我實在是害怕,這才忍不住哭起來,姑娘你能否發發善心救救我……”
話落,便又要傷心的哭起來,胧月定神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她的腳被樹藤綁了起來,這樹藤和綁她的那根何其相似啊,只是一個是魔修,一個是妖怪,不由得對她有些感同身受了。
但是那種樹藤她見識過,徒手應該是解不開的,于是胧月望向少年,扯了扯他的衣袖:“她好生可憐,你救救她吧?”
鄭衡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紅衣女子,随即輕笑一聲,嗓音冷冷道:“确實可憐,只是這劍有些鋒利,我怕傷了這位姑娘。”
紅衣女子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經過提醒也注意到了少年背後那把正氣浩蕩的長劍,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能感知到上面沾染了許多邪魔之物的鮮血。
她心中一緊,臉上柔弱之色更重、淚眼蹒跚,出聲阻止道:“姑娘,你別讓那位公子過來,他渾身煞氣,我……我害怕!”
“姑娘,還是你過來幫幫我吧。”
這名紅衣女子心中算盤打得啪啪響,她早就聽聞吃了鲛人體內的鲛珠可以長生不老,永葆青春,今日好不容易給她撞上一只傻乎乎的鲛人,怎麽說也要将她的鲛珠挖出來吃了才甘心,
至于那個年輕的修士,走至林中現在還未發現她的魔修身份,顯然道行不深,渾身上下的氣質過于幹淨,那張臉仿若天上谪仙,沒什麽殺傷力,說不得還是一些女修采補的爐鼎,等她将這只鲛人殺了,便将他一并收服于膝下承歡,恰好她許久沒有品嘗過男人的身體了。
若是這少年修士有點手腳功夫,她便施計逃脫就是。
想罷,女魔修一臉害怕地瞅着鄭衡,轉而用哀求的眼神望向胧月,暗示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雖然鄭衡好像不要在意別人怎麽看他,但是一身煞氣就不是好詞,作為他身邊的小弟,肯定是要維護下他的形象的。
于是,胧月替他開口解釋道:“姑娘,你莫要害怕,他不是壞人,他乃是天衍宗掌門座下的親傳弟子,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善言語,但是他真的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