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四周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除了倒在地上的屍體,便只有兩人身影。
一股寒意從背脊緩緩爬上了天靈蓋,胧月吓得六神無主,不敢看地上那人,她渾身不自在,感覺頭皮發麻。
即便那個中年男子死裏逃生,鄭衡臉上也沒有太多情緒,而是走到一旁已經垂死只有一息尚存的司徒朗身前。
一股黑色的氣息從他的手指間泛出,盡數竄進了司徒朗的腦海中,他的五官扭曲,随後徹底斷了氣。
“你,你方才對他做了什麽?”胧月結巴的用手指着他,已經不能用害怕這麽一個詞語來形容此時的感受了。
如今,她知道這兩人對他們有殺意,必須殺了他們,才能保命,但是這一切來的措不及防,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而且鄭衡明明身受重傷,怎麽忽然不見半分虛弱?
鄭衡用魔族搜魂術翻看了司徒朗腦海中的記憶後,面色有些凝重的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一時間,胧月還沒有明白過來,直到四肢僵硬,連呼吸一口氣都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疼,她緩緩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臉色開始發燙發紅,可是身體卻冷的要命。
寒冰蠱發作了!
渾身上下忽然像被浸泡在萬年寒水中,凍的骨頭疼,每一寸皮膚像是被刀割開一樣,因為太疼了,以至于頭暈目眩,視線随即恍惚了起來,眼前的少年從兩個變成三個、四個,好可怕!
她能清晰感知到身體中有蟲子在動,在啃食她,胧月捂住耳朵痛苦的喊着:“不要!不要過來……”
這時,一只胳膊将她攬入懷中,輕輕扶住她的後背,她不擡頭也知曉那人是誰,身體下意識蜷縮進少年懷中,他身上是很好聞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可是此時她只感到難受,無比的疼。
她安生了一小會兒,又想掙脫這個懷抱。
一只寬大的手掌從身後握住她的手,将靈力傳送給她,溫暖的感覺順着手臂緩緩流向了腹中丹田,不适感漸漸平複下來,她不再掙紮,但是不夠。
胧月伸出另一只胳膊抱住少年,手指碰到了他的脖頸,想和他偎貼的更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身體中的寒冷盡數驅趕。
“你不知道你的手很冰嗎?”
少年清冽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可她不想松開,她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塊從極寒地獄撈出來的寒冰,比本就體寒的少年都要冷上一千倍一萬倍。
胧月抱着他的脖頸,五指貼在皮膚上,嗓音發抖:“鄭衡,你別推開我,讓我摸一會兒好嗎?求你了,我真的好冷!”
又聽見自己問他:“難道你也怕冷?”
鄭衡将體內靈氣傳入,為她護住心神,對于這個問題十分直率,嗓音微沉,道:“當然。”
完了兩個怕冷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是沒辦法互相取暖的。
蠱蟲還在身體裏大吃特吃,胧月抱住他脖頸的胳膊便收的更緊了,全身上下都像被冰錐子紮一樣,又冷又疼,手指一點不想松開,盡管她很想堅強一點,自己面對。
過了一會兒,脖頸處的寒冷沒有因為安靜下來就消失,鄭衡見她不說話,語氣微頓:“你因為我方才說的話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胧月強忍疼痛撐開眼皮回答他,視線依然看不清,目之所及的景物都是模糊的。
“我只是在想怎麽會有蠱蟲這種東西!到底是誰研究出來的,這不是禍害人嗎?”她緊抿着嘴,抱怨了幾句。
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裏是不是已經裝滿淚水了,總之後面說話的聲音都是哽咽的了。
“我是不是已經快死了,這些蠱蟲在吃我的骨頭……”
鄭衡默了片刻,将手緩緩松開,揉了揉眉心道:“你不會死。”
也許這是安慰的話吧,但是她已經無心揣測是真是假了。
魔石剛剛蘇醒,便看到自家魔尊大人露出無法應對的茫然,不禁笑出聲,這個丫頭太笨了,方才的搜魂術乃是魔族秘術,将他人的記憶盡數掠取後,此人便會變成癡傻兒。
不過本就是将死之人,也算不上殘忍,如今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以自身靈氣為她護住心肺,再待三日後便可以魔血引出毒蠱。
蠱毒在魔族是最為低下的手段,只能對一些不成氣候的魔族耍耍,對于血脈力量極其純厚的魔族,根本無效。
因為魔血對于這些蠱蟲有極為強悍的壓制力,若不是現在需要隐藏身份,都不需要魔血就能将那只寒冰蠱殺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體內的異樣感才漸漸消失,靈氣緩緩在丹田形成了一個庇護罩,四肢開始恢複知覺,指尖微微能感受到皮溫,胧月不用完全靠在他懷中,可以坐起身來。
見她冷靜下來,鄭衡解釋道:“寒冰蠱暫時不會危急性命,不過每隔三日就會發作一次,如今只是護住心肺,待離開這裏,我便為你取出寒冰蠱,你無需害怕。”
耗盡體內靈力幫她不說,連如何取出寒冰蠱都想好了。
這方世界恐怕只有他對她能這麽好了,可是寒冰蠱不是司徒家的秘術嗎?
想到寒蠱發作之前看到的一幕,胧月心下感激,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好奇問道:“鄭衡,可是你怎麽知曉如何解寒冰蠱?”
鄭衡:“我方才所用乃是搜魂術,可以窺探死者生前記憶你。”
從來沒聽說過這等法術,不過他應該沒有騙她,當即對他展顏一笑道:“謝謝你救我。”
鄭衡将長劍收回劍鞘中,望着她緩緩道:“你我之間不用這麽見外,你之前舍命救我,我如今盡力護你周全,只是分內之事。”
行吧,是她客氣了。
天氣轉陰,四周景物蕭條,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雷聲轟鳴大作,仿佛風雨欲來的既視感。
仔細辨認方位後,依然分不清現在是在秦玄死地的哪一處,因為現在與原描寫的地方有幾處明顯的不同,書中主角方踏入此地就遇到了一只修行了幾千年的幻妖,若不是回答對了她的問題,就直接大結局了。
但他們從踏入這處秘境開始,根本就沒遇到妖怪,看來所知曉的原書劇情都受到了影響,不,也許從一開始遇到鄭衡,便沒有幾件與原書劇情對的上號的事情了。
胧月對自己的處境感到焦急,修行可以擺爛,但是不能不學啊!
陰風陣陣呼呼吹在臉上算是将腦子拍醒了,她不再胡思亂想,湊到鄭衡身邊。
此時少年正在看靈圖,泛黃的卷軸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進行了幹擾,只有方圓百裏可見,上面的方位還在不停閃爍變化,只是無論朝向哪個方向,居然無一例外全都指向前方幾百米處的那個地方!
一定有什麽東西在那裏,看來必須要去那邊一探究竟了。
鄭衡将靈圖疊起放入乾坤袋中,朝着遠處的山嶺望了一眼,白霧缭繞,看不真切,踏入此處時,他便敏銳的發現這裏靈氣稀薄。
經過方才将靈力用盡後,感覺更加明顯,即便他一直運功調息也無法吸收外界靈氣。
不知其他人是否與他一般。
鄭衡牽過少女的手腕,隔着紗袖柔軟的布料,指尖微微收攏,輕聲道:“我現在并無靈力,你離我太遠的話,遇到危險很容易受傷。”
胧月望着自己被牽住的手腕,嘴唇不可抑制的揚了揚,可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不直接牽手,這樣看起來有些奇怪。
鄭衡見她半晌不作聲,便知道她一定又走神了,時常呆愣愣的悶頭走,方嘆了口氣,問道:“你又在想什麽?”
兩人并排走着,踩在腳下濘泥的路,胧月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緩緩望向路道兩旁形狀各異的磐石,道:“那我想的可多了,比如這天是不是馬上要下雨了,到時候沒有傘可怎麽辦?你我二人豈不是要淋成落湯雞?”
“比如你為什麽要握着我的手腕,不直接牽着我的手?”
還有更多問題,感覺總有一天要被好奇心害死,比如鄭衡方才明明受那個中年修士李裕一掌,怎麽就突然好了。
可是眼下氣氛不太合适問這個,便将後面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你無須擔心下雨,我不會讓你着涼的。”
鄭衡偏過頭輕笑了一聲,輕握少女手腕的手指松開,轉而與她十指相扣,道:“現在,我回答你第二個問題。”
“我的手比較涼,你若是不舒服就告訴我。”
胧月小聲念叨着手涼兩個字,一只手捂住半張臉,實在是擡不起頭,臉龐感覺熱騰騰的,也不知他此刻心中作何感想,不會以為是想和他牽手吧?
她這個腦袋怎麽就沒想到人家是怕她手冷呢!
越過半個山丘,前方出現幾塊高立的石碑,由大大小小的碎石堆積圍繞,上面寫了幾行飄逸的墨字,筆風肆意,成功讓某個人變成了文盲。
胧月認不清這幾個字,用手比劃了一下,杵着下巴琢磨起來,忽然聽到身旁之人說了一句。
“開元洞府。”
聞言,胧月再次看向那幾個字,企圖與這四個字對上號,琢磨半晌,也就開元兩個字有些神似。
在兩人到這處後,身後又趕來幾人,一身道袍,年紀尚輕,與她和鄭衡看上去相差不大,他們臉上都是激動之色,旁若無人的交談着快步走向石碑後的地下通道。
“還好趕上了!沒想到仙舍這麽容易就給找着了!”
“師兄,我們快些進去,方才我看見靈霄宗、天衍宗的幾名弟子也在往這邊趕!”
胧月聽得一頭霧水,無意間瞥見兩名年輕修士其中一人手上所拿佩劍,正是柳秋容離開時所帶那一把,她心中一驚,趕忙喊住兩人。
“二位道友請留步。”
他們聞聲轉過頭看向兩人,兩名年輕修士很快注意到了少年所穿宗服正是天衍宗弟子,想到方才所言,不由得尴尬到面色一紅。
但他們還是十分有禮貌的颔首道:“二位道友有何事?”
鄭衡也瞥見了二人手上所拿佩劍,手抵在唇邊,沉吟不語。
胧月沒他那麽多心思,便直言不諱的問起來:“請問你們所說的仙舍是何意,還有你身上的佩劍是從何處得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由其中那名被喚作師兄之人開口道:“幾個時辰前,天露異象,我們與其他幾個門派弟子都急匆匆朝着那處趕過去,便見到一名得道高人在追一位女子,也是恰好相助才得知仙舍下落,如今知曉之人怕已有十之八九。”
“至于這把劍,乃是我師門家傳。”這名年輕修士毫不知恥的将劍往身後藏了藏,以為二人動了奪寶殺人之心,面露忌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