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玉無求緊緊護在她面前,臉色凝重盯着兩名青年,再次詢問道:“小雙,你方才當真看見,有一條魔蠱鑽進了他們二人之中?”
玉雙忙點頭,臉上淚光點點。
胧月一直和鄭衡在一起,确實沒有太注意其他人,這會兒也只能緊張的看着他們。
這兩名青年紛紛表明自己的清白,“玉無求姑娘,你相信我,我身體中沒有魔蠱!”
“玉無求姑娘,我敢對天發誓,我沒有被魔蠱轉化!”
鄭衡本來置身事外,那雙深黑色的眸子閃了閃,忽然打斷衆人開口道:“兩年前我看過一本關于魔物的經書,若是被魔蠱轉化,在短時間內無法催動體內全部靈力,修為實力大減,你們倆既然同為築基期,不如比試一場,贏的那位定然是清白的。”
胧月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納悶,小聲問道:“你從哪兒看的這種書啊?”
鄭衡将擦的十分幹淨的佩劍放入少女懷中,默了一會兒,輕笑道:“記不太清了,約莫是從別人那搶來的吧。”
胧月:“…………”
連魔修的書都搶,真不愧是你!
玉無求聞言看了一眼少年,輕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後背安撫她,挽袖間眼眸中含有淚意:“你們出身同門,待我和小雙如親人一般好,我不忍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可是魔蠱是魔物………”
“不如,你們聽鄭公子一言比試一場。”
兩名青年也知道魔物的歹毒,盡管有同門情誼在,但是身關各自以及他人性命,兩人絲毫不敢馬虎,也更加堅信對面之人才是魔蠱轉化之人。
說的好聽是比試,說難聽點就是自相殘殺,若是落于下風,便是被魔蠱轉化之人,到時候該何去何從?
兩人都拿出了真本事,作為師兄那人明顯更勝一籌,不僅在劍術上,乃至耐力都要強上許多。
不過交鋒片刻,就占領了上風,他将長劍抵在咳出一口鮮血,落敗的青年身上,轉過身看向玉無求,松了一口氣道:“無求姑娘,我贏了!我才是……”
忽然,後面的話被強制扼住,他面部扭曲,緩緩轉過身,低下頭看過去,腹部被橫劍斬入,
下如此死手之人,是方才落敗的師弟。
事情一再發生轉變,胧月與兩人無深交,只感到手足無措,将目光投向了玉無求身上。
她緊緊護着身前的玉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忍看兩人。
這兩名青年散修耗盡靈力以命相搏,如今一人腹中遭受重創,起初那名持劍的少年手還有些發抖,而後又補了一劍。
“我沒有被魔蠱轉化,被轉化的是師兄。”他撐着劍脫力的半跪在地上,喘息着說出這些話。
直到地上那人完全沒了氣息,玉無求才終于平息,她擦了擦潸然落下的眼淚,走了過去。
那名青年用手掌撐在地上,晃悠悠站起身,兩人在靈罩間相視而言。
*
從通道中走出來,成功走過一關的不止他們一行人。其他人的心理防線顯然也被擊潰了,衆人都難掩疲憊之色。
自打方才那事後,玉無求便沒過來與胧月說過一句話。
天色不知何時漸漸黑了下來,眼前出現了一個偏僻的村落,排排茅草木屋,街道上空蕩蕩的不見來人,耳邊只能聞及風聲。
在第一關活下來的只有十五人了,許多有過一面之緣的面孔都不見了,比如最初将他們引入開元洞府的兩名年輕弟子。
夜色下迎面走來一個白發老者,他雙目漆黑,手中提着一盞明燈,透過昏暗的暖光,可以瞥見他面容挂着笑。
他嗓音嘶啞尖細,再加上面容蒼白,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膽寒:“你們便是道魔大人的試煉者吧?”
“我是響水鎮的村長,村民都睡下了,你們可不要吵醒他們,我不會為難你們,第二關只需要在屋子裏睡上一夜便可。”
他的臉和聲音都很僵硬,随後又補充道:“當然你們不能白住,必須給出我想要的東西,我才會給你們安排住處。”
“而且只能一人住一間。”
那麽他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呢?他道:“我要每個人身上最重要的東西。”
衆人一聽都心中一緊,但是歷經第一關後,他們如今已經生不出別的心思了,只想保命活下去。
老者與其他人要了手上武器,又要了許多保命的法器,還有一名紫衣女子,她緊緊護着自己的臉,神情慌張道:“不,我不要把塑顏面具給你!”
少女的相貌雖然稱不上傾城之姿,但是小家碧玉還是有的,可如今關乎小命,總不能為了容貌,連命都不要了吧?
衆人都為她捏了一把汗。
她死死捏着臉上的面具,然後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後就這麽失魂般,遁入了霧茫茫的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胧月心中害怕,緊緊抱着少年的手臂,另一只手牽着他。
鄭衡握着她的掌心,安撫道:“別怕,你先将那東西給他就是。”
他說的什麽東西,她當然知道,那可是每天護在懷裏的寶貝,鲛人淚,只有一顆了,這東西據說有市無價,重傷之人服用也許可以起死回生。
就算再舍不得,輪到村長走到跟前時,還是将懷中鲛人淚雙手捧給他了,他臉上閃過一絲嫌棄之色。
胧月:“……”
她憤憤不平:你清高,看不起我的全部家當!那你還給我啊!
當然此等咆哮只能在腦海中想想。
輪到身旁的鄭衡時,村長神情十分嚴肅,只是與他對視一眼,随即嘴唇蠕動了一下,竟然什麽都沒要,一言不發便離開了。
難道對于他而言,任何東西都是不重要的嗎?
胧月看了鄭衡一眼,他朝她抿唇笑了一下,是那種在現在這樣生死攸關的環境下,也能感到溫和安心的笑容。
其他幾名修士都注視着他們,發現這名老者什麽都沒和少年索要,他們憤憤不平,紛紛低聲道:“他到底耍了什麽手段竟然買通了這個老頭?”
“太奇怪了!”
幾乎是在想起第一關的魔蠱時,霎那間所有人都帶着敵意看向兩人。
胧月被這些目光,盯的有些惴惴不安。
等到村長拿走所有人的心頭寶,将住處安排在一個院落離開後,這些修士又喊住了兩人,準确來說是喊住了胧月。
一名青衣道袍的中年修士道:“小姑娘,你最好離他遠點,他這種冷心冷情之人只會傷害你,況且他也許已經被魔蠱吃了,已經不是人了!”
胧月沒信。
和他相處也算有一段時間,變沒變她心中最清楚了,他特麽一直就這樣。
說話這人她記得,正是那名修為最高的元嬰期大佬,為人和善,此番言論也是為她着想。
胧月道:“這位前輩,我一直和他呆在一起,我可以保證他沒有被魔蠱轉化。”
又試圖挽回他的形象向幾人解釋,只是說起話來有些磕磕碰碰:“鄭衡,雖然為人有時候冷漠了些,但是他先前沒有要殺那兩名年輕修士的意思,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鄭衡回頭看了此人一眼,似是不在意,長睫微掀,踱步離開。
胧月趕忙追上他,背後還有其他看戲的弟子嘲諷的聲音。
“這位姑娘你會後悔的!”
聲音随着距離拉開漸漸的消失了,胧月跟在他身後,四周環境太黑了,她是真有點害怕,這不是吹得,牙齒都有些打顫。
“鄭衡,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你了。”
鄭衡聞言放慢步子,走了沒一會兒,忽然頓住腳步,不往前走了,轉過身偏頭望着她。
他嗓音清寒:“阿月,你怎麽能說我是個冷漠的人,我待你不好嗎?”
胧月摸了摸鼻子,暗自道:抱歉,在我心裏你還真是那樣的。
當然,她得安慰他啊,只道:“怎麽會,我只是為了應付那幾人才這麽說的。”
胧月走近,兩人面對面站着。
鄭衡擡手捧起她的臉,将薄唇挨得很近,冷漠的神情顯得誠摯而認真,又道:“那你現在還害怕我嗎?”
胧月搖搖腦袋:“我不害怕。”
鄭衡望了她一會兒,忽然聲音低沉,微變道:“那若是我和你想象中不同呢?我是一個嗜殺成性的魔族之人,你又該如何,你會厭棄我嗎?”
這話給她問住了,這個假設有點那個啥了吧,就算劇情再癫,也不可能把好好的救世男主變成個魔頭吧?
仿佛外星人要攻占地球了一樣荒謬,她不相信。
但他一字一句問的很認真,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了般強烈。
胧月扒拉着手指想了許久,心跳有些快,擡頭看着他道:“你這個問題真的有點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厭棄你,都會陪在你身邊。”
回家的路還遙遙無期呢,她不可能離開他的。
鄭衡捧着少女微紅的臉頰,手指輕輕撫摸着細膩柔軟的皮膚,如美玉般光滑,毫無瑕疵,垂着長眸,輕聲細語問道:“為什麽不會厭棄我,為什麽會陪在我身邊?你能告訴我緣由嗎?”
這太難回答了,若說理由,其實只有一個,為了回家,可是又好像并不只是這樣,這種感覺真是一種複雜的東西。
也許比起臨時給他撒個謊,敷衍過去會更好,她知道他不喜歡被欺騙,可是心中莫名有一種直覺,讓她遲遲無法脫口而出。
氣氛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催動着她快點回答。
胧月臉上微微發燙,脫口而出的是一句。
“因為我喜歡你。”
她的心一直在劇烈跳動,耳邊聽到了砰砰的聲音,清晰、強烈無比,像小鹿一樣亂撞。
鄭衡怔住了,雙眸同她一般,掠過一抹茫然,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料想到她會這麽說。
胧月張了張嘴,還想解釋什麽。
她仰着臉,望着少年俊秀清華的面容,深黑像彎彎明月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
感覺自己的身體,受到了他人的差使,不然怎麽會,湊上去吻了他一下,那張白皙的臉龐,濕冷冷的。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天空中的月亮,灑落下一片皎潔光華的月光,盡數落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龐上,那泛着淡淡的紅暈處,漠然散開的神情在朦胧月色下,無處可藏,缱绻安靜的眸子閃了閃。
鄭衡緩緩擡手捂着左臉,下意識垂下眼睑,然後瞥了她一眼,竟神情自若的轉過身,離開了。
怎麽好像她……欺負他了?
想到方才一幀一幀,仿佛定格的畫面,胧月一頭撞在院落中的房門上,用腦袋磕着木梁,雙臂将整張臉埋了進裏面,陷入了無止境的內耗。
中邪了!還是被下降頭了!是不是體內那只寒冰蠱在搞我啊,可是為什麽啊,現在又緊張又還想親……
完蛋了!不會是陷入愛河了吧!不可能不可能,錯覺,一定是錯覺!
站在院落中吹了一會兒涼風,整個人都好冷,她打了個噴嚏,物理降溫成功,終于冷靜下來了,摸了摸不那麽發燙的臉,朝着睡覺的屋子走去。
走近屋子,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裏,是響水村的村長。
村長望了她一眼,囑托了一句:“姑娘,入睡後切記不要随意開門。”
說完後,便徑自離開了,留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到了半夜,胧月依然睡不着,腦袋裏亂亂的,又想了一會兒鄭衡,他當時怎麽想的呢?說喜歡他的時候,他好像沒什麽感覺啊,話說明天該怎麽辦?後天該怎麽辦?能不能出的去啊!
躺在空蕩蕩陌生的屋子中,胧月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迷茫,與孤獨。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房門傳來一陣敲門聲,是玉雙,胧月記得她。
只是天色已經這麽晚了,怎麽會來找她,她們關系也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