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跳
心跳
38
周熾野叫了一輛越野車, 看樣子要往山路開,許炙沒有多問,把行李箱遞了過去, 他順手放到後備箱。
山城的冬天不遜于蘇城, 不一樣的是,山城的冷是濕冷。
此刻,雖然有太陽, 但依舊不能減輕刺骨的冷風帶來的寒意。
許炙縮了縮脖子, 輕聲嘶了一聲,兩手哈氣摩擦取暖。
周熾野關上後備箱車門, 恰好看到這麽一幕, 他在拉開了衣服裏面的拉鏈口袋,摸索了一把,走到她面前。
“有那麽冷嗎”
随着哈出的氣體, 物理反應瞬間呈液化現象, 薄薄的白氣替許炙回答了。
周熾野勾起唇線,伸手将踹懷裏口袋的東西遞給她。
“什麽東西?”
“冬日魔法, 能讓你變為北極熊。”
許炙沒懂, 這和北極熊有什麽關聯, 但還是将信将疑地接過。
落手的瞬間,她睜大了眼睛, “暖寶寶貼?”
而且不止一張,幾乎是一盒的量散裝着。
周熾野将衣服拉鏈拉到脖頸,嗯了聲,挑眉耍帥了起來:“怎麽樣, 是不是很神奇?有了它你也能和北極熊一樣,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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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炙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給予他肯定。
她翻了翻暖寶寶貼,還是有些好奇。
“不是,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暖寶寶貼雖然還沒拆開使用,但被周熾野一直揣在懷裏的緣故,外面還存留着餘溫。
一看就是他一早的傑作。
周熾野表情沒什麽變化,覺得這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掃了眼許炙的穿着,米色大衣,裏面上半身套着紅色毛衣,下半身就一條格子半裙,好在穿了光腿神器,外加堆堆襪在小腿處。
整體簡約大方,一看就是父母喜歡的穿搭。
早就料到許炙會為了美觀,穿的不多,山城的氣溫他比誰都了解。
但他不想打着為了許炙好的旗號,去限制她的穿衣喜好,畢竟,他沒資格去阻礙一朵花絢麗綻放的權力。
既然這樣,那他就做一些,既不會影響到她心情,又不會降低美觀的小心思。
愛人如養花,他要的,一直以來都是——
希望許炙能開心。
至于其他的,不該是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他收回視線,挪動着步子,不鹹不淡地回了句:“順手的事。”
打開後座門,又停住,特意說了聲:“不過,以後估計還會有很多機會。”
“?”
“很多我能派得上場的機會,就是不知道,許炙老師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周熾野一下子說的這段話,像繞口令,但許炙還是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派得上場的機會?”
許炙輕顫了下睫毛,脫口而出:“比如?”
“家裏人催婚的時候,你可以考慮我。”
這次換許炙沉默了。
“周熾野,我臉上寫了‘恨嫁’兩個字嗎?”
被點名的當事人,格外配合,真的朝她臉上瞧了一眼。
随後,心虛的目光不敢再多看,老實回應:“沒有。”
許炙哼了一聲,走向他站定的地方,順着打開的車門,率先坐了進去。
周熾野無奈地嘆了口氣,最終把車門關上,坐到了副駕駛。
司機師傅是個地道山城人,見許炙和周熾野一上車,他就督促着趕緊系好安全帶。
“帥哥,你要去金佛山?”
周熾野拉扯着安全帶,嗯了一聲。
收到指令後,他将暖氣調高,放手剎,挂前進檔。
“好嘞,帥哥美女,坐穩咯,現在出發。”
車子引擎聲轟鳴,直線前進。
車速過于快,許炙一時沒适應,直到經過一個紅綠燈,等待的片刻,前面兩人聊了起來。
“帥哥,怎麽這個時候去金佛山,要是晚一點等到下雪天,金佛山的霧凇是最壯觀的時候。”
周熾野垂眸,翻了一下衣袖,簡潔明了:“還願。”
司機師傅一開始以為兩人是來游玩,不過現在看來,坐在副駕駛這位,倒不像是頭一次來。
“帥哥,你也是山城人?”
周熾野扭頭,“我的山城口音很明顯嗎?”
“噢,那倒不是,我看你很熟悉這裏的路況,特意叫了輛能開山路的車。”
周熾野沒吭聲,算是默認。
綠燈亮起,司機起步踩了油門,見周熾野不願多開口,一路也沒再搭話。
從機場到金佛山要兩三個小時,許炙坐在後排沒多久就來了睡意,剛才在飛機上一直沒睡,趁現在沉沉地睡了過去。
層層疊嶂的霧氣,遮蓋住虛無缥缈的景色,山林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只可惜,重逢故地時,心境早已截然不同。
山路十八彎,沿着盤旋的山道公路,最終停在了金佛山停車場。
“帥哥,前面的路不好走了,今天剛好趕上霧天,只能送你們到這了。”
“沒事,謝謝了。”
周熾野直接付給了他車錢,随後下車将行李箱拖了出來。
敲了敲後座的車窗,許炙慢慢才蘇醒,下意識看向聲源處。
對方口型:到了,快下來。
許炙茫然地看向了周圍,白色的霧籠罩着山,有種恍如仙境的即視感。
她轉了一下脖子,酸痛的撕扯感,忍不住皺着眉頭。
周熾野透過玻璃看她一臉愁怨樣,還以為在耍起床氣。
他拉開車門,暖氣散了一部分,強勁的冷風直擊許炙的面部。
她凍得一激靈,有些脾氣。
“周熾野!”
少年一臉正氣,答應道:“诶,在呢。”
“怎麽樣,這樣提神醒腦的效果是不是格外顯著?”
許炙沒搭腔,避開他下了車。
周熾野不再逗她,交代着:“今天山裏天氣不太好,全是霧,車只能開到這,我們等會需要坐索道去金佛寺。”
“金佛寺?不是先要去看你媽媽嗎?”
周熾野彈了一下身上的水汽,解釋着。
“嗯,就是去見她。”
“她在金佛寺出家了。”
許炙聞言有些詫異,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的問題格外不妥,頓時深感歉意。
“抱歉啊,不小心冒犯了,我不知道你媽媽…”
周熾野沒當回事,似早已習慣這個反應:“沒事,她現在在這挺好的,最起碼可以擺脫我爸的勒索。”
“你爸現在還…不死心嗎?”
許炙小心翼翼開口,觀察着周熾野的情緒。
“他已經有瘾了,怎麽可能說戒就戒,我出生多久,他整個人就頹廢了多久。”
許炙啊了一聲,沒曾想過,他的父親這麽多年不光沒有盡過一絲責任,連帶着自己的本性也沒收斂。
實在是有失父親和丈夫的這兩個稱呼。
她不經為周熾野和他母親而感到難過。
平心而論,作為同樣扮演着女性角色的她來說,遇人不淑,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情。
最令人窒息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丈夫無聲息堕落。
失望透頂時,會不會想到曾經那個讓人臉紅的少年郎,滿眼都是自己的神情。
二十幾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不光沒有闖出一番天地,甚至都丢掉了自己的初心。
人又有多少個春夏秋冬,又有多久的歲月,花期很短,連愛情的保質期也一樣。
不求朝朝暮暮,但只争朝夕,可這個渺小的願望竟早已成為了奢侈。
對于丈夫的角色,他失敗得很徹底。
婚姻倒底能帶給女人什麽?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失敗的婚姻必定會影響孩子的成長環境,那這麽多年,周熾野又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是無止息地謾罵争吵,還是指桑罵槐式地埋怨他是個拖油瓶。
難以想象,在那個衆矢之地,她們母子兩究竟承受了多少壓力,又面對了多少閑言碎語。
許炙的心被酸t澀充斥着,她背過身,假意被風吹迷了眼,實則無聲地潸然淚下。
她是打心底的心疼周熾野。
這麽多年,在不為人知的時刻,自己在數不清的黑夜裏,默默努力着。
硬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堅持到現在,能有今天這樣的地步,實屬不易。
好在,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克制住淚意,胡亂擦了一把,轉過身,扯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周熾野,知道嗎,你真的很棒。”
“謝謝你的堅持,不輕言放棄,努力走到我們的面前,讓我明白努力的價值,你的真心才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周熾野看着她眼眶泛着紅,鼻尖也參雜着紅氣,他微愣,勉強笑着說:“怎麽了,倒也不用這麽感動吧。”
見許炙不為所動,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也不知道是凍到了,還是要哭。
“喂,你這樣會顯得是我把你欺負哭了。”
許炙搖了搖頭,“不是你。”
說完,眼淚像打開了閥門,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周,熾野…嗚嗚嗚,你真的太不容易了,從今天起,我也是你的粉絲。”
周熾野失笑,輕聲哄着:“好,我的榮幸,別哭了好不好。”
“你一哭,我心也跟着疼,祖宗。”
他擡手擦着許炙的淚痕,輕柔地怕弄痛了。
“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妝就花了。”
這句話,有效地止住了她的眼淚,果然,女孩都愛美。
周熾野從口袋抽了張紙,遞給了她。
許炙卻沒伸手接,而是将臉湊了過去。
“許炙,你還挺會使喚人。”
許炙帶着哭過的鼻音,“這是為你流下的眼淚,還有,我的手被凍住了,已經沒知覺了。”
“給你的暖寶寶貼怎麽不用?”
周熾野耐心擦拭着眼淚,手背碰了碰她的手。
感受到如冰塊的溫度後,他拿起許炙的手,塞進了口袋裏,連同自己的手也靠了上去。
兩手間不經意的碰撞,互相汲取的暖意,順着手心攀爬到了心。
仿佛在這個冬天,兩顆熾熱的心,碰撞在了一起,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