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齊之順拿出一包藥,千叮咛萬囑咐地說如何服用。
林遷南随手揣進衣服裏,問道:“最近宮裏有什麽動靜?”
“皇上近日夢魇繁多,我師父整日忙得很,”齊之順道,“林公子為何服用這強身健體之藥,對你沒有用。”
齊之順沒說錯,韋陶為他開的正是強身健體的藥,但如果細細研究便會發現與普通的有所不同,藥裏多加了些能吊着他命的珍貴藥材。
他能正常動彈了,壽命卻更短了。有得必有失,有些事沒必要對所有人說。
林遷南笑了笑道:“舍不得藥材嗎?”
齊之順忙道:“怎會!林公子在府中不方便,不如我熬了為你送過來?”
“多謝,但不必了,你忙你自己的。”
林遷南得了想要的東西和消息,還沒來得及踏出藥館,一隊在外巡邏的官兵闖入了藥館,領隊的人看了他兩眼,當即下令把他抓獲。
皇宮裏的韓免很快得了韓歧封鎖城門的消息,叫來了兵部尚書商量。
“想不到你與韓歧這般交好,好到可以動京城的城門!”韓免幾日來睡不好,憋了滿腔火難以洩掉。
尚書跪着道:“陛下明鑒,京城的禁衛兵不是臣能說了算,而是看虎符行事。”
一半的虎符可以統領京城的十萬禁衛兵,整個虎符可以統領豫國的百萬精兵。韓免将一半虎符給了鎮守邊疆的大将軍霍亮,另一半自己保管。
韓免道:“你是說韓歧手裏有虎符?”
“正是,”尚書肯定道,“如假包換的虎符!”
他這幾日整夜夢魇,夢到了父皇、母後、還有哪些該死的人,他們無時無刻地在他耳邊說他搶了韓歧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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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是他的!韓歧早就該死!
如今韓歧這一舉動,正坐實了韓免的不安,亦堅定了韓免的想法。
韓免緩緩坐在龍椅上,一聲聲的笑從嘴裏溢出,他低聲道:“這賢王倒不想做個閑雲野鶴,野心大的很啊,竟敢垂涎朕的江山!”
“陛下,”拿着朝廷俸祿的尚書自然要偏向韓免一方,“看來大将軍和賢王早有勾結,大将軍遠在邊疆,拿了虎符也無濟于事,而賢王的勢力常年駐紮與京城,拿了虎符如同如虎添翼啊陛下!”
“他是虎,朕是真龍天子!”韓免大喝道,“來人啊,傳禦林軍!”
林遷南十分郁悶地在近百個官兵的“保護”下回到了王府,王府內的人個個面面相觑、神色不安地看着他。
他被阿城趕進了韓歧的卧房。
月上柳梢頭,窗外的寒風呼呼地吹拂着,卧房裏沒有點油燈,林遷南受不了凍,順手關了窗戶。
他隐約看到漆黑處立了個身形高大的人。
“韓歧?”林遷南摸索到了桌前,拿起火折子點燃燈,回過頭輕快道,“怎麽不點……”燈。
一道十足的力踹在了他的腹部,他防備不及更無力防備,砰地摔向牆,再倒向地面。
“咳咳……”韓歧一般是換着花樣折磨他,不會親自動手打他,幸好他腹部綁了藥袋,不然這一腳有夠他受的,“你幹什麽?”
他被韓歧拉着衣領站起,韓歧暴怒地臉龐直對着他。
“林遷南,你逃的走嗎?還不是乖乖回來了。”
“我逃什麽了?”林遷南瞪着他道,“你說我賤,說我不要臉可以,你不要污蔑我!”
他的硬骨氣換來了韓歧的一拳重力,這一拳打在了他的肋骨上,他跌倒在地上。
韓歧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弱不禁風,一拳打下去,隔着層人皮的肋骨“咯咯”一聲斷開,林遷南痛苦地蜷縮着、擡頭倔強地看着他。
“林遷南,”韓歧手在抖,犟着說,“你不準逃。”
手無縛雞之力就是這種感覺,承受着無名的暴怒又無力反抗。
林遷南不敢碰自己斷了肋骨的胸口,絕望地躺在平地上,有氣無力地道:“你對我這般殘忍,還怪我逃?”
他不想說這種會惹韓歧生氣的話,但嘴不對心,逞一時口快,他身體疼到麻木,嘴裏還不放過自己。
“你果然有此想法!”韓歧稍減的怒意再次襲來。
韓歧拽着林遷南摔在床上,一把想解下他的衣服。
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死死護住自己的衣衫不撒手。
掙紮無果,他的外袍還是被韓歧扯下,他徹底不動了,倒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再沒有下一步動作的韓歧。
“你流血了……”韓歧手裏拿着他的衣衫,同他一樣一動不動。
林遷南白色的中衣如那日在王府門前一樣被鮮血打濕,他的面色越來越白,仿佛随時會随風而逝。
“韓歧,”林遷南一張嘴,一絲紅血從嘴角流出,“你他娘的是不是覺得我是貓,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用不完的命供你消遣啊……”
每天要面對數不盡、道不明的猜忌,他很累,眼前與小五有同一張臉的韓歧讓他覺得陌生無比。
他不想這麽累……
“林遷南,是你欠我的,你的命都是我的。”
韓歧下意識抱起林遷南,拼命用衣衫為他擦嘴角的血。
林遷南感謝絕規定了他的命數,讓他不畏懼随時會面臨的死亡。
“韓歧,咳咳,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有多吓人,”林遷南靠在他懷裏回憶着,“我記得我才來京城的時候,我想着……繁華的京城多大啊,哪裏是山美水美的江南比得上的,我會不會在這裏淹沒,沒有一個人認得我。”
韓歧滞住了擦他嘴角血的動作,解開他的中衣,看見了滿身未脫落的痂疤。
“然後,我在一個小小的糖人攤前遇見了你,那麽小,倔強又可愛的小五,怎麽看也不像你那幾個哥哥一般的精于算計,”林遷南任他看自己滿身的傷痕,繼續道,“我當時是知道你的身份的,畢竟我來京城是幹大事的,呵呵……你只是個不受寵的五皇子,除了二皇子和皇後娘娘,誰都排擠你……我沒必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韓歧感到慌亂,他手足無措地看着止住了出血仍不見起色的林遷南,道:“你沒事的,你命硬,死不掉。”
“是啊,咳咳,”林遷南咳出一口血,“我命硬,不必擔心,我死不了的,你聽我把話說完,讓我一吐為快,即便哪天死了也不後悔了。”
韓歧想起身去叫人,林遷南拉着他不讓他走。
“你說你,為什麽輕易被一塊糖騙走了?”林遷南眷戀地看着他,“八年時間,你害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我有能力逃離這裏,回我的江南做個無名氏,但我選擇留在你身邊任你折磨淩、辱。”
“林遷南,我不會對你心軟的。”韓歧的話不再無情,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容易碎掉的林遷南。
“你千萬不要對我心軟,我是你的仇人,”林遷南道,“我害了你的母親和哥哥。”
“不要再說了!”
“我留在你身邊贖罪,老天爺給了我很多條命,我死不掉。”林遷南貼在他耳邊道,“我不指望你心疼我,更不指望你不恨我,我希望你偶爾對我好一點……”
“你不要逃。”韓歧沉聲道。
林遷南牽起嘴角道:“我能逃去哪裏呢?我剩下的命都耗在你手裏了……”
韓歧捏緊了他的肩頭,執着地問:“你會不會死?”
韓歧恨他是毋庸置疑的,為什麽要問他會不會死呢?他死了不正好遂了他的心願嗎?
長大後的小五複雜到他無法輕易揣摩。
林遷南搖搖頭,“不會。”
“我對你好一點,”韓歧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你不準死。”
林遷南的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希望韓歧永遠不要知道哪些是假的,真能對他好一些。
賢王府今日熱鬧的很,調遣了禁衛軍為了捉一名禁脔,又調遣了太醫院全部的太醫來醫治這位禁脔。
高官之間傳的厲害,都在猜忌這位禁脔的身份,有人說是位傾國傾城的女人;與賢王交好的官員們知道,那是位絕對不能提名字的男子。
那幾日賢王連早朝也不去,連同太醫們一起日日守在府裏,五日後林遷南終于轉醒。
太醫撤離的同時,禦林軍包圍了賢王府。
卧房內的火爐點的足,與京城寒冷的冬天泾渭分明。
林遷南聽到了噠噠地腳步聲,還有盔甲的碰撞聲,刺耳到他無法入睡,“外面什麽動靜?”
聞言,韓歧走過來坐在床邊道:“沒什麽,韓免派來的禦林軍罷了。”
“什麽?!”林遷南睜開眼睛,抓住他的手道,“韓免沒有對你怎麽樣吧?”
韓歧将他的手放回被褥裏,淡淡地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安心養你的傷,不要給我添麻煩。”
林遷南很少見韓歧正經地和他講話,一時看入迷了,道:“你快給我一巴掌,讓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韓歧一愣,手真往他臉上送,到一半又轉換成了捏他還有一點肉的臉,道:“痛嗎?”
肉越嫩的地方捏着越疼,林遷南呲牙裂嘴道:“痛痛痛,放開,我知道我沒在做夢了。”
許是他的樣子太過滑稽,韓歧松開手後輕輕笑了笑,林遷南捕捉到後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
他有多久沒看見韓歧真正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韓歧你再虐你家小南南我這個後媽也沒辦法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