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幾日時間在趕路中匆匆而過,邢武身上的紅疹逐日消減,林遷南驚訝地問他為何如此,他直言道是屬下的祖傳靈藥。

邢武對霍亮的靈藥半信半疑,但林遷南只生了兩日的病便沒有異像,他有時真想扒了林遷南的衣服看看才好安心。

“你一直看着我作甚?”林遷南朝前頭的火堆丢了根幹柴。

“沒事。”邢武道。

除了林遷南眉間那一點淡去好些的朱砂痣,邢武看不出任何異樣,他還是惴惴不安地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林遷南又道:“明日就可入京了,你有何打算?”

邢武思慮一下,道:“自然是得先回宮,你呢?”

“我有我的任務,跟你同路耽擱我太多時間了,”林遷南拿着一根木棍扒拉着火堆,“嗯……”他欲言又止,看上去心事重重。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邢武說的模棱兩可。

“一起什麽?”林遷南笑道。

“沒什麽。”

氣氛頓時陷入尴尬的局面。林遷南于豫國似客非客似主非主,着實尴尬的很。更或是林遷南和韓歧的身份早已水火不容。

“睡吧。”林遷南就地躺下。

“遷南,雅兒的車隊大約還需要三日才能抵京,你不妨先随我入皇宮小住,總比在外漂泊好。”邢武與他隔了一個火堆。

林遷南側過身看着他道:“你回去就是皇帝,萬一把你得罪了就治我個死罪怎麽辦?”

“不會的,在皇宮內,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邢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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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遷南躺着想了想,覺得邢武說的很有道理,京城裏的波濤起伏不是他一人能預測的,邢武既然想保護他,多個幫手也不是什麽壞事。

“好。”林遷南答應下來。

他們現在在京城城郊,明明離富麗堂皇的京城只有一步之遙,他們卻不約而同的在小小破廟停了一夜。

因為回到京城,就沒有邢武這個人了。

林遷南心知肚明,縱有千般波瀾也無法逃避這個事實。韓歧對他而言是個陌生人,可邢武不是,數日來的朝夕相處讓他無法不正視這個眼裏只有他的邢武。

心裏攪成一團亂麻,竟仍是為了決定遺忘的韓歧?

不是韓歧,是邢武。

林遷南再度側過身,看見邢武已經閉上眼睛休憩了,便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的輪廓。

“小……五?”林遷南感覺這個稱謂想帶着電,麻得他的嘴難受得很。

他以前喜歡的或許是小五而不是韓歧,正如現在令他心緒起伏的是邢武而不是韓歧。

從始至終,也許都不是韓歧。

林遷南自我安慰一番,阖上眼休息,再度睜開時已有熱騰騰地包子等候着他,吃過早點後,他們牽着馬往城門走去。

到了城門,有喬裝打扮的皇宮侍衛等候着邢武。

“我對這裏沒有一點熟悉之感。”林遷南在高大城門面前停下,巍巍聳立的城門讓他感覺空虛。

邢武看了看他,攬着他上了備好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豫國最富饒尊貴的地方而去,車簾遮住了外邊百姓其樂融融的街景,林遷南沒有想緬懷的意思,他覺得這個曾經生活了數年的地方讓他不安。

林遷南眼裏難得露出憂郁,邢武很好地捕捉到了。

“遷南你怎麽了?”邢武關懷道。

林遷南收好憂郁,道:“我覺得這裏很熟悉,而且京城繁華,是南國比不了的。”

“有機會我會去南國看看。”邢武道。

林遷南打趣道:“你堂堂一國之君敢去南國,不怕被南國百姓打成篩子?”

“他們很恨我嗎?”

“或許吧,兩國像是世仇,南國百姓往祖上數數總有男丁死于戰亂,他們對豫國的恨是根深蒂固的。”林遷南道。

抵不住好奇,林遷南小心翼翼地撩起車簾一角,入眼是兩個嬉戲的孩童搶奪着一根糖葫蘆,他放下車簾,不再多看。

邢武自從上了馬車後眼神就變了,不再那麽純真透徹,想是皎月被陰影籠罩,捉摸不透更不敢深探。

到了皇宮,邢武叫宮人領着林遷南到了一間雅致的宮殿休憩,宮人們瞅見他,立刻殷勤地迎過來噓寒問暖。

林遷南擋不住她們的熱情,小坐一會兒便坐不住了,便躍上房梁四處晃蕩,他想找一個人,不知不覺在邢武的書房上方停下。

原來這個寝殿離邢武的寝殿只有一牆之隔,不知皇後有沒有這個福分住在離皇帝這麽近的位置?

林遷南想到此處,怔了怔,連忙“呸呸呸”三聲警告自己不許多想。

底下有值班的禁衛交叉值崗,因為林遷南沒有過多走動,便沒有引起他們的警覺。

林遷南掀開一個瓦片看裏面的情況。

他想找的那個人正好也在書房內,正好省了他很多時間。

邢武坐在左邊的椅子上,霍亮拱手行禮後向他彙報了一些瑣事,大概是邢武不在的這段時間宮裏發生了什麽。

“丞相可有異動?”邢武端起茶盞,煙霧在他面前氤氲而升。

“末将正有要事禀報,”霍亮道,“皇後懷了身孕,一月有餘,今早太醫确診。”

林遷南思忖了下皇後是誰,挖出五年前的記憶,如果沒記錯,應是雅兒的姐姐趙歡顏。

“嗯。”邢武并不驚訝,甚至可以說是早有預備。

霍亮停了停,再道:“陛下……下一步?”他想問留不留趙歡顏的孩子。

“這個孩子自然是留不得。”

林遷南對趙歡顏有孕并無情緒,但邢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沒來由的一痛。

在三虎寨願意救陌生女人的邢武絕不會說出這種連自己孩子都不想要的的冷血無情話。

邢武把食指放在自己耳邊,摸了摸後扯下一層假皮。林遷南随着他的動作睜大了眼睛,手中使出的力幾乎要把瓦片捏碎。

他能聽到自己心裏那點可憐的叫嚣和期許。

有什麽東西隐隐消失了。

不要……

韓歧終是親手撕下了那張屬于邢武的面具,韓歧随手将面具丢在了地上,一張俊臉很是陰冷。

“你的靈丹是哪裏來的?”韓歧看着茶盞中自己的倒影,竟看不出任何豔疫存留的跡象。

“祖傳的,是先祖在邊關尋得的靈藥,關鍵時候可以保末将一命。”霍亮彎着身子,沒有與韓歧對上視線。

韓歧正欲再問什麽,屋頂上哐當的動靜引起他的警覺,但聽腳步聲他又明了了,便叫住了想拔劍去追的霍亮,繼續商讨未完的事。

林遷南失神地回到寝殿,宮人們早已備好山珍海味等他。林遷南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沒有味道。

他湊近嗅了嗅,隐約能聞到一點香氣。

林遷南對于五感退化已不甚詫異,他早就料到自己會有所改變。

只是——

林遷南挽起衣袖,筋脈處仍是烏黑的,除此之外光潔一片。他幾日前從韓歧身上過來的豔疫去哪兒了?

是絕毒?

林遷南放下衣袖,腦袋疼得厲害,剛叫人撤下膳食,身着華貴宮裝的美豔女子在幾個宮女的攙扶下進了殿內。

“你是?”林遷南擡頭看她。

趙歡顏很美,是如牡丹般妖冶盛開的美,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不為過,只是牡丹再美,也難以入林遷南的眼。

五年前他就不怎麽記得趙歡顏的容貌,五年後自然也記不清。

“林公子,許久不見了。”趙歡顏在宮女的攙扶下坐上了主位。

林遷南想到了霍亮說的話,下意識看了看她的肚子,趙歡顏瞧見了他的目光,嬌羞地捂住自己平坦的腹部。

“我有了身孕,才一個月……還看不出什麽。”

林遷南很是無語,他不想看出什麽。

趙歡顏四處看了看,道:“這間宮殿很是不錯,離陛下很近,有了陛下的庇佑,本宮定能為陛下誕下一個健健康康的龍子。但林公子是客人,讓林公子先住也是應該的。”

她話外之意是林遷南搶了她心儀的養胎之地。

林遷南喝着茶,像聽唱戲似地聽着她說話。

以往他沒少聽說趙家小姐如何的溫柔賢淑,如今當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倒是越活越像個小女子了。

林遷南喝了口茶,想象着宮中的茶該是如何唇齒留香。

趙歡顏自然看得出林遷南的心不在焉,她十個用豆蔻染紅的指甲交纏在一起,終是闡明了來意。

“聽說……本宮妹妹快回來了?”趙歡顏道。

林遷南看着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身為後宮之主,五年無所作為,無所出,宮裏的侍妾區區幾位,流言傳的多是皇後似褒姒與妲己,落俗得很。

趙章瑞用病召回趙歡雅,估摸沒有要趙歡雅回去的意思了,他寵愛趙歡雅,但更愛的是自己的地位與永無後顧之憂,如今趙歡顏的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只怕趙章瑞計劃的計劃有所變動。

林遷南“啧”了一聲,暗罵一聲老不死的。

趙歡顏以為林遷南不悅,皺着眉頭道:“林公子對本宮有怨言便說,何故冷言冷語相待。”

林遷南自她進來後便沒再說話,這種罪名很是不想擔。

“和安郡主是皇後的妹妹,自是會為了您的孩子高興的。”林遷南一語雙關道。

一是提醒趙歡雅是她的親妹妹,二是告訴她趙歡雅對她的後位不感興趣。

趙歡顏長舒一口氣,柔笑道:“本宮只是思念家妹,有喜事自然想着與妹妹分享。”

“皇後娘娘你還想說什麽?”林遷南用餘光看了眼外邊的天色,早過了妃子随意走動的時刻。

趙歡顏拖着千金之軀在第一時間前來,肯定不會只是為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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