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09獨家

周家的小花園裏栽種着一片杏花樹,祁酌立在一顆杏樹前,杏花落了滿地。

周嘉從他身後繞過來,面上笑意淺淡,“恂真在想什麽?”

不知不覺已至暮春時節,杏花雖盛,卻也将敗。

祁酌輕輕搖頭,“沒想什麽。”

見他手裏還拿着一小壺酒,很自覺接過來一只酒杯,來到亭子裏坐下。

周嘉為他斟上七分滿,待他喝下後,才說道:“我今日也見着公主殿下了,說實話,你們看起來不太般配。”

這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祁酌又倒了一杯酒,目光落到友人身上,“般不般配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周嘉閉了嘴,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你今天應該也知道了,那緒小将軍對公主殿下似乎有心意。”

祁酌擡眼,因為眉目深邃的原因,他面上不帶笑時也有一絲嚴厲,但這分嚴厲卻總是被極好的皮相沖淡,尋常與人交談更多帶給人一種如玉一般清潤的感覺,不過大多時候,旁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嗯,”例如此時,他點了點頭,淡聲道:“公主殿下金枝玉葉,有人傾慕也屬正常。”

周嘉一下笑出了聲來,提醒友人道:“怕是不止緒小将軍一人,今日那梁三公子,怕是也有這個心,公主殿下的确身份高貴又容貌美麗,但你是要娶公主的人,這麽不在意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若是祁酌要在這件事上糾纏,怕是一輩子都要提心吊膽的,他道:“我記得翰林院的差事的确很清閑,若你着實無事,或許可以另謀一份差事做做。”

被諷了一番,周嘉有些紅臉,不服氣道:“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公主殿下是女子,她的名節重要,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若是被旁人聽去,或許要生些閑言碎語出來诋毀殿下名聲。”祁酌将酒杯放下,已經沒有了飲酒的興致,“但我知曉你是關心我的婚事,還是多謝你了。”

兩人認識了四五年,t對彼此也有些了解,他這樣說,周嘉便明白他心裏面是沒有這位尊貴的公主殿下的,但想想也是,倆人脾氣秉性完全不搭,在婚約下來前或許連面都沒見過一次,能有好感才怪。

“不過……”周嘉疑惑,“為何我覺得公主殿下對你似乎很在意的模樣?”

說起這個,祁酌也是不解,倆人第一次的見面分明都不算太過愉快,之後公主殿下的态度轉變着實太快了一些,莫非是因為知曉了婚約,才決定對他好一些嗎?

這個問題得不出答案,兩人又聊了一些別的事情,因為祁酌的休沐只有一日,下午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于是在下午開席前便告辭了。

周嘉親自送他出門,祁酌的府邸離周家的淨水胡同有些遠,府裏的馬車早就候在了外面。

不過今日候在他的馬車旁的除了車夫,還有另外一人。

緒風靠着車轅假寐,聽見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他看了這位祁太傅一眼,冷哼一聲。

兩人現在的交往只有一個眼神,祁酌的眼神讓緒風惱怒,他好像沒有看見自己一樣,徑直上了馬車。

車夫拿着馬鞭,有些為難地道:“緒小将軍,您會趕馬車嗎?”

緒風接過馬鞭,“那是自然,今日就讓我這個做學生的好好孝敬孝敬老師!”

話落,他猛地一抽馬鞭,甩出了在馬場上賽馬的氣勢來,車內祁酌扶住車壁,眉頭緊鎖,“不要胡鬧!”

馬車已經開始走起來,速度已經超過了平日在城中坐馬車規定的速度,稍有不慎就會撞到行人。

緒風最恨他這一幅對什麽都放不進眼底的樣子,偏生是這樣的人,竟然要當元安的驸馬,他心裏又酸又妒,非得讓他出出醜才好!

馬車拐出淨水胡同來到街上,現在還沒到吃飯的時候,街道上人不算多,但按照緒風這個趕車法,撞到行人或是攤販只是早晚得事情。

祁酌探出半個身子,一只手捉住他趕車的左手,低斥道:“若是撞到行人,你我都難辭其咎!”

緒風抽手,卻抽不出來,咬牙道:“那這個過錯就讓學生一人承擔!”

祁酌眼眸一冷,一只手發力拉住馬繩,一只手遏住緒風,倆人較量起來。

緒風雖說不如上頭兩個哥哥一樣真的上過戰場,卻也是從小習武,每日練功都不落下的,但是面對太傅這個看着斯文的文臣,竟然讨不了上風。

祁酌雖說将馬車的方向控制住了往人少的巷子拐,但馬兒的速度還是太快,若再不減下速度,兩人都會受傷。

無法,祁酌只得先松開拉住馬繩子的手,與緒風過招起來,衣袍翻飛間,不過十個招式,緒風便被擊到了車廂內。

祁酌本想放過他,但緒風着實有股蠻勁,不管不顧地再撲上來。

祁酌單手拉住馬繩,在馬兒揚蹄的一瞬間側首躲過緒風的招式,然後聚力将人打到了車下。

等到馬車漸漸行穩後,他回首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情離開。

緒風躺在地上,有些惱怒地踹了兩下牆,心中恨得要死,在祁酌身上沒法子,他只能在子桑蘊身上下功夫了!他一定不能讓自己喜歡的女子就這麽嫁給他人!

·

天下任何事都逃不脫穆文帝的眼睛,禦花園內,穆文帝悠閑地散着步,對李內侍道:“朕就說緒家這小子不是良配,還是祁酌好,穩重,心胸也寬大。”

李內侍躬着腰,很适時地恭維道:“陛下您的眼光自然是錯不了的,祁太傅此人不單單文采好,就連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出了這種事,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會不會誤傷到百姓,若是論起來,緒小将軍在這方面的确是差了一些。”

“何止是差了一些?”穆文帝冷笑一聲,“找個人去和緒鳴說一聲,叫他好好管管這個小兒子,成日胡鬧像什麽話!”

“對了,明日挑個時間叫祁酌來見朕,朕要好好誇誇他。”

李內侍垂首應是。

·

三月十并不是上朝的日子,祁酌在上書閣上完課便跟着李內侍來了珍禽園,穆文帝身旁作陪的是李婕妤,見他來,先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來了。”

祁酌上前行禮後,李婕妤便借口先離開了,讓他們好說話。

穆文帝今日身着魏紫色常服,衣袖邊緣繡着不堪明顯的五爪金龍紋,雖已經年過不惑,依舊姿儀美妙。

這是祁酌第一次看見穆文帝身着常服的模樣,今日的一切特殊盡來源于他如今的另一個身份——元安公主未來的驸馬,但盡管如此,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行禮後恭恭敬敬候在一旁,等待穆文帝說話。

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穆文帝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當然,他沒有穿過緋色的官服,也不知道自己穿出來會是什麽氣度,只單單看去,他對自己挑選的這位年輕人很滿意。

“過來坐吧,今日你我只話家常,不論旁的事情。”穆文帝發話,一旁伺候的小太監便很有眼見地為祁酌添茶。

既然是話家常,祁酌落座後很貼心地道:“臣聽聞皇上近來偶有咳喘,三月春寒尤在,雖有太醫時刻在您身旁侍奉,皇上也要注意保暖,切莫讓寒邪侵體,一切謹以聖體為重。”

這句話很合穆文帝的心意,舒心又不會太親近,他撫盞輕笑,“朕的身體硬朗着,小小咳嗽而已,你莫要擔憂。”

他們坐在離孔雀園旁的亭子裏,只需一側首,便能看見園內兩只綠孔雀互相伸着脖子靠近,因未展翅,長長的尾羽拽在身後,很是悠閑。

穆文帝指了指其中一只大些的綠孔雀,笑道:“元安小時候最喜歡這只孔雀,就連睡覺時都抱着這只孔雀掉下的羽毛不放,後來有一日孔雀病了,她哭鬧了好幾日,一直等到孔雀病好了的時候,整個人都跟着瘦了一截下來。”

想起女兒小時候那嬌蠻的,又讓人頭疼又讓人喜歡的性子,穆文帝撫了撫額,說話時目光不着痕跡瞥向一旁的準女婿。

祁酌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只孔雀身上,好像真的是在尋覓曾經小公主的影子,語氣柔和又平常,“公主天真又心地善良,是難得的赤子之心。”

“是啊,”穆文帝随即道:“心思單純的人最容易遭人騙,例如元安,她被朕嬌養着長大,滿心撲在玩樂上,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但是這并不妨礙有人對她有所觊觎,這世道女子艱難,就算是朕的女兒,也難免受些委屈。”

祁酌垂了眸,濃深的睫交織在一處,令人看不透在想什麽,在穆文帝的目光再次掃來時,他很快答道:“臣都明白。”

其實做人女婿要比做人臣難得多,哪怕是回答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的事情,他也只能盡量選穆文帝想聽、愛聽的話來說,只言片語的差錯只會讓這位帝王對他心生不滿,敲打事小,旁的未知事大,多說多錯,不如少說。

穆文帝誇獎他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見他要起身謝恩,穆文帝将他按住,“随口一誇而已,不必起身答謝。三月十九是元安生辰,你想想要送她什麽好。”

祁酌道:“臣一定精心準備,叫殿下滿意。”

穆文帝這才點頭,“行了,今日朕要和你說的事就這一件樁,難得無事,你回府歇着去吧。”

祁酌的視線落在他嵌了玉片的鞋邊上,一直到走出珍禽園,那無數道纏在身上的目光才消失,不覺間,他的背後已然冷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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