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14獨家
這幾日正是幾位皇子成績考核的時候,祁酌作為太傅要操心的事情不少,聽了羅升的話,他只說屆時知會自己一聲,便先進了府。
羅升想起來今日公主殿下身旁的那侍女過來時的模樣,他就吓得兩腿打顫,原來上次來的人就是公主啊。
約莫到了晚飯的時候,子桑蘊便帶着人大大方方進門來了,她上身穿着遠山紫的烏金雲秀衫,下着月白軟銀輕羅裙,眼眸彎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沒想到新鄰居就是她,祁酌扶了扶額,就連聲音裏都透露着疲憊,“臣參見公主殿下。”
子桑蘊手裏拿着一柄娟扇,上邊繡着撲花的蝴蝶,她走近,便有一陣香風過來,“見到我,祁太傅是不是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可言,祁酌嘆口氣,“的确是意外,公主殿下為何突然搬了過來?”
子桑蘊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很直接就道:“因為我想離太傅近一些,就搬過來了,難道不行嗎?”
祁酌:“公主殿下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他還未換上常服,坐在羅圈椅上,陰沉沉的光中,只有他身上透出一線明亮,引人忍不住多看一會兒。
小公主搖着扇,力度不大,扇起來的香味卻是一陣陣兒往人鼻子裏鑽,這香是子桑蘊特意挑出來熏一熏他的,比較濃郁豔俗的香味。
因為坐在一方的緣故,又要答話,祁酌的視線便落在她的扇墜子上——一個串水晶珠編的小金魚,又随着她搖扇的動作往上。
‘噗’的一聲,伺候的人将屋裏的燈都點了起來,兩人的目光撞上,又都飛快收回。
太傅府內伺候的都是一些小厮,就連來奉茶的都是男子,子桑蘊想了想,含笑道:“為何太傅府上都是小厮在伺候?難道丫環伺候的不是更細心一些麽?”
她只要問問題,便永遠意有所指,祁酌回道:“府上人少,需要做的活也不多,更沒有什麽精細的事情要做,有幾個小厮灑掃就夠了。”
子桑蘊的右手搭在茶幾上,往他的方向偏了偏,料定他會覺得這個問題唐突,“那鋪床疊被呢?也是小厮來?”
她伸出纖細的指,落在他茶盞的托盤上,指甲上的蔻丹越發襯的指尖如水蔥一般白細。
祁酌不着痕跡往另一邊挪了挪,“這些活遠山都能做,勞煩公主挂心了。”
“可是有個人知冷知熱才是好啊,”見他挪了,子桑蘊忍住笑意,“等到你我成親了,這些事我都來替你做,太傅,你想不想快些成親?”
祁酌腦仁疼,他喝了一口茶,才回話道:“何時成親全憑皇上做主,臣沒有想法,再者這些事情臣可以自己做,不必勞煩公主殿下動手。”
子桑蘊暗示他,“外界一直傳聞我很驕縱,其實不是這樣的,唉,真是有嘴也說不清,和我成親你怕不怕?若是你怕,我幫你找父皇求求情啊?”
祁酌看向她,“臣還想多活幾年,并不覺得公主殿下驕縱。”
子桑蘊一噎,悻悻站起身來,“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又覺得自己這麽快便敗下陣來有些丢臉,于是回身,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映着祁酌端坐的身影,然後露出個依依不舍的表情來,這才慢慢離開。
本來子桑蘊是君,祁酌是臣,他應當送一送才是,可他現在頭疼的厲害,子桑蘊一走,他就叫人把門落了鎖。
茶案上遺落了一把扇子,小金魚挂墜鼓着肚子在空中晃晃悠悠,祁酌失笑,想起來子桑蘊上次遺落的那根珍珠釵,上前撿起扇子,負手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太傅府外,白雨還在憤憤不平,“奴婢看那祁太傅壓根沒把公主您放在眼裏,您都那麽主動了,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子桑蘊用帕子掖了掖額角,“他沒反應才好,要是當真大晚上尋過來了,我一定叫人将他打一頓。”
白雨還是嘟囔,“反正他就是做的不對。”
在她心裏,自家公主就是天仙一樣的存在,莫說這麽主動了,就是站的遠遠地勾勾手指,那些男子們就要屁颠颠跑過來上下服侍才對,但凡腳程慢了些都是對公主的不尊敬。
在太傅府左邊是定遠侯府,定遠侯是穆文帝很信任的重臣,子桑蘊打算等明日了請定遠侯夫人來府上坐一坐,好歹搬到了一條街,不見見說不過去。
正想着,有人說話的聲音傳過來。
“新搬來的人是誰?怎麽這麽多天我都沒聽娘他們說過。”
子桑蘊移眸看去,見到了定遠侯府前正和兩個随從說話的梁三。
她們兩個女子站在太傅府門前也很引人注門,梁三也看過來,便見到了蒙蒙夜色中,正凝着自己的元安公主。
他心口一顫,不會是來找自己的吧……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子桑蘊擡步朝這邊走來,她紫色的裙擺在梁三心裏輕撞着,若不是有人攙扶,他恐怕早已經癱軟在地。
其中一位認得元安公主的小厮天瑞抖得和篩子一樣,“公、公子,要不小的扛着您跑?”
梁三努力挺直了背脊,“不跑,我要看看她想做什麽。”
子桑蘊只走了兩步便停下,身旁的白雨小着步子跑過來,沒什麽好氣地道:“梁三公子,我們公主新搬過來,日後就是鄰居了,所以想請侯夫人明日中午入府坐坐。”
梁三咽了咽唾沫,“公主殿下為什麽搬過來?”
白雨得了吩咐,往身旁的太傅府揚了揚下巴,“諾。”
梁三看過去,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竟、竟然是為了自己!
白雨對這位有眼無珠的梁三公子沒什麽好氣,回完話後便跑到自家公主旁邊道:“公主,那梁三公子就是個憨的。”
子桑蘊點了點這丫環的額頭,“少說些吧,叫侯府的人聽見了多不好。”
白雨癟癟嘴,只得不再說話。
梁三魂不守舍地回府同侯夫人說了這件事,然後面帶驚疑地道:“娘,公主好像還沒忘了我!”
正在喝茶的侯夫人一口茶嗆在嗓子裏,咳的面色漲紅,教訓兒子道:“你少說胡話,是不是想你爹給你另一條腿也打折了?”
梁三一縮,但言之鑿鑿的,“她搬過來就是為了我!”
侯夫人無奈,試圖讓他認清現實,“太傅府就在咱們隔壁,公主搬來只可能是為了祁太傅,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沒的,現在也不是做白日夢的時候了,快回院子歇息去吧。”
梁三本還想争辯,聽下人通報說侯爺回來了,連忙跑回了院子。
回院子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亂的要命,雖說元安兇了點,但女人家有點小性子是正常的啊,她還長得這麽好,還一心只想着自己……
唉,梁三嘆氣,他真是害慘祁太傅了。
·
次日一早,祁酌如常入宮,方走出府門,便看見了停在門口子桑蘊的馬車。
分明四月裏的天已經亮的很早了,他卻無端感覺眼前暗了一下。
這時,子桑蘊笑吟吟從車裏探出頭來,“祁太傅,要不要乘我的馬車一起進宮?”
祁酌淡漠地回答,“不必了,臣走過去不消兩刻鐘就能到,不敢勞煩公主。”
難得起個大早,子桑蘊并不想浪費t,她從馬車上下來,“那我與你一起走吧。”
祁酌閉了閉眼,決定明日再早起一刻鐘。
他每日走的那條小巷很窄,只能容一個人同時通行,子桑蘊雖說來過一次,但上次是站在巷子口,沒有真正走進來過,她踮着腳尖又提着裙擺才沒有踩上偶爾巷子地面的小灘積水,只是裙擺上蹭了些灰土,折損了顏色。
祁酌聽着身後幾乎就貼在自己背上的呼吸聲,步子加快了一些。
這條巷子七拐八彎的,又沒有什麽分岔的路口,見他越走越遠,子桑蘊心底害怕,後悔只自己一個人跟上來,于是小跑着追上去。
可能是跑的太快了的原因,在前面又出現一灘積水時,她提着裙擺縱身一躍,直直撞在了祁酌的背上。
兩人一起停住步子。
祁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
子桑蘊捂着鼻子,眼裏蓄起了淚花,低着頭躲避他的視線。
她難得有這麽安靜的時候,祁酌瞥見她眼睫上的潤意,嘆口氣,“撞疼了?”
到底只是個剛及笄的孩子,他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子桑蘊飛快擦了一下眼睛,帶着哭腔道:“不疼。”
她擡了下眼,見祁酌只看着自己,沒有絲毫請罪的意思,松開手露出撞紅了的鼻尖,逞強不下去了,哭道:“都怪你,你走這麽快做什麽?疼死我了嗚嗚嗚……”
她仰面哭着,淚珠沾濕長睫,落在瑩潤的面頰上,梨花帶雨,看起來好不可憐。
這麽一個千嬌萬貴的小公主,撞了一下哭一哭也是應該的。
祁酌微彎了彎腰,趁她哭時又仔細看了下那通紅的鼻尖,安慰她道:“沒撞傷,快別哭了。”
子桑蘊不聽,心裏越想越覺得委屈,要不是這該死的婚約,她何必降低身份來在這人面前自讨沒趣。
見她越哭越兇,祁酌吓唬她道:“這巷子裏有野貓,最愛抓人。”
子桑蘊哭聲一噎,淚洗過後小鹿般澄澈的眸子望向他。
祁酌轉過身,“公主殿下繼續哭吧,臣點卯要遲到了,恕不奉陪。”
要是平時,子桑蘊絕不怕什麽野貓,但是今日她孤身一人,若是祁酌也走了,野貓抓在她的臉上,那以後就沒法見人了……
聽見腳步聲又響起,祁酌微微偏頭,看見她的裙擺,極淺笑笑,繼續目不斜視往前走。
走出巷子口,馬車也才剛到沒多久,白雨從車上下來,見到自家公主淚汪汪的模樣,心頭警鈴大作。
子桑蘊拉住白雨,瞪了祁酌一眼。
祁酌沒看見般走進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