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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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熟悉的下雨天,天色已經很暗,就連最後一絲灰藍色的光也消失,侍女手上的琉璃燈晃着柔柔的顏色,襯的小公主肌膚如玉,此時她望過來,長而卷的睫下是一雙清澈而微圓的美麗杏眼。
祁酌微垂下眸子,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被拉住了衣袖,子桑蘊一副委屈模樣,“太傅你好狠心,我特意來接你,你卻替我打傘都不願意。”
雨勢并不大,公主府的侍女們都未打傘,唯一一個除他之外撐傘的遠山早就被擠到不知哪裏去了。
祁酌輕輕将她的指掙脫,将傘柄遞過去,“公主殿下,您打吧。”
他的聲音很好聽,長得也實在好看,就連眼裏都仿佛氤氲着細細淡淡的煙雨水汽,在黯淡的天光裏顯得那麽澄澈。
子桑蘊忽然莫名為自己的不講理感到羞愧,面上仍舊一副想占他便宜的模樣,“太傅,我就想與你打一把傘,好不好嘛~”
說完,她悄悄觑祁酌的神色,心道這下該讓你煩了吧!
或許是她眼底的期待太晃眼,又或許是祁酌誤會了什麽,他虛虛朝傘內攏了攏子桑蘊的衣擺,“那走吧。”
子桑蘊呆了一下,她看見自己杏色的衣袖被他緋色的袍子遮住,擡眼時,很近距離地望見太傅的側臉。
他們走的步子很慢,不知是誰在遷就誰。
淡淡的青柏味道傳來,子桑蘊想起栽在上書閣外,那一排排四季長春的柏樹,傲立在霜雪或是烈陽之下。
執傘人有心偏頗,傘面傾斜着,那白玉般骨節分明的手仿佛蘊含着千均之力,撐起從天而降的雨珠,再讓它們彙聚成線,淋淋落地。
太傅的側臉好像比白日看起來時要暖一些,許是有燈火的渲染作用,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像是一塊兒羊脂美玉,觸手生溫。
“殿下小心臺階。”見她望着自己失神,祁酌提醒道。
子桑蘊咻的一下收回目光,佯裝成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提着裙擺慢慢走上公主府的臺階,內心裏卻是直呼丢人,早知道就不看他了。
她發上的水晶簪一晃一晃的,明亮如星,陪伴月的左右,此時面色有些微微緋紅,泛着海棠般的色澤。
雨聲沙沙綿綿。
祁酌移開目光,視線落到被雨水沁潤的漫鋪青石臺階之上,上面雕刻着祥雲紋路,一直延伸到門檻前。
等到兩人走到檐下,在管事房裏裝忙的楊公公躲在窗戶縫裏偷看,對徒弟小雀子道:“你瞧瞧,咱們殿下與太傅大人一看就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啊。”
小雀子也彎着腰看,先看見了自家殿下那強作鎮定的模樣,随着視線漸漸往上,才看清太傅玉樹臨風的英姿,的确是很般配。
不過……小雀子歪了歪頭,本想說些什麽,卻聽師傅道:“明兒我就要入宮禀告給陛下,陛下一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是了,公主殿下高興就好,小雀子繼續踮着腳尖往外看。
将子桑蘊送到後,祁酌便将傘遞給了晼晚。
他稍微垂下眼,就能對上那雙盈盈的眸子。
子桑蘊還在想着該做些什麽事情冒犯他,便聽他道:“殿下,近日多雨,您身嬌體貴,還是不要再做搭梯子爬牆頭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若是您因此受傷,臣也罪責難逃。”
子桑蘊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因為尴尬而握了一下,她沒想到祁酌竟然敢這麽直接把這件事挑明,于是大方承認道:“那太傅覺得我寫的詩如何?太傅是否感動?”
那些詩的水平如何祁酌暫且不做評價,而是道:“臣的感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您的安危。”
“而且,”祁酌繼續道:“臣近來忙于考核,的确沒有多餘的精力來陪您賞詩,若是殿下愛詩,臣明日便親自挑選一本詩詞工集過來,便與殿下您賞讀。”
因為他說的話,子桑蘊感到了一絲不悅,她輕哼一聲,“所以太傅的意思是,覺得我惹人煩麽?”
她有些無理取鬧,祁酌搖搖頭,聲音清潤,“臣并非如此覺得,而是臣并不值得殿下您這麽做,您是臣的未婚妻子,臣尊敬殿下,日後也會愛護殿下,您無論這般做與否,都不會改變什麽。”
子桑蘊紅唇微啓,為他的這般溫和感到煩躁,所以她這段時間做了這麽多,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嗎?這人究竟是多好的性子,才能說出日後還會繼續愛護她這種話。
“算了,”子桑蘊悶悶揮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将他濕透半邊的衣袖扯了一下,“誰叫你這麽說的,真是讨厭。”
話落,一群侍女便簇擁着她離開,祁酌看着她似乎因為苦惱而微微皺起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他不懂女人的心思,更不懂這位殿下在想什麽,何況,祁酌也不覺得自己是會讨人喜歡的性格,殿下為他這般做,實在是太令他難以消受。
一陣風過,祁酌捂着唇輕咳了一聲,楊公公過來,貼心問道:“祁太傅,您莫不是受涼了?”
受涼倒不至于,祁酌一向身體好,他道:“我無事,不過殿□□弱,勞煩楊公公令廚房煮一碗姜湯送過去,為殿下驅散寒意。”
這下子,莫說是穆文帝,就連楊公公都對這位未來驸馬爺極其滿意,笑呵呵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傅您也是,要照顧好身子,免得公主殿下也跟着擔憂。”
他們都認定了子桑蘊喜歡祁酌。
祁酌笑笑,點頭後轉身,恰好看見雨幕中正望着這邊的梁三。
他于是又回身,對楊公公寒暄兩句,這才回府。
梁三在同祁酌目光對上時,出于學生對老師的敬畏,他下意識就想躲,但是想到方才的一幕,他的心裏感覺到好像有根刺在紮一樣。
他決定了,明日就向元安公主坦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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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要做新衣裳的季節,子桑蘊今日難得好興致,在尚衣局的人走後,她挑了件粉綠色縷金百蝶褂子穿上,搭配杏黃色撒花裙,準備去信國公府上看看外祖母與外祖父。
方帶着人出門,她就看見了隆重打扮過的梁三。
梁三顯然有些緊張,還沒請門房的人進去傳話,便見着了子桑蘊,他心想,一定是緣分,他們就連想的都是一樣的。
子桑蘊對梁三沒什麽印象,只記得是定遠侯府的第三子,她記着已經故去的老定遠侯爺的功勳,以及如今梁三父親,新定遠侯爺深受父皇重視,于是朝他微微颔首。
梁三被她的舉動鼓勵到了,強作鎮定跨上前來,“殿下,草民有話對您說。”
或許是因為今t日穿的衣裳漂亮的緣故,子桑蘊的心情還算不錯,對護着自己的侍衛道:“讓他過來吧。”
越靠近,梁三越恨自己彼時太過沖動,當時為何要錯過這朵有些小霸道驕縱的富貴花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殿下,草民明白您的心意。”
子桑蘊一愣,一旁的晼晚嘴角抽了一下,看出來自家殿下完全不記得這人是誰,于是附在她的耳邊委婉将之前梁三做的事情提了一下。
子桑蘊這下想起來了,她的唇邊抿出笑來,問道:“我有何心意,不妨你說說。”
熟悉她的人應當知曉,有時公主殿下笑了,是要打人的前兆。
而梁三則被她的笑容迷暈了眼,結結巴巴說道:“之前是草民不對,不該置氣将那兩個良妾擡進府,但是草民絕對沒有碰她們,還被家中父親打了一頓,草民現在已經後悔了,殿下您原諒草民吧!”
子桑蘊捂住胸口,忽然覺得有些惡心,這家夥把她當什麽了,她是那種什麽男人都能瞧得上眼的人嗎?
看在定遠侯爺的面子上,她柔柔笑道:“嗯,我都知道了。”
賞他板子的話還沒說出來,又聽梁三緊接着道:“所以殿下,您不要勉強自己嫁給祁太傅,若您願意,草民、草民明日就可以娶您!”
子桑蘊有些反胃,捂着帕子幹嘔了一聲,被晼晚和白雨扶住後,才對身後侍衛道:“打一頓丢回定遠侯府去,太惡心人了。”
那些同樣面上表情一言難盡的侍衛很快就提着梁三離開了,離開前,梁三還是一副懵懵的樣子,公主不是對他有意嗎?為什麽要打他?
子桑蘊今日的興致一下子被敗了個徹底,她煩躁地用扇子扇了兩下風,轉身回府去,裙擺在風中飄揚出漂亮的弧度。
侍衛打梁三打的并不重,并且提前知會過了定遠侯夫人,定遠侯夫人并未說什麽,反而覺得丢臉,只說自己知曉了。
梁三被打了一頓後被丢出來,他灰頭土臉站起身來,不明白哪裏出了岔子,難道說公主只是單純想打他?
被這個想法吓到,梁三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就算公主再好她也無福消受了。
正想着邊一瘸一拐往家走,他迎面撞上祁酌。
今日休沐,祁酌要去紀閣老府上借一冊前朝孤本。
祁酌看他出來的方向,淡淡朝他瞥去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梁三總覺得這一眼裏飽含着嘲諷。
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