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闫
沈闫
越襄眼睛裏的酸疼緩解了不少,可還是不想睜開眼睛,就這麽閉着眼睛養神。
正值妙齡的太後生不出九歲大的小皇帝。
先帝剛登基的時候,與他年少結發夫妻的王妃就因病過世了,只來得及追封皇後。
而後先帝在位數年都沒有再立過皇後,後宮事務由貴妃領着德妃賢妃主理。
先帝後宮裏的嫔妃也是不少的,偏偏子嗣上艱難些,幾個高位的嫔妃都只生了公主,到了先帝重病不治的時候,皇子裏頭也只能挑出年幼的五皇子登臨大位。
先帝将皇位傳給五皇子,卻将越襄接到宮中來冊封為皇後,待先帝死後,直接為垂簾聽政的太後,與沈闫共掌朝政。
空降的年輕越氏立刻壓住貴太妃德太妃賢太妃成為了後宮乃至前朝地位最尊貴的女人。
越襄始終沒有原來的記憶,一想就會頭疼欲裂對恢複卻無濟于事,她也放棄去追尋那些記憶了,原來的人走了,八成那些記憶也是找不回來的。
這些信息都是她從方才所看的奏本中拼湊出來的。
越氏的出身究竟有什麽要緊的。值得先帝把相伴多年的貴妃與德妃賢妃都撂下了,甚至都只封新帝的生母為五品的嫔,這等級已經是很低的了,甚至還遺命不許新帝稱其為母親,只準叫位分。
奏本裏也有新帝問安的本章,恭恭敬敬的寫作母後。
越襄睜開眼睛,暖黃的燈景底下小太後一雙妙目閃過一點潋滟的光:“這是都指望着我呢。”
折桂适時的将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又将旁邊将要燃盡的安神香鎏金爐拿開了些,才輕聲道:“娘娘自個兒也說過,這一身托付是躲不掉的。娘娘自己說的,有人在宮外等着娘娘的好消息。”
越襄在心裏愣了愣。
面上看不出什麽,越襄只在心裏摸不着頭腦,什麽托付?誰的托付?
又有誰在宮外等着她的消息?
什麽樣的消息算是‘好’?
越襄忍不住啧了一聲,這失憶的感覺着實很不好受。
但原主這病,小小年紀還有頭疼,八成就是想太多想出來的。
她現在什麽也不記得了,沒有負擔一身輕松,活得自在些更好。
“去請沈掌印來。”落實一下大朝會的事情。繼續搞事業肯定是沒錯的。
“是。奴婢這就去。”折桂的臉上帶了一點笑意,正巧被越襄看見了。
越襄了然,看來小太後執着于搞事業,身邊的人也是高興樂見的。
折桂回來的時候,身邊跟着個低着頭的小內監,個頭看起來比折桂還要小些。
折桂作為太後的貼身侍女,自是一副昂首的氣派,而反觀這個小內監呢,因為低着頭,燭火并不能照見他的模樣,而那畏畏縮縮的模樣也全不該是得先帝托孤聖t旨一手遮天的沈掌印該有的姿态。
越襄問道:“沈掌印呢?”
折桂看向身邊的小內監。
那小內監忙拱手道:“回禀太後,掌印有事,言說此時不便。叫奴婢來回太後,大朝會之事已定,只待太後身子爽利便可攜皇上上殿。”
越襄半晌不語。
這個沈掌印果然是不那麽聽話的。和年輕的小太後多半不是一條心。
太後宣召都敢不來,還說沒空。
大朝會之事都不跟太後商量一聲就定了,倒是顯得她案頭上那為了大朝會之事吵來吵去的群臣奏本像一堆笑話。
折桂心頭不悅,她沒完成差事,沒能把沈闫給請來,只被一個小內監給打發了,自覺沒法給太後主子交代,聽見這小內監的話便是心頭火起,見太後坐在上首不言語,她自覺要替主子教訓一下這沈掌印手底下的人。
結果還沒開口說話,只是做出一副惱怒的模樣來,就感覺太後鋒利的目光如有實質的落在她的臉上。
年輕的小太後繃着臉,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行了。叫他回去吧。”
越襄目送着那小內監離去,心裏不住的琢磨,沈闫的人,哪怕是這麽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也最好先不要與之起沖突。
她身邊的人,甭管以前是怎麽為人的,往後,服侍在她這個沒了記憶的太後身邊,就得先謹慎些。
折桂倒是心裏一驚,想着主子行事越發捉摸不透,還以為她這樣冒失會被訓斥,結果一擡眼就瞧見太後在人走了後立時身子一軟松了筋骨,如水蔥似的手指點過來。
“你來。給我卸了釵環首飾,歇息吧。”
折桂聽話走上來,卻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娘娘不再等一等麽?”
眼下這各方怕是都盯着他們長樂宮。這邊一有動作去請了沈掌印,怕是消息傳出去,立刻就會有人來打探,甚至會有人要夜見太後的。
若是往常,太後必然會靜息等候。可如今太後還未完全病愈,這性子比之從前也更難琢磨些,折桂就不敢多說多勸什麽了。
而且太醫也曾囑咐過,太後娘娘是應多休養的。娘娘雖從未在這個時辰就歇下,但若要養生養病,這時候也确實該歇息了。
越襄挑眉,等什麽?還要等什麽!
她堂堂太後,帶着頭疼從天亮忙到天黑,關鍵人物請不來,現在累了還不讓休息?
睡不好還怎麽有精神對付這些難纏的人?
“不等。”松散下來的頭發讓越襄舒服的嘆了一口氣,她難得給了折桂明确的回應。
服侍着太後上床安歇,折桂心想,一會兒若是有人來了,她統統攔下就是了。身為太後跟前的人,自當為主子盡心效力的。
失去記憶的小太後安安穩穩的進入了夢鄉。
越襄是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作為一個永遠加班到淩晨的打工人,越襄決不允許自己到了古代當了太後還要007。
對于今晚值夜的折桂來說,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長樂宮的宮門沒有人敢在深夜叩開,但想着各種法子來探聽消息的人卻絡繹不絕。
底下的宮女內監能打發走大部分的人,可有一個人,他們是絕不敢攔着的。
将過醜時,連天上的星子都隐在了雲層之後,仿若是斂了光芒進入了夢鄉。
折桂以為去宮門見到的會是年幼的新帝,結果一瞧見那朱紅紗衣,心下就是一跳。
剛才去請的人請不來,怎麽現在反倒是來了?
難怪底下的人攔不住,先帝親自托孤的掌印太監,手中權柄幾乎與太後等同,這誰敢攔?
便是折桂這個太後身邊的貼身女官到了沈闫跟前,那也是要行禮的。
“孟女官倒是忠心。”
折桂本家姓孟,從小跟着太後,越氏進宮,就帶了她和鵲枝兩個。其餘的人,都是宮裏分派來的。
聽沈闫這話倒是客氣有禮。
可若是瞧見他的模樣,尤其瞧見他的眼神,那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宮裏的太監去了勢,個個都不像個樣子,哪怕是半路來的,小半年的光陰也都不像個男人了。
偏偏這位沈掌印,聽說是年幼入宮的,小時候就因為長得太好了,被當時的掌印破例帶在身邊當幹兒子,十幾年光陰過去,宮裏下人的生活非但沒有磋磨掉他的容顏,卻叫他出落的更加昳麗。
折桂不敢細看那若寒星般的眼眸,卻也在餘光一瞥的時候再度驚豔。
沈闫的樣貌,實在是不論看多少次都永遠給人帶來沖擊。
那一雙璀璨的桃花眼實在缱.绻.多.情,可偏偏生在他的臉上,尤其是這位心狠手辣的,折桂早就發現了,沈闫看所有人的眼神,都跟看狗似的。
難道他在先帝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沈掌印,娘娘已經歇下了。”折桂心想,狗就狗吧。看門狗就是忠心,這有什麽不好的?
“沈掌印請回吧。”
沈闫是帶了人來的,朱紅紗衣的衣擺都沒動一下,長樂宮裏的人就都被沈掌印的人控制住了。
折桂驚的幾乎就要喊侍衛進來,卻瞧見沈闫長腿一邁,竟似要往太後寝宮而去。
掠過她的時候還冷冷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好像就是,本掌印要去就去,你敢跟着就跟着。
折桂忽然冷靜下來,壓下了喊侍衛的念頭,若此時鬧起來,恐怕會多生事端。主子那裏顯然是不準備也不能和沈掌印發生沖突的。
現如今這個時候,順順利利的大朝會才是最好的。
折桂也突然意識到,她和鵲枝是娘娘從家裏帶進來的,宮裏最高品級的女官,沈闫控制了她手底下的人,卻不曾控制她,可見這位沈掌印也是心有顧忌的。
折桂立時給了身邊的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則忙跟進去了。
折桂能跟着,卻絲毫阻止不了沈闫的動作。
看見沈闫長驅直入的進了主子的寝殿,甚至用那修長的指尖撩起主子床前柔軟的帷帳,她當即就要沖上去,可下一瞬,卻被沈闫冰冷中含着殺意的眼神給定在了原地。
再下一瞬,折桂就看見沈掌印跟能變臉似的,轉眸落在帳內的眼神瞬間斂去了冰冷。
折桂就在跟前,卻看的心神俱震,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啊。
越氏嫡女才學美名樣樣盛名京城,越閣老更是對這個小女兒寵愛有加,并不嚴格阻止女兒的出門。
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世家公子們,多有用這樣的眼神瞧過她家主子的。
可沈掌印的眼神漩渦中,更多的是要将那熟睡的人拆吃入腹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