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氓

流氓

這些年伺候先帝, 哪怕夜裏先帝睡了,沈闫也還是不得什麽空閑,照舊得在跟前侍奉着。

倒是他的師父, 因為有他和底下的小太監們在,還能稍微得空個幾刻鐘去歇息一下。

幾乎一天也睡不上多少時候,多數都是睜着眼睛在那裏熬着。

那些小太監有些年紀小,私底下還敢抱怨, 說這不是伺候一位主子,是伺候了兩位主子, 連掌印太監都是他們的主子。

可漸漸的,這樣的話就會慢慢的減少, 人人都會麻木, 麻木了就不會再說了。

沈闫當然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他也不會麻木,只是生活中無處可去,最高的那個地位也在誘惑着他,他心裏有目标, 甘願為此付出。

主子們當然不會對奴才笑臉相迎, 伺候人的奴才們多半看見的都是主子們的冷臉和頤指氣使, 甚至他的師父在沈闫這裏,也多半都是喝罵與教訓,并不會因為他是徒弟就多出什麽溫情來。

好像做太監去了勢,就把做人的感情也都一并切掉了似的。

小太後入宮這大半年,他與太後也就是這兩個月接觸的多一點, 之前可沒有這樣的機會。

他得寸進尺的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貪得無厭的與她貼近,得隴望蜀的想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裏留下只屬于他的印記。

這當然是危險的行為,沈闫的心裏對此永遠是覺得不夠的狀态,他甚至還在想,太後娘娘為了活下去與他合作,她将一切都忘了,就像是她的身體一樣,她的性情也柔軟的不可思議。

那太後娘娘什麽時候會因為他的僭越而翻臉呢?

抱着這樣的念頭,沈闫的行為越來越過分。當然了,掌印大人是不覺得自己過分,只是碰一碰,又不曾真的做什麽。

他心裏還可惜,惋惜得很,實是不曾真的有什麽。

又看見了太後娘娘的冷臉。她還生氣的踹了他一腳。

腿間的觸感十分真實,多少年沒體會過疼痛的滋味,現在小腿上的殘留的疼痛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中,沈闫心中很是愉快。

真真正正的愉悅。

娘娘生氣了,是他招惹的,沈闫一點也不害怕,心裏反而溢滿了隐秘的興奮。

他望着小太後離開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來,就在原地,潇灑的撩起衣擺,端端正正的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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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襄回了房中。

折桂和鵲枝兩個丫頭賣力說些玩笑話,越襄被逗笑了兩回,再更衣之後,心裏頭也就不那麽生氣了

宮中一飲一食都有定數,給主子們吃的東西種類繁多也新鮮,但總歸不能天南海北的東西都吃到。

這年頭又沒有什麽交通便利的快速物流運輸,太過新奇的東西也都是季節性的,不能總吃到。

就比如說在覺空寺住的這幾日,越襄嘗鮮吃的都是齋飯,這放在宮裏就是不能的了。

寺中還有一味名位烏前紅的茶,味道十分醇香,越襄這等喝不慣濃茶的人都很喜歡。

小太後的飲食習慣是從小在清臺郡主跟前養成的。

清流世家向來追求女子優美而高貴的姿态,而家族中的男子也都以才學出衆容貌俊秀為首要。

這都是大周如今的風氣養成的,哪怕先帝實際上更欣賞凜冽些的姿态,但耐不住如今清流世家的聲望很高,因此朝堂之中,還有官中風氣都是如此。

飲食有節,葷素有克,作息規律,這樣養出來的女孩兒自然是水靈靈的。

小太後沒有什麽怪癖,飲茶也以清淡為主,倒不是把茶當水那樣喝。

實則誰會把茶當水喝呢?這茶道自起始便是用來用來修行清心的,一道道工序完成,最後一小杯清茶便是得道的收獲。

如此僞作小太後就沒有那麽難,越襄還能有一點自己的愛好和口味,她自己都不用解釋,折桂和鵲枝自個兒就解讀的很好,就權當是失憶過後的新嘗試新開始了。

越襄捧着溫茶看窗扇外頭,方才還是藍天白雲一派美妙的景色,這會兒烏雲低垂,蟬鳴都漸漸弱下去,似乎是要下雨了。

目光再一轉,就落在了石橋廊下那個跪着的身影上。

微微蹙眉,越襄道:“他怎麽還跪着?”

不是叫鵲枝去請人起來了麽?

到底是新時代的好青年,沒有體罰人的習慣,跪一會兒得了,再說了,又不是越襄叫他跪的。

鵲枝撇撇嘴道:“沈掌印他不聽奴婢的。沈掌印說,是他做錯了事情,合該罰跪。這不是娘娘讓他跪的,是他自罰,誰讓他惹得娘娘生氣了。”

折桂在旁邊輕聲道:“再有半個時辰,皇上便要來給娘娘問安了。”

皇上如今待主子親近許多,瞧着一會兒雖要落雨,但皇上每日都是這個時辰過來問安,到了覺空寺也是風雨無阻。

沈闫這樣跪在石橋廊下,在主子的院子裏這麽顯眼,皇上只要近前來就能瞧見,這要是看見了,像什麽樣子呢?

主子和沈掌印之間的事,還是不要叫皇上知道了吧。

越襄心下一嘆,真是個冤家。

她待要出門的時候,這雨正下起來了。

雨滴打在芭蕉葉上,落在草地裏,蜿蜒在溪水之上,沉在這一片澄空的院落之中,實在是精心凝神的修行好所在。

偏偏那個家夥就是不肯讓人清淨。

折桂和鵲枝不想讓越襄雨天出門沾了水氣,她兩個一起去請,還能請不動沈掌印嗎?

越襄沒聽兩個丫頭的,自己撐了一把桐油傘,兩個丫頭在後頭跟着,再一瞧,石橋上的人還跪着呢,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沈闫就是拿捏她心軟。她要是不去,他真敢跪到小皇帝來,讓小皇帝看見的。

到了石橋頭前,桐油傘面上不住落下雨滴,但石橋廊上有遮蔽,外頭風雨如晦,石橋裏頭連地面都是幹淨的,不曾有一點濕意。

越襄收了桐油傘遞給鵲枝,她自己先上去了,折桂想要跟着上去,卻被鵲枝攔住了:“姐姐,咱們就候在這裏。”

不往跟前去了。

折桂不解:“那怎麽成?”

沈闫狼子野心,她們要是不過去看着點,誰來保護主子?

鵲枝慢慢看着那邊沈闫掃過來的如有實質的鋒利目光,輕聲道:“恐怕咱們過去,會讓他越發變本加厲的。”

鵲枝也是突然參悟,說不準很多的時候,都是因為她們兩個如臨大敵的在跟前,才讓沈闫十分逆反,非要做出一些親昵的舉動來證明什麽,或者說挑釁什麽。

如果不那麽近呢?難道沈闫就真的一點都不尊重主子,真的就不管不顧了?

折桂也看見了沈闫警告般的目光。

兩個丫頭沒有妥協,只各自将手裏的傘放好,這裏離裏頭也不遠,兩個丫頭的腳程都是不錯的,沈闫真要亂來,她們跑過去也能瞬間保護主子的。

沈闫明目張膽的目光,越襄也瞧見了。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威脅人,跪着還這麽不老實的,沈闫真是第一個。

這個人反骨太重,偏偏又帶着被封建王朝訓誡出來的恭順,奇妙的矛盾又統一,也是此時才驚悟,這幾個月自己在他身上花費的心力,可比旁人多上許多了。

“娘娘。”沈闫笑起來,“娘娘是不是消氣了?”

連道歉都沒有。越襄恨不得拿上批紅的筆在他臉上畫個大大的紅叉。

偏生是自己氣自己,這個人好像半點不受影響的。

越襄看他跪着好像沒怎麽動地方,便要走過去在方才的地方坐下。

回廊彎彎繞,在這裏坐着正好是中心地位,風雨沾惹不到,還能瞧見後山下雨之時雲霧飄渺的美景,如此方能解一些和這人說話的氣憤。

沈闫又是跪的近了,越襄擡腳毫不客氣的踢他:“跪遠些。”

別擋了她放腳的地方。

好巧不巧,這一腳正好踢在方才被踹到的地方,疼痛感襲來,沈闫卻含笑往前跪,挪過去幾步後直接跪坐下來。

将越襄穿着繡鞋的腳直接放在他的雙腿之上,眉目甚至十分的柔軟:“地上涼,落雨了濕氣重,娘娘的腳就別放在地上了。”

他的手生的很大,真的和一般太監都不一樣。人家去勢後,因為t缺少一些必要的自然素養,所以很多男性特征都會沒有或者趨于退化。

但沈闫不是這樣。

他照樣發育成長的很好,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長到如今二十來歲了。

就是因為不曾破過身體,不曾接觸過女子,讓他一身姿态都帶着自然的風.流。

甚至因為他比絕大多數人生得好長得漂亮,在有些時候,頗有些雌雄難辨的美感。

不過,再瞧一瞧那雙将自己的雙腳緊握在掌心的骨節分明的大手,越襄又抛開了這樣的想法,沈闫他絕不是柔弱的。

越襄還是掙脫不開,那雙手好像一把鉗子似的,制住了她的雙腳,讓她無從發力。

半晌,越襄就累了,她敗下陣來。

累了,真是夠了。她鬥不過啊。

沈闫還是笑:“娘娘坐穩些。”

越襄懶得與他争辯,只微微俯身,直視着沈闫的眼睛道:“你知道你是什麽人嗎?”

沈闫讨巧一笑:“臣是伺候娘娘的奴才。”

越襄不去糾正他,卻将那倒影這昏暗天際的眸光定定落在沈闫的眼中。

她沒有笑,神情認真:“先帝臨終前,旨你為托孤重臣。你手握批紅之權,處置着從中樞內閣送上來的奏章,批閱過後的奏章再經由你下發各部,再送往大周各個州縣照批紅頒發執行。”

“各地府衙的地方長官上來的奏本不知有多少,或言今年水雨災禍,或說今年糧食收成,或彈劾其下官員貪贓枉法。一一都會經過你的手,再經過予的眼睛。予是聽政,而你,有批紅之權。”

“你知道越蘅為何忌憚你嗎?”

“或者說,朝中清流直臣為何厭惡司禮監嗎?”

沈闫也自下而上凝望着越襄。

太後娘娘如今的模樣,清冷孤高好似月中仙,分明是他熟悉的樣子。可為何他覺得她這樣說話,還是不像失憶之前的她呢?

先前的小太後一心一意的熟悉朝中政務,天天埋首奏章抄本之中,卻鮮少有什麽意見和決策,她真正只是聽政。

可現在呢?她眼裏有光。像是迸發了新的生機和光亮。

她親口拒絕了梁卓成,斷掉了出宮的可能,她要留在宮中,是要一輩子做這個太後嗎?

沈闫知道,自己很難不被這樣的太後所吸引。許是越來越吸引。

沈闫不回答,越襄也懶得等他。

伴着雨聲,越襄一句話捅破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答案:“因為你們幹了宰相幹的活兒。中樞內閣的閣臣們自然是不滿的。”

能進內閣的人,多半都是科舉出身,還都是熬了許多年資歷的老臣熬出來的,清流世家才學出衆的公子們,也不能只靠家裏就進來,他們還是需要一些證明他們能力的考核。

這樣艱難才進來的地方,這些人會甘願只做個草拟聖旨抄寫奏本的活計?哪個不想大展宏圖,不想成為閣臣的中心,不想得個宰相的名聲呢?

哪怕如今沒有宰相這個稱呼了,但內相閣老的尊稱,也是一樣的效用。

這些心高氣傲的閣臣願意被一群閹人壓住一頭呢?

皇帝扶持司禮監,任用內監,就是削弱了閣臣的權力。

他們和內監相争,其實就是在跟皇帝争。現在好不容易先帝沒了,換了個沒有實權的小皇帝,內閣那些人當然要抓住機會了。

要是等小皇帝長大了,再親近內監,他們之所願又不得成了。

沈闫面上的笑意淺了許多,縱然他還像捧着珍寶一樣捧着越襄的腳,但那眼神瞬間的變化,實難叫人忽略他是如今宮裏宮外的第一權臣。

沈闫的聲音依舊很溫柔:“那麽娘娘說這些,是要為他們鳴不平嗎?”

越襄有一種感覺,瞧着他蓄勢待發的模樣,就好像她說是,他就要暴起把那些奪取了她注意力的閣臣都殺光一樣。

越襄沒好氣地道:“予不是替他們說話。”

“予是說,你幹了宰相的活兒,就要有宰相的胸襟和氣度。你手裏的朱筆分量很重,大周如今的風調雨順,皆系在我們幾個人的手上。你眼睛不能只看得到後宮眼前的這些事,你要放眼天下。”

沈闫的能力,其實比大多數的閣臣都要強。

他要是不行,先帝也不會選他。端看先帝去世後,沈闫沒有把大周玩壞,沒有鬧的各地起來搞事,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越襄是不想這個人總是不正經的盯着她的事情,是想把他掰正,想他正經一點。

大家一起搞事業不好嗎?

越襄太清楚憑借她的一己之力不可能改變這裏的什麽,她一個人也做不到改變封建王朝的歷史進程,她更沒想着聯合什麽人把這個王朝搞垮。

在這個階段,求穩是第一要素。

她就想平平安安的做好這個太後,哪怕無功,也不能有過。總不能把大周越建設越差吧?這裏頭少不了沈闫的配合,還必須要有沈闫的配合才行。

沈闫垂眸,目光落在越襄的腳上。

她嚴嚴實實的穿着繡花鞋,裙擺蓋在鞋面上,越發顯得一雙腳十分的小巧。

從前她那樣昏昏沉沉的一回,沈闫也沒能瞧見更多的。只曉得她的脖頸底下精致的鎖骨十分的白嫩。

想那常年不見天日的腳跟,大約也是十分嬌嫩的。

沈闫将那一雙腳慢慢往他的腿.根送過去,整個人微微收起來,似乎就是在把越襄的腳往懷裏壓,那是個尋常男人都不好随意被觸碰的地方。

他眸中流溢着勾.人的沉.淪:“那臣也是娘娘的奴才,該幹伺候娘娘的活兒。”

越襄現在就是,感覺很奇怪啊。

她前生沒談過戀愛碰過男人。努力學習努力拼搏,上個好大學,找個007的卷王工作,造成的後果就是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一心搞錢的結果就是沒怎麽碰過男人。但怎麽會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呢?

沈闫他真的是,他怎麽跟個狐貍精似的?

正常男人這地方的觸感不容忽視,這夏日衣衫也不厚實,越襄這觸感真實,卻也是一言難盡的。

她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懷疑過沈闫是不是沒去過啊。但這會兒的感覺很明确的告訴她,沈闫就是個真太監。是那種幹幹淨淨的真太監。

但是他好像有在健身,或者本身身體素質就很好,緊繃繃的一片,有些肌肉的堅硬觸感,因為太近了,甚至身上有些令越襄不再陌生的氣息攏過來。

就像是一種濃郁的木質香調,深沉而隽永,歷久彌新,仿佛是從古老森林中飄來的氣息,容易讓人想起和沈闫十分不相符的穩重與內斂。

有溫熱的溫度沾染在她的腳面上,沈闫竟在她沉默不語的時候隔着襪帶握住了她裙擺底下的腳背。

越襄脊背上的汗毛瞬間就炸開了,她忍無可忍,一腳踩下去,一手抓住沈闫的領口拎起來,含怒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流.氓種子!”

沈闫卻輕輕的笑了:“娘娘,臣是閹人,沒有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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