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籠

沈薔意給高俞林打電話發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愧疚感将她淹沒。

她去了酒店,敲了很久的門都無人回應,無奈之下只好去前臺,讓前臺撥打高俞林房間的座機,撥打了幾次均無人接聽。前臺說可能他并不在房間。

聞言,沈薔意擔心起高俞林的安危。

畢竟他初來倫敦,人生地不熟,而且現在時間不早了,她怕他會發生什麽意外。

就在沈薔意又拿起手機準備給高俞林打電話時,突然彈出來了一條短信,是visa卡的消費記錄,顯示消費了五百多英鎊。

這張卡是高俞林在使用。

雖說這兩天都陸續有收到消費記錄,但頂多就是十幾或幾十英鎊,這一次是接近六百英鎊。先不說六百英鎊都快趕上沈薔意一個月生活費了,她第一反應就是高俞林該不會是被搶劫了?

正當忐忑不安胡思亂想時,終于收到了高俞林的微信消息。

他說:【對不起乖乖,下午情緒太激動了,說話重了點,你別生氣。】

沈薔意松了口氣,正打字說沒事并且詢問他在哪裏,他的第二條消息就先一步彈了出來:【當時門口的保安攔着我不讓進,又聯系不到你我很着急,看不到你演出也覺得很遺憾,所以一時心情不好就來酒吧喝了兩杯[流淚]】

原來他是去酒吧了。

這事兒都嚴重到讓他買醉去了,沈薔意更愧疚:【你沒喝醉吧?你在哪個酒吧?我來找你吧?】

高俞林:【沒醉,你別來找我,這裏挺吵的。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我再坐會兒就回去了。】

沈薔意還是不放心,沒想到高俞林又說:【乖乖,我想先一個人冷靜會兒。】

他話都這樣說了,沈薔意也不好再堅持。再加上她這會兒腦子也有點亂,身體疲憊,情緒同樣不怎麽高,所以就對高俞林回了個“好”,讓他多注意安全,回到酒店給她發消息。

沈薔意離開酒店,回了宿舍。

Kiki已經洗過澡了,正在客廳裏和家人視頻,和她打了個招呼後,沈薔意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有獨立的衛浴,脫掉身上的衣服,卸了妝,去洗了澡。

收拾完躺上床已經十一點多了。

她給高俞林發消息問他回去了沒。

高俞林隔了十來分鐘才回複,稱已經在路上了。

沈薔意懸着的心落了下來。

退出微信時,不經意又看見了那條消費記錄。

不得不承認,對于一向節儉的她來說,的确挺肉疼的。

可也沒有怪高俞林的意思,畢竟今天的事,高俞林确實委屈。

她将手機擱在枕邊,翻了個身醞釀睡意。

Kiki還在和家人視頻。房子不太隔音,哪怕房門緊閉着,依舊能聽見外面的動靜。

Kiki的家庭氛圍很好,她是個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打拼,家人隔三差五都會給她打視頻,關心她鼓勵她。時不時還會突然出現給她驚喜。

屋外是一陣歡聲笑語。

按理來說應該習慣才對。可沈薔意每每感受到Kiki溫馨幸福的家庭氛圍,她除了羨慕外,就是濃濃的失落。

非常直觀地讓她意識到只有她才是孤身一人。

枕邊的手機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沈薔意又反複翻了幾個身,明明很困卻遲遲睡不着。

索性放棄掙紮,重新點開手機。情緒低迷,想給高俞林打個電話,和他聊聊天也好,聽聽他的聲音或許能好受點。

而且,現在有了高俞林,她不算孤身一人。

然而電話打過去,高俞林沒接。

沈薔意失落的情緒更加放大,卻也沒再繼續。

安慰自己這個點兒他應該睡了吧。

她打開IG随便刷了刷。意興闌珊極了。

就在此刻,腦海裏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了今天那個男人的面容。

連在回憶中與他對視,她都能無意識地心悸一下。

“賀靜生。”

耳朵邊好似還萦繞着這三個字。

他說他的名字時的口吻,她都還清楚記得。

或許是太無聊了,也或許是出于好奇心理,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打開了Google。

心想着他必定非富即貴,應該能搜索出來?

手在屏幕上打字,賀.....

想到他脖子上的那個“靜”字,于是她便試探般打了簡體的“靜”,沒想到剛輸入賀靜兩個字,詞條下面第一條就是“賀靜生”

不疑有他地點開。

立即彈出了他的個人資料。

資料記載不多,就寥寥幾句,但足以看得沈薔意唏噓不已。

賀靜生,32歲,畢業于英國牛津大學,兩年前繼承葉氏集團成為現任主席,去年評選福布斯香港富豪榜排名第一,香港首富。

葉氏集團是一家基建在中國香港的大型跨國綜合企業,旗下還有五家上市公司,數家附屬子公司,涵蓋地産、酒店、能源、通信、生命科技、娛樂文化、石油等多個領域。

壟斷歐亞市場,業務遍布全球五十多個國家,雇傭人數超過二十萬人....

沈薔意盯着這些簡簡單單卻又充滿了金錢權勢的文字,不由吞咽唾沫。

不過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是香港的,可他的普通話說得很好,沒有一點口音。

而且不是葉氏集團嗎?為什麽他姓賀?

搜索出來的內容都大差t不差,不過她發現他竟然沒有任何花邊新聞。

沈薔意又往下翻了翻,終于找到一條稍微詳細一點的。

從而得知,原來賀靜生也是北城人,12歲被葉氏集團創始人葉耀坤收養帶去了香港。葉耀坤一生未娶,早年無兒無女,為了自己龐大的商業帝國後繼有人,所以膝下養子數名,從小便花重金全方位培養,賀靜生是當時來得最晚也是年齡最大的一個,按理說并無優勢,可他卻成了最大贏家。

沈薔意看到這裏,心中腹诽......現實版九子奪嫡?

但足以見得葉耀坤對他有多偏愛,所有養子都冠以葉姓,唯獨賀靜生,允許他是個例外.....

可就在這一霎,沈薔意背後冷不丁冒起了冷汗。她早知道他不是什麽簡單的身份,一了解竟然這等非同一般,對她來說已經是“驚悚”的地步了。

無法想象,今天對她說“我心悅你”的人,有着這樣強大的背景和豐富的經歷。

她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每天為生活奔波,連六百英鎊都會心疼。

她甚至開始後怕,她今天拒絕了他,他會不會.....報複?畢竟他身份尊貴,站在食物鏈頂端,只要他想,什麽得不到。如今在她這裏吃了癟,保不齊會由心悅變成心生不悅。

腦洞大開,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些小說裏的經典橋段,得不到就毀掉!

而且她在詞條裏注意到了他的英文名,Ethan He.

突然想起昨晚Delia問她認不認識Ethan He.

難道Delia和Hedy她們早就知道今晚這件事?

還有那一杯熱可可。

沈薔意越想越心慌,連忙退出搜索界面。

被子蒙住頭。開始胡思亂想。

會讓她失去她的黑天鵝角色嗎?會讓她在這個行業沒有立足之地嗎?

可同時又拼命安慰自己,他看上去應該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人,舉手投足間都謙遜優雅,氣度非凡。應該心眼兒不會這麽小吧?

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她就像地上微不足道的螞蟻,他應該不會閑到來踩死一只螞蟻吧?

這一整晚沈薔意都沒睡好。

到了舞團就更提心吊膽,生怕Hedy把她叫過去,一臉遺憾地通知她,黑天鵝的角色不能讓她跳了.....

然而今天一天過得非常平順,與往常別無二致。雖然許多人還是好奇昨晚,但大家欲言又止一番終究沒有多問。

不過Ada對她的敵意好像比往常更重了點,總時不時瞪她一眼就像她們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卻又什麽都沒說。要換做往常,Ada那傲慢的性子,少不了幾句夾槍帶棒。

沈薔意沒多想,或許Ada不爽,昨晚她這個配角搶了她主角的風頭吧。

到了晚上七點半,演出開始。

這一次沒有再發生任何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大幕還未拉開就能聽見從座席傳來的一陣此起彼伏的掌聲。

今天上午她就已經告知高俞林,今晚的演出不收費。

高俞林回複了個“好”字。

沈薔意不知道高俞林是不是還坐她訂的那個位子。她的部分跳完,她走到一旁站定,趁着這間隙快速往臺下瞄一眼。

臺下光線昏暗,但她好像看見了高俞林,那兒離舞臺不遠,也不算太近,再加上光線不好,她也看不太清楚,只隐約瞧見他朝身旁的女孩子靠了靠,像是在講話。

沈薔意只快速瞄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隔了片刻,又不受控制地看過去,此時高俞林也正盯着臺上,與身旁的女子再無交流,仿佛剛才那一幕只是她眼花缭亂的錯覺。

或許真是自己看錯了,沈薔意想。

演出結束,沈薔意去後臺拿了自己的手機,想給高俞林打個電話,沒想到一打開就看到了高俞林的消息,高俞林讓她回宿舍好好休息準備明天的演出,正好他昨晚喝了酒頭有點痛,先回酒店了。

沈薔意問用不用給他送藥,他沒回複,沈薔意想或許他正在休息,不好打擾他,便回了宿舍。

第二天也在平淡中度過,最後一場演出順利結束。

謝幕了好幾次,觀衆都遲遲不散場。

直到大幕拉下,沈薔意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她去到側臺,拿出包裏的手機給高俞林發:【我結束啦,一起吃晚飯吧?】

就當慶祝演出順利結束,再加上她這幾天太忙都沒好好陪他,也算是一種彌補。

這時Hedy步伐輕快又迅速地跑來,拍了兩下手掌,聲音拔高:“Girls,接下來我要宣布一個好消息!”

沈薔意緊張地抿唇。

難道要公布《天鵝湖》選角的事情了?

Hedy滿面掩不住的笑意,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我們舞團今天獲得了一筆大贊助!”

有人鼓掌歡呼,詢問:“是多少呢?”

他們的舞團算是世界top級的舞團了,獲得贊助是家常便飯的事,可能讓Hedy這麽激動,那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大家十分好奇,Hedy口中的“一筆大贊助”到底是多大。

Hedy閉上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等開口時,聲音還是激動得顫抖:“Fifty million pounds!”

一字一頓,極其用力。

話音剛落,空氣中像是瞬間炸開一記驚雷,所有人都尖叫。

就連沈薔意都驚愕萬分地捂住了嘴,瞳孔地震。

五千萬英鎊。

折合人民幣,4.5億。

這樣的數字,在沈薔意的世界裏完全就是天馬行空,做夢都不敢想的存在。

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發生在她身邊。

她也跟着歡呼。

一陣沸騰瘋狂過後,Hedy“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冷靜下來,她又笑着宣布了一件事:“今晚,贊助商邀請了我們大家一起共進晚餐。”

聽到這兒,沈薔意笑容漸收。

她想跟Hedy請示能不能缺席,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這話要是說出來,估計一向和善的Hedy都得罵她一句不識擡舉。

只好下次再跟高俞林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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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是位于倫敦市中心的一家新開的希臘風餐廳,據說斥巨資花了幾千萬英鎊打造。

沈薔意自然是聽說過這個鼎鼎大名的餐廳的,她在網上經常刷到。

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夠走進這家富麗堂皇的餐廳。

共有挑高三層,裝修以希臘神話故事為背景。

金碧輝煌的穹頂,懸空吊挂着希臘衆神雕塑,逼真神聖。藝術氣息濃郁。

暖色調的光,背景是極致繁複奢靡的宮廷風,像時空錯亂真去到了古希臘帝國,與神共飲。

這家餐廳是倫敦最貴的米其林三星餐廳之一。

價格昂貴,位子極其難訂,需提前幾個月預約。

而以往一座難求的餐廳,此刻除了他們舞團的人,再無一位其他客人。

侍應生也穿着希臘風服飾,站成兩排迎賓,帶他們去往大廳。

大家都在交頭接耳,難掩亢奮。嘴裏碎碎念着,是不是又被包場了。

聽着他們的讨論,沈薔意心裏莫名有了種不太妙的預感。

主餐廳很寬闊,有好幾張做工精致的長桌,上面擺着雕塑。

除了就餐區,還有休息區、飲品區。

那邊有一個很大的吧臺,琳琅滿目的酒瓶。

看樣子那個贊助商還沒有來,所以侍應生先帶他們去了休息區,接連上了許多點心。

Ada問Hedy,那個贊助商到底是誰。

Hedy一臉神秘,說來了就知道了。

等了不到十分鐘,門口終于傳來一陣動靜。有腳步聲靠近的聲音。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期待着那個神秘的贊助商。

可就在下一秒,待看清來者之人,沈薔意連呼吸都是一停,震驚錯愕地蹙起了眉。

竟然是他。

賀靜生。

他穿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褲,襯衫領口散開兩顆紐扣。

襯衫下擺別進褲腰,柔軟輕薄的絲綢質地,逆着光時有些透,能隐約看到他流暢的腰線。

他的腰很窄,寬松的西裝褲也掩不住那雙長腿的遒勁有力。莫名的禁欲感。

白色雖簡單,這樣的顏色實則很具考驗力。

而他輕松駕馭,配上這樣金碧輝煌的背景,他就是一名真正的貴族公子。

他依舊被數名保镖簇擁而來。伴随走動,金色的眼睛鏈輕輕晃動,時不時拍打着脖子上的紋身。

紋身的狂野悍戾,與他優雅清貴的氣質沖突,卻又好像能和諧共存。

很矛盾的一種吸引力。

從他出現那一刻,便掀起一陣不小的躁動,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往沈薔意身上瞟。

他們紛紛站起身迎接。

沈薔意也只好跟着起身。

Hedy恭敬地打招呼。

賀靜生走來,略颔首,唇邊的微笑帶着淡淡的歉意:“路上有事耽擱了,抱歉久等。”

他說的是英文。

标準的英音。更添他身上的貴氣,紳士又沉穩。

抓耳極了。

而沈薔意在他開口那一瞬卻心口一窒。

因為他即t便這話對Hedy說,可他的目光卻始終牢牢鎖住她,衆目睽睽下也毫不避諱。

她不自在地低下頭。

侍應生帶着他們入座。

賀靜生坐在長桌的主座。

Hedy眼神暗示沈薔意去坐賀靜生的旁邊,沈薔意裝作沒看見,Hedy便想直接上手去拽,沈薔意幸好先一步溜走,坐到了長桌的尾端,離他最遠的位置。

只不過唯一不好的是,和他正對。

侍應生給每個人都拿了一份菜單。

雖知道這裏的菜昂貴,可看到了菜單上的價格之後內心還是一陣膽寒。

眼花缭亂的菜品,讓她無從下手。

她晚上吃得少,好在西餐分量也少,她點了一份番茄布拉塔、黑松露意大利面,還有一份餐廳的招牌甜品。

就餐期間,其他人在聊天,只有沈薔意全程保持沉默,不停往嘴裏塞食物。

看上去吃得很認真,可這也只是掩飾尴尬和慌亂的一種手段罷了。

因為即便她沒有擡頭,還是能感受到來自幾米開外的,賀靜生的目光。

就像是一張織得密密麻麻的大網,将她一層又一層地緊緊纏繞。纏得她快要透不上氣。

只想趕緊結束這令人窒息的晚餐。

就在這時,Hedy突然出聲:“托賀先生的福,借着現在這麽好的氣氛,我再宣布一個好消息。”

沈薔意如坐針氈,又要說什麽?

“今年《睡美人》的劇目完美收官,接下來大家就要全身心投入到《天鵝湖》的排練當中,而我要宣布的是《天鵝湖》的白天鵝人選.....”

停頓一秒,Hedy擲地有聲:“那就是......我們美麗的Cynthia!”

沈薔意原本正在往嘴裏喂意大利面,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嗆得死去活來。

她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坐在她旁邊的女同事連忙拍她的背,沈薔意喝了一大杯水,這才緩過勁兒來。

只不過還沒從這個從天而降的喜訊中緩過勁兒來。

她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極了。

上次不是還說讓她跳黑天鵝嗎?

剛剛Hedy竟然說的是白天鵝?

到底是Hedy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

沈薔意不确定地詢問:“是Odette嗎?真的是我嗎?”

Hedy重重點頭:“YES!Dear!It'you!”

沈薔意又捂住嘴,以防自己尖叫出聲。

其他人目光意味深長,卻也鼓掌祝福。

坐在Hedy旁的Delia同樣驚訝了一瞬,不過很快恢複如常。

自然懂得Hedy臨時改變決定的原因。

Delia往賀靜生那兒瞄了一眼。

畢竟大財主投了那麽多錢,他肯定不想看到沈薔意只跳一個黑天鵝。

賀靜生率先舉起酒杯,慢悠悠開口:“For odette.”

鏡片下的眼睛始終盯着沈薔意,酒杯裏是深紅的葡萄酒,他緩緩遞到唇邊,紅色染上他的唇,微抿一口。

所有人這才收斂自己的表情,跟着舉起杯子,異口同聲:“For odette!”

沈薔意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她完全顧不上賀靜生直勾勾的目光,也舉起自己的水杯,語無倫次地說着謝謝。

她放下水杯,從帆布包裏摸出手機,想第一時間分享這個喜訊給高俞林。

而屏幕上有高俞林的消息:【你在哪吃飯?吃完我來接你?】

她一時激動,沒想那麽多,直接發了一個位置過去。

然而這時,餘光中出現了一雙修長的穿着西裝褲的腿。

沈薔意心頭一跳,反應慢半拍地擡起了頭。

原本坐在離她最遠位置的賀靜生,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垂眼俯視着她。

他擋住了光源,鏡片下的眼睛朦胧不清,目光卻還是同樣灼熱幽深。

他伸出右手,禮貌邀請:“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和美麗高貴的白天鵝小姐共舞一曲?”

他說的是中文,但他這個邀請的手勢足以讓別人理解他的意思。

Hedy帶頭起哄。

沈薔意騎虎難下,也只好硬着頭皮,伸出手輕輕搭上賀靜生的手。

賀靜生順勢握住,牽着她手,帶着她走到了主餐廳正中央。

就餐時有交響樂隊奏樂,此時變成了柔和浪漫的華爾滋伴奏。

“跳得不好,沈小姐多擔待。”

賀靜生右手扶着沈薔意左肩胛骨下方,左手握住她的手,稍一收臂,拉近彼此距離,不到一拳。

他身上的氣息驟然撲面而來。

像清傲的松盛滿凜冽雪意,溫薄清透,淡得無法捕捉,卻又久久散不去。

沈薔意瞬間屏住呼吸。

他的确像個紳士,手只是虛虛地貼着她的肩胛骨。

可他掌心下的溫度卻透過薄薄布料熨燙着肌膚,和他相握的手更甚。

賀靜生像是感受到她手心下的汗意,低笑中帶着幾分調侃:“沈小姐一個專業的舞者也會緊張成這樣?”

沈薔意不敢擡頭看他,目光也不知往哪落,慌亂間,瞥見他說話時滾動的喉結。

以及他脖子上那個“靜”字,和纏繞着“靜”的蛇。

越發心悸。

她的确緊張。

是因為和他的肢體接觸,還有他身上的危險氣息。

“賀先生.....”

她終于開口,“您....到底想做什麽?”

“別緊張。”

他扶着她肩胛骨的手,輕拍了兩下,似安撫。

“我只是,”聲音低得像溫柔輕哄,還有些無奈意味,“想跟你吃個飯。”

沈薔意啞口無言。

他的意思是,他花了五千萬英鎊,只為這一頓晚餐?

她心慌意亂,不自覺間跳錯好幾拍。

他并沒有他口中所說的“跳得不好”,反而她更顯局促拙劣。

甚至不小心踩了好幾次他的腳。他也不氣不惱。

沈薔意卻趁此一鼓作氣道:“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您這樣做很不…..”

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是選擇委婉,

“很不好。”

“你想說,很不道德?”

沈薔意沒想到他會如此一針見血,卻也沒說話。默認的态度。

明明那晚搜索了他的身份背景後還怕得要命,生怕他報複。現在他成了贊助商,也該更忌憚他才對,可她實在不想再和他過多接觸,真怕哪天就心悸而亡。

怎料,下一秒,聽到他發出的一記輕笑。

賀靜生垂眸看她。

她頭埋得很低,睫毛輕顫,像受了驚撲騰着翅膀的蝴蝶,臉頰淡淡的紅,許是不太高興,略帶怨念地皺着鼻子。

他淡淡開口:“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應該被“有男友”“有伴侶”這樣的标簽限制,準确來說不應該釘上任何與自身無關的标簽。”

目光落在她輕咬着的嘴唇和線條漂亮的鎖骨,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沈小姐,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我很欣賞你。”

“而追求美好的事物,這是人的天性。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沈薔意讀懂他冠冕堂皇一番大道理下的狂妄潛臺詞————你有男友又怎樣?

強勢,不容置喙。

她仿佛後知後覺理解到他剛才那聲輕笑。

是嗤之以鼻,來自一個上位者骨子裏的傲睨萬物。

他這種身份的追求者。

她卻好像連拒絕都身不由己。

賀靜生的視線再一次掠過她手腕上的手鏈,微挑起眉,鼻息微沉,聲音更低:

“而我,也想讓你看到更多可能性。”

他這話說得諱莫如深。聽上去簡單通俗,卻好像又有點指代不明。

沈薔意無力間又有點窩火。自覺不是他的對手。

好在煎熬的一支舞在她握着他的手旋轉一圈後,終于結束。

她搭他手臂上的手落下來,走過場般牽起裙擺颔首做了個謝幕禮之後,便轉身,毫無留戀地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

卻在指尖即将滑離他手心時,突然感受到了他收緊的手指。

重新被捉住。

緊接着被一股力量帶動,她被迫轉身,重新靠近他,正對着他。

發生得太過突然,她不由驚呼了聲。

他們的頭頂懸挂着希臘神雕塑,飛馬的旁邊是一對長着翅膀的戀人,男人扶着女人的頭送吻。旁邊是持着金弓的丘比特。

而此刻,她竟然看見,他就此托起她的手背。

他順勢俯首,唇靠近她的手背.......

她手指瞬間蜷縮,大腦發出危險警告。

她驚慌失措,正欲用力抽出手————他的吻就落在了,他緊貼着她手背的,他自己的拇指上。

一個帶着歉意的,足夠紳士的,卻又強勢到不容反抗的吻手禮,

“原諒我貪心,多要了一支舞。”

事到如今,無需掩藏,他直言,

“但我想要的,不止是舞。”

而她終于明白。

那天他口中的“沒關系”,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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