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籠

舞團比他們晚到一會兒, 剛進市區不久,沈薔意就收到了Kiki發來的信息說已經落地了,他們會先去劇院提供的距離劇院只需步行五分鐘的五星級酒店辦理入住, 之後再去劇院。

本來就已經脫離隊伍夠久了, 她不能再繼續跟賀靜生優哉游哉耗下去, 所以才會鼓起勇氣打亂他的安排。

沒想到賀靜生這次如此好說話, 不僅答應了,還對她說了這麽一大堆令她浮想聯翩的話。

原本車子是打算從中環直接去太平山頂,沈薔意中途提出要去劇院, 香港大劇院在尖沙咀, 所以又改變路線轉去了尖沙咀。

香港小, 所有地方都離得不遠,車子開了十來分鐘就到達大劇院。

停在門口。

司機下車, 替沈薔意拉開了車門。

沈薔意擡腿想要下車, 結果剛一動就頓住, 因為他們還牽着手,哦不,即便是十指相扣的手,那也算是賀靜生單方面的行為, 沈薔意一點都沒有用力,連手指都是松散着的。

她回過頭, 目光掃過他們相扣的手,之後再看向他。

賀靜生也正盯着她。

“我要下車了。”沈薔意輕聲提醒。

“我知道。”

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眨也不眨,就這麽直勾勾地、肆無忌憚地看着。

明明平靜無瀾的雙眼, 卻因為深得不見底的瞳色而顯得格外神秘以及洶湧,明目張膽的侵略性, 可這時的侵略性之下,好像還藏着點別的什麽。

他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無論多少次她都還是無法習慣。

她略顯局促地低下頭。

賀靜生說了句知道後就沒有後續了。也沒有放手。

沈薔意不清楚他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不動聲色地抽了抽自己的手。

沒想到他卻越握越緊,用力到她的手指明顯感覺到一股擠壓感,他的指尖泛了點白,似乎在克制着什麽。

沈薔意抿唇思考了會兒,不太情願地客套了句:“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

沒想到他卻很不客氣地反問:“可以嗎?”

“......?”

沈薔意表情有點繃不住。

來真的啊哥。

下一秒看見賀靜生突然笑出了聲,忍俊不禁般,肩膀都顫動了兩下。

不是往常那不達眼底的微笑,現在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笑,眉眼全舒展開,一目了然的愉悅,笑開了的樣子,那張臉更加惑人。

雖然對賀靜生有種生理性恐懼,可不得不承認,他那張臉的确無可挑剔。

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只是他現在笑得讓她有點不舒服,因為好像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她蹩腳的演技。

笑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停下來:“逗你的,公司還有事。”

他的聲音還殘留着低醇笑意,人跟着松弛起來,腔調也變得懶漫玩味,打趣道:“既然這麽怕我真跟你去,下次就不要口是心非,想什麽就說什麽,做你自己就好。”

他總是能如此輕描淡寫地直戳人心。似乎收斂了身上的淩厲氣場,像個循循教導的長輩,溫柔又有耐心。

沈薔意尴尬又心虛地幹咳一聲。

“快去吧。”

他看了眼腕表,“我也該走了。”

說罷,終于松開了她的手。

沈薔意點頭:“好的。”

然而就在她要下車時,他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了點。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她的手腕內側。

沈薔意面露不解:“還有事嗎?”

.....又怎麽了。

“不管怎麽樣,”他勾着唇角,目光灼灼:“中午我來找你,我們一起吃飯。”

沈薔意還是乖順點頭,怕耽誤下去他又要改變主意,想出什麽新點子來磨她。

“那我先走了。”

“嗯。”

這一回,沈薔意終于順利下車。

小跑着進了劇院大門,跑到視角盲區才停下來,靠着牆長呼一口氣。

所有感觸都來得後知後覺,她竟然開始情不自禁地回味賀靜生在車上說的那番話。

她以為從那一晚她接受了他的胸針開始,他們就已經達成了交易,她願意拿自己交換,為了舞團也為了自己。

這其中避開不了“金錢利益”這四個字,他們的關系也必定是不清不楚,上不了臺面。

可賀靜生竟然告訴她,他們是平等的戀愛關系。

昨天在馬車上他也說過如果算的話,她是他的初戀。那時候她對于這話題不以為然,甚至還有點嗤之以鼻,但他的對待态度竟然是如此認真且莊重。

仔細回想,确實如他所說,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全然明牌,大大方方地對她說出“沈小姐,我心悅你”這句話。

而“作為你的追求者”也成了他的口頭禪。

他一直都把自己擺在追求者的角色上。

賀靜生喜歡她.....想跟她戀愛......

這個認知,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讓她燙紅了臉頰。

“Cynthia,你這麽快就到了。”

Hedy的聲音突如其來,驟然打斷沈薔意淩亂的思緒。

沈薔意茫然又震驚地回神,看到了舞團浩浩湯湯一衆人,他們都齊刷刷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着她。

她自然明白他們都在想什麽,不過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保持着鎮定,對Hedy點了點頭。臉上那點燙意漸漸淡去。

退到一旁,Kiki在最後面,朝她招招手,沈薔意立馬走了過去。

香港大劇院的高級經理和其他幾位高層紛紛前來迎接。

高級經理和Hedy握了握手,笑着說了句:“Wee to Hong Kong.”

然後帶領着他們慢慢往裏走,介紹着內部環境。

香港大劇院很大,也很氣派,設施方面完全不輸倫敦歌劇院。

路過後臺,後舞臺有許多芭蕾舞演員在活動。高級經理說今晚香港芭蕾舞團有演出,正在排練。

香港芭蕾舞團是亞洲最優秀的芭蕾舞團之一,實力自然不言而喻。

明明寬敞的後舞臺,被芭蕾舞演員站得滿滿當當,能看到有許多不同種族的面孔。但沈薔意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正在和男搭檔排練男女主雙人舞片段的女人。

認出來那是港芭的新晉首席,她是內地人,叫鐘婷,入團五年成為首席。

沈薔意認識鐘婷,當年瑞士國際芭蕾舞大賽,鐘婷也是參賽者,是第三名。

經過幾年的磨練,鐘婷的能力的确配得上首席這個位置。

沈薔意記得當初拿到瑞士國際芭蕾舞金獎後,許多知名舞團都向她發出了邀約,其中就包括港芭,并且承諾她一入團就能跳獨舞,當時英國芭蕾舞團的條件是在芭蕾舞學院全額獎學金進修一年再入團,那時候的她即便拿了金獎,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她害怕自己功力不足直接跳獨舞無法勝任,所以更想腳踏實地繼續深造,便選了英國芭蕾舞團。

看到鐘婷後,沈薔意忍不住在想,t如果當初她選擇了港芭,會不會她也是首席了。

不過,雖然她在英國芭蕾舞團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到今年才能夠跳上主演,而且還是《天鵝湖》的主演,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始終相信,只要繼續努力,總有一天,她也能當上首席。

由于今天有港芭在排練,排練場地緊張,再加上大家都長途飛行難免疲累,所以在熟悉了一下場地後,Hedy說再給大家放一下午假,今天下午可以自由活動。

聽到自由活動,Kiki便激動地拉着沈薔意的胳膊提議:“Cynthia,我們出去逛逛吧!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香港呢!我聽說香港有好多美食!”

沈薔意其實想留下觀摩一下港芭排練,學習學習。可想了想,或許有些冒犯。

正好現在快到中午了,她也的确有點餓了。

正要點頭答應,又冷不丁想起賀靜生說中午要一起吃飯的事情。

某些小心思油然而生

她沒有急着回複Kiki的邀約,而是提出先去一趟衛生間。

Kiki點頭,說在外面等她。

沈薔意走進衛生間,摸出手機給賀靜生打了個電話過去。

每一次她的電話,賀靜生都接聽得很快,這一次也毫不例外。他開口第一句就是:“結束了?我派車來接你。”

“那個.....我可能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她溫聲。

“原因。”他言簡意赅。

“今天下午休息,我朋友約我出去逛街。”沈薔意還是有點底氣不足,又小心補一句:“可以嗎?”

“男女?”

“是個女生,我的室友。”

賀靜生沉默了兩秒,而後低聲說道:“好,玩得開心。”

沈薔意不由驚訝,居然答應了。

他嗓音低低淡淡,不忘叮囑一句:“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沈薔意的眼睛倏爾明亮,彎彎笑起來,聲音都不禁變得輕快:“知道了。”

其實剛才沈薔意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因為又想到了賀靜生在車上說的那番話。

他說他不會限制她的自由,他們是平等的。

所以她大膽地爽了他的約,就想看看他的态度。

總要證實一下可信度。

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

聽他的語氣,也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她開始有點相信他口中的,“平等”二字。

沈薔意松了口氣,這段時間那種壓抑的心情好似也漸漸一掃而空,挂了電話後跑出了衛生間,笑容明媚地對Kiki說:“Kiki,我們去City walk吧!”

說着就打開某紅書開始搜索香港City walk路線。

一搜索,彈出來許多筆記。五花八門,眼花缭亂。

就一個下午時間,也去不了太多地方,最後沈薔意選了一條尖沙咀的路線。

從大劇院出門就是海。

這應該就是維多利亞港,不過屬于靠後的位置,她們吹着海風,順着海一直往前走,走到星光大道。

游客熙熙攘攘,金像獎女神像前甚至排起了很長的隊伍。

前方是海,海面緩緩劃過幾艘輪渡,海的對面是中環,目光所及皆是一棟棟林立緊密的高樓大廈。

海風溫柔,陽光恰到好處。

沈薔意跑去了海邊,靠着護欄,讓Kiki給她拍了一張游客照,別看平常拍宣傳海報時,各個高難度的動作都能自如操作,一到拍生活照,她只會比俗套的剪刀手。

她有一個拍立得,高中就買了,專門用來實時記錄生活,那本厚相冊的照片基本上全是拍立得拍的。早知道今天下午的行程是逛街,她就把拍立得帶出來了。

人太多,就連海邊都被堵得水洩不通,沈薔意拍完照之後立馬換Kiki接班她剛剛站的位置, Kiki擺好pose後,正要給Kiki拍照時,突然彈出來了一通來電。

賀靜生打來的。

對于賀靜生的電話,沈薔意自然不敢怠慢,雖不明白他這會兒打電話來做什麽,潛意識猜測他的動機是不是又反悔了,同時她還是老老實實接聽。

“喂?”

賀靜生那頭的環境有些嘈雜,能聽到其他人在說話,随着一陣動靜後,漸漸歸于靜谧,只可聽見他漫不經心的聲音:“現在在哪玩?”

沈薔意不解,他難道是在查崗嗎?怕她騙他?

她如實回答:“維多利亞港,星光大道這邊。”

“嗯。”

賀靜生鼻息發音,頓了頓,很淡地笑了下,悠悠然:“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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