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籠
籠
聽到這句話, 沈薔意的第一反應就是四周張望。
這裏人來人往，外形條件太過優越的人的确有不少好處，最顯著的就是即便站在人群裏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一眼就能看到。
但沈薔意看了好幾圈都沒看見賀靜生, 再說了, 照賀靜生每次出門的誇張排場, 估計還沒等走近呢，這周邊就已經開始清場了吧。
于是想也沒想就激動質問：“你不會找人跟蹤我吧？”
“用得着跟蹤？”他還是在笑，說的話撲朔迷離, 辨不出真假, “一眼就能看到。”
沈薔意皺起眉, 仍舊東張西望，不由警惕起來：“那你在哪兒？”
“往海對面看。”
沈薔意果真轉身, 直直地朝海對面看去, 甚至走近幾步, 站到護欄前，多此一舉地低下頭往海裏瞄了瞄。
“看到最高的那棟樓了嗎？”賀靜生又說。
沈薔意點頭，盯着最高那個建築：“看到了，然後呢？”
“我在頂層。”
彼時的賀靜生,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剛才聽聞沈薔意正在維多利亞港星光大道, 他便走到了落地窗邊，垂着眼往對面看。
即便隔得太遠, 還是能依稀看見海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他自然不知沈薔意在具體哪個位置, 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舉起胳膊朝那頭懶洋洋地揮了兩下。
“正在朝你招手，看到了嗎？”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幼稚, 他的笑轉變成無奈，可對她說話時，語氣又多了幾分戲谑和不正經的逗弄。
“........”
沈薔意忽而陷入了沉默，風吹亂她的頭發。
她随便用手勾到耳後。
聽筒裏是賀靜生無法遏制的笑聲。
沈薔意的表情一言難盡，還是遙遙望着對面那棟最高的摩天大樓，竟然還真往頂層望。
後知後覺想，他是在炫富還是怎麽着？
賀靜生的笑聲恣意慵懶，頗有幾分猖狂嚣張。
捉弄之意昭然若揭，意識到又被賀靜生給耍了，他的笑是明擺着嘲笑她的智商，沈薔意一時氣惱又無語，沒忍住嘀咕一句：“.....神經啊。”
很小聲的一句吐槽，按理說該被風聲掩蓋才對，然而卻一字不落地落進賀靜生耳中，他先是驚詫地“嗯？”了聲，而後調侃道：“小姑娘不夠文明啊，怎麽還罵起人了？”
沈薔意頓時噎了下，臉上也一臊。
“….我哪有.....”
“哪有什麽？文明？”
“……你！”
沈薔意又是一嗆。
賀靜生才是罵人不帶髒字吧。
Kiki明顯在狀況外，不解又好奇地看着她，她調整好表情，匆忙開口：“我要給我朋友拍照了，先不說了.....”
她不等他回應就挂了電話。
Kiki走過來，看沈薔意臉色不太對勁，問：“Cynthia，Are you OK？”
沈薔意神情還是不自然，強裝若無其事，而後舉起手機，讓Kiki過去擺pose。
Kiki沒再多問，重新走到剛才的位置，做了個踮腳展臂的舞蹈動作，沈薔意找了找角度趕緊抓拍了幾張，從鏡頭裏，後面的大樓實在搶眼，她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情不自禁将鏡頭畫面拉到了最大，試圖看清大樓的最頂層。
大樓的窗戶太密集，她也不知道頂層的哪一扇窗戶是賀靜生的辦公室。
不過，腦海中竟然真浮現出他站在窗邊朝她招手的畫面，不由自主彎起唇角。
明明平常那麽嚴肅的一個人，沒想到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這種反差感實在太好笑。
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這麽無聊。
“Cynthia，好了嗎？”Kiki問。
Kiki的聲音将她抽離的魂魄猝不及防扯了回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沈薔意瞬間收斂起所有笑容，懊惱又尴尬地抿起唇，對Kiki點頭。
Kiki跑過來，欣賞了下她剛剛拍下的照片，表示很滿意。
沈薔意努力調整情緒，又和Kiki拍了幾張合照後離開維多利亞港，正式開始City walk路線。
從維多利亞港星光大道路過天星碼頭，尖沙咀這一片很多商場t和購物中心，只可惜她們都對購物不感興趣。正好到中午了，沈薔意又搜了一下其他攻略，發現中環那邊好像要更好玩一點，美食也更多一些。
于是她們決定在天星碼頭乘坐天星小輪去中環。
她們沒有八達通，不過兌換港幣也很方便，随處可見銀聯機，拿卡一刷就OK。
換了一些港幣後，排隊乘坐天星小輪過海，去到對面。
雖然輪渡上人滿為患，可海面平靜，海風溫柔，吹得整個人也跟着放松起來，眼前的那棟大樓越來越近，沈薔意就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局促緊張中又有點羞赧，當真就像賀靜生在注視着她一樣。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裝了什麽隐形監控，正當想到他的時候，他的短信就合時宜地出現。
沈薔意點開手機一看：【下午打算去哪？】
本來想如實回答，可距離他的位置越來越近，沈薔意怕他來找她，所以留了個心眼，模棱兩可：【就随便逛逛。】
賀靜生回複得很快：【說個具體位置，我讓阿山給你送卡過去，逛街的時候用。】
沈薔意蹙起眉：【我不購物。】
賀靜生：【不購物也可以用。】
沈薔意唇抿得更緊：【真的不需要，謝謝。】
她退出短信，将手機鎖屏，不再看。
只花了幾分鐘就來到了中環碼頭。
下了輪渡，她們又一路走到了摩天輪下面，照舊拍了幾張游客照。
摩天輪下面有北海道的甜品店，香港地道小吃。
沈薔意和Kiki一人買了一份香港原味雞蛋仔。
摩天輪旁邊的馬路停着一輛紅色的雪糕汽車，沈薔意搜索攻略時看到好多人提過這個雪糕車，一般下午和晚上才會出現，沒想到她們運氣這麽好，中午就遇到了，而且排隊的人也不算多，她們便跑過去排隊一人又買了一個香滑軟雪糕。
吃雪糕的時候，說實話沈薔意還有一點心理負擔，因為她的例假應該快來了，可實在忍不住誘惑。
最後她們跟着攻略路線走去了中環街市，還是吃了點小吃，逛了逛複古小店。打卡了電影名場面取景的半山扶梯，中環嘉鹹街，石板街......
無意間路過一家房屋中介，看到房價後倒抽了口涼氣，三十多平的房子居然能賣八百多萬？！
果真寸土寸金，不愧房價世界第一。離譜。
不管哪裏都有太多的人，不管什麽餐館都生意紅火。香港的街道很窄，有很多高高低低的路，樓房緊密逼仄，似乎就沉沉壓在頭頂，就連天空都難以窺見。的确有些壓抑。
不過香港是座挺矛盾又迷人的城市，有一種懷舊又繁華的氛圍感，兼并着兩種極端的元素，複古的慵懶和現代的極致摩登融合，就是它獨特的味道。
可在這個極度快節奏的城市，沈薔意和Kiki這一路都走走停停，逛逛吃吃，拍照又拍照。
一個下午很快過去，天色漸晚，即便一下午吃了不少東西，可同時暴走也早就消耗了卡路裏。
Kiki住的酒店在尖沙咀，她們還要回去尖沙咀。走到最後實在受不了，坐了地鐵。
在中環地鐵站下車，最後再步行到中環摩天輪。
這一次不料走到了最繁華的CBD中心，一棟棟大廈直聳雲霄，身臨其境更為震撼。
到了下班時間，稠密的人流從大廈裏進進出出，各個膚色，行色匆匆，身上都有種距離感和緊迫感。
“Cynthia，LOOK！Ethan He is over there！”
原本累得蔫了吧唧的Kiki，瞬間來了精神，一手攥着沈薔意的胳膊，一手激動地指了指對面。
聽到這個名字，沈薔意條件反射地看過去。
恢弘的大廈門口标着“葉氏集團中心”，有綠化帶和噴水池。
她們就在一條窄窄的馬路對面，正對着大廈大門，有兩道大門，一道進進出出全是人，另一道倒格外顯得空曠寂寥，只見賀靜生從裏面走出來。
他只穿簡單的黑襯衫西褲，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別人都恨不得腳底生風，他倒是閑庭信步，不緊不慢。
陳家山跟在他身後。
門口照樣停了好幾輛車，保镖原地待命，司機拉開為首的勞斯萊斯後座。
世界各地他都有勞斯萊斯是吧.....
正當腹诽間，他毫無征兆地擡眼，像是有所預感，目光筆直地朝她投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将她團團籠罩。
沈薔意心頭猛地一跳。
恍然間想起了在倫敦那一晚，他們也如這般隔着街道遙遙對視，他的眼神也是如同此刻，強勢又灼熱。
可這一瞬間，好像對比上次，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具體哪裏不一樣，沈薔意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她第一反應就是迅速背過身，拉着Kiki就往前走。
她都不明白自己在躲什麽。
滿腦子都在想，這路上人這麽多，他可能發現不了她？而且現在天黑了，就算有路燈，光線也不好，他可能看不太清楚？
正當胡亂猜測時，手機倏爾詐響。
果不其然，是賀靜生的來電。
沈薔意無奈地閉眼，接聽。
他開門見山：“看到我跑什麽？”
“.....沒跑。”她明明就是用走的.....
“過來，一起回去。”賀靜生大概在笑，嗓音裏裹着淡淡的笑意。
沈薔意腳步未停，繼續往大廈的反方向走，又開始試探，“我打算跟我朋友去坐摩天輪，還要送我朋友回酒店，我今晚可不可以和我朋友一起住，明天正好就去排.....”
“練”字還未說出口，就被他雷厲風行地堵回去：“不可以。你的朋友和你的排練，交給我來安排，你不必擔心。”
他上午還說她想做什麽都可以，結果再試探一下，立馬不奏效了。
沈薔意對他的承諾再一次持懷疑态度，不料他話鋒一轉，方才語氣裏還有的強勢霸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輕嘆：“依依，你的時間可以自由分配，我不幹涉，但我也希望我的女友能分配一點時間在我身上。”
“......”
誰是你女友了.....
“從你一見到我就跑的這個反應就能說明這一點，我認為我們還需要更多時間來相處培養感情。”
賀靜生的聲音沉沉靜靜，說一不二的态度，不容置喙。
“所以，聽話。跟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