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雨天
雨天
江茶想出了一個辦法。
“要不，我跟家裏人打個電話，麻煩來學校一趟，跟保安大哥說一聲，”她眼神堅定下來，“要不，就只能大聲呼救了。”
想到滿校園都是自己的“有沒有人？”，江茶心髒便是一抖。
但她想了想，總比麻煩家人來回跑要好。
想定，她轉身走向門口：“我去喊下試試。”
剛走出一步。
“江茶，”他突然喊了她一聲，“別去了。”
她疑惑回頭，就見他正低頭盯着屏幕，眉頭緊鎖。
他臉上隐約有一絲情緒顯現，不過片刻，便什麽表情都沒有了。剛才出現在她眼裏的他的不悅神色，仿佛只是她的一個錯覺。
他看向她，語氣帶着歉意：“剛茂嵋發短信來了，是借的別人手機，說教室門是八班那幾個男生惡作劇關的，本來是想把我和另一個女生關在這裏一會兒，沒想到把你牽連進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混亂的争執聲。
像是有人馬上就要打起來了，劍拔弩張。
階梯教室裏卻很安靜。
她很清楚地聽到了，那種一如既往冷淡的嗓音。
“抱歉，連累同桌了。”
過了幾瞬。
江茶忽地微微一笑，握緊書包帶，站在他對面：“挺好的呀，能幫到你，也能幫到那個女生，我就當是來畫畫放松了。茂嵋他們應該一會兒就來了吧？”
畢竟她只是這場鬧劇的意外，也算是變相打斷了這個“惡作劇”。
也許她的感受并不需要那麽強烈。
他正在朝她走來。
确切來說，是她身後鎖住的門。
外面的兩撥人氣氛越來越緊張，她有聽見茂嵋他們的聲音。
“嗯。”他淡淡應了聲，目光掃過她的頭頂，走過來的步子稍慢。
空氣安靜下來的短暫幾秒鐘，殷南禮都在靜靜看着她，沒再往前走，兩人錯位面對面站着。
她眼裏閃過疑惑的瞬間，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忽然閑閑地收進褲子口袋。他稍低着頭，将視線集中在她臉上，緩慢挑了下眉，彎唇一笑。
“同桌。”
“需要我幫你出氣嗎？”
她心下突然洶湧，呆愣望着那雙戲谑的黑眸。
現在被關在這裏的，是她和殷南禮。
她以為會無所謂的。
沒想到他會在意。
“怎麽出氣？”她繼而想到外面的混亂，覺得也沒必要把事情鬧大，就改了口，“不用的，如果可以的話，讓惡作劇的人跟那個女生好好道歉就好了，他們本來也沒想把我怎麽樣的。”
聽她這麽說，他沉默兩秒，随口問了一句：“有什麽好奇但沒來得及做過的事兒沒？”
怎麽突然問這個？
她眼裏閃爍着微光，認真回答：“好奇......你一般都聽什麽歌。”
黃昏又落下一分。
他打上門闩的手指停住，像是怔愣了兩秒，才若無其事地回頭，垂眸看着她，肆意一笑。
江茶茫然看着胸腔震動的少年，不懂這忽然的笑從何而來。便見他稍側過頭，将略帶戲谑的視線停靠在她的目光裏。
也在這時，她才發覺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了。
她臉上一紅，身子情不自禁往後退了點，纖細白淨的脖頸直挺。
“不知道嗎？就那個初戀電臺裏的歌，你要聽嗎？我可以把耳機分你一半。”
初初初戀電臺？！
江茶心頭仿若被一根線繃緊。
她目光像蝴蝶那樣顫抖着，也還是思緒清晰地想了起來。之前許世允他們說過的相親電臺，她還被當事人抓包了。
初戀電臺這個，她一直以為他是說着玩兒的。
不等她回答，一扇門突然被人猛撞了下。
下一秒，許世允暴怒的冷音就傳了過來。
“都他媽讓開沒聽見？！”
江茶臉上攀升的溫度戛然而止，不自覺握緊書包帶的手也松開了。兩人的對視被打斷，他沒再看她，眼裏也不像剛才那樣随意。
她看見他不急不緩地拉了下門。
沉靜的聲線令人頭頂發涼。
“李其航。”
他只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哎？！”門外的人像是因為心虛，語氣特別狗腿，“南，南禮，我在。”
門外。
五六個人毫無秩序地混站在一塊兒。
茂嵋死命拉着被惹炸毛的許t世允，一頭微卷的頭發淩亂，明顯剛才經過了一場混戰。此刻表情凝固。
他鄙視地看着秒變心虛狗的李其航，不打算替他說話。
蘇紹站在兩人旁邊，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剛才一群人去球場，這群人以為撮合殷南禮和那誰孟玉梨他們也會加入看熱鬧的行列，就嘴上沒個把門。
全告訴他們了。
還以為會得到殷南禮兄弟的附和，結果三人當即冷下臉，許世允沖上去就給了李其航一拳。
看自己的兄弟被人算計，孤立無援，換誰誰不惱？
也就這幾個鬧過頭搞惡作劇的。
他們可忍不了。
結果掙紮了一路過來，這幾個沒眼色不考慮後果的還敢擋門。
蘇紹冷笑一聲，“做事不考慮，鬧成這樣還想擋門，我看這兄弟是做不成了吧？你要真想當媒婆，用不用找幾個機構送你進去培訓啊？”
正在後知後覺感到懊悔的李其航臉色微變，他知道這次是興奮過頭了。
剛才一聽到殷南禮沒什麽起伏的聲音，他頓時慌了。
真要鬧過頭掰了，他可不會好過。殷南禮衆星捧月，跟哪一種性格的同學都處得來，家裏還巨他媽有錢，真要掰了，這種玩得開還優質的圈子，他絕對進不去了。
但面子擺在那，他也莫名感到不想讓人看輕了去，便沖動又理直氣壯地回怼蘇紹：“你他媽再說一句試試？！”
他猛地上前，揪起蘇紹的衣領：“你這麽急着讓南禮出來，該不會是怕孟玉梨真追到南禮，你暗戀失敗吧？蘇紹，你有什麽可嚣張的？還不是一個惦記兄弟對象的僞君子？！”
蘇紹臉色鐵青，一言不發，胸腔劇烈起伏着。
他不是不能反駁，只是被這卑鄙又強盜的“理論”給氣得說不出來話了。
茂嵋一瞬間松開手，胖胖的身子猛撲向李其航，把人撞開，騎在他身上，像要暴走。
“尼瑪！”他罵了句，圓重的拳頭砸下，“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個人了？不當人也好，老子幫你一把，揍成豬頭讓你媽都認不出來！”
裏面的江茶聽到，緊張的同時，眼裏閃着驚訝。
她沒想到，一向和善老實的茂嵋會氣成這樣。頓時對剛才李其航那番侮辱蘇紹的話更加氣憤起來。
眼前高大的背影站着不動，還有心思把雙手插進褲子口袋，姿态散漫又随意，像是沒有管外面的意思。
江茶看不懂他的情緒。
她跑上前，拼命拉着門：“許世允，你們......”
話還沒說完，都不知道外面的人聽到沒有。
他就把她扯了回去。
殷南禮的手指勾着她的書包，彎下身子，忽然靠近她的耳邊，嗓音沉緩，卻又平靜得可怕。
“別動，”他盯向她面前的那扇門，語氣閑閑的，“你也覺得他該，對嗎？”
江茶一愣。
他是說，李其航？
那人現在正被茂嵋他們按在地上打。
所以，他這是要等茂嵋他們揍的差不多了再管？
想想也是，剛才李其航那樣侮辱蘇紹，他肯定也不會樂意。
至于李其航口中的“兄弟對象”，她無法得出答案，他們才剛認識，也沒聽說殷南禮和那個女生談了沒。
相較之下，他們幾個要更親近一點，她不知道也很正常。于是她忽略了這點，保留了态度。
可如果是假的，這個李其航這樣造謠，實在讓人很難不生氣。
想到這，她低下眸，輕輕嗯了聲。
殷南禮看了她半晌，等外面差不多的時候，讓江茶站到一邊，不期然伸出一條腿。
突然踹向兩扇門的中間。
不算巨響，那邊正想抱團反擊的李其航等人卻臉色一白。
生氣了？！
許世允往後退了兩步，擡起眼光，随手撩過汗濕的劉海，嗤笑道：“下輩子做人，千萬記得別像現在這樣幼稚愚蠢，要是投了畜生道，怎麽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李其航又想回怼過去，裏面的人卻在這時說話了。
“還不把門打開？”
李其航頓了頓，想先解釋，便大着聲音說：“南禮我......！”
卻被對方不緊不慢地打斷了。
“我還要送同桌回家，別廢話。”
“啊？！”李其航驚住，但還是身子比腦子快地去開了門。
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是，他迎面挨了一拳，沉悶狠厲，當即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殷南禮氣定神閑地走了出來。
仿佛剛才那個突然出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江茶睜大眼睛，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她心裏像有一堆氣泡在拼命上湧，促使她喉間被心跳堵塞，怔怔看着那道颀長清瘦的身影。
許世允他們也愣住了，蘇紹反應不過來地喊了聲：“南禮你......？”
空氣一片死寂。
李其航即使嘴角痛的厲害，也不敢叫出來，甚至忘記站起，驚恐看着那個垂眼冷冷看着他的少年。
“手滑了，”他不鹹不淡地解釋了句，看向李其航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透明人，“你倒是說說，怎麽回事兒？”
“南禮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以為只是個惡作劇，不會這麽嚴重的！”
殷南禮只是看着他，毫無起伏。
停了兩秒，他把登記本遞給旁邊的許世允，繼續淡淡道：“該跟誰道歉，你自己心裏有點數，下次再讓我聽到從你嘴裏說出不實的言論，造謠，就別怪我不顧念以前的情分。”
說完這句，他沒再管洩了氣的李其航，轉過身去喊江茶。
在觸及她稍顯茫然的目光時，他微微張開的雙唇又抿緊起來，兩人對視了會兒，他忽然回頭。
李其航以為還有希望維持關系，滿懷希冀地看着殷南禮。
卻聽他說：“你的腦子也不是我的，腦回路我也不能保證跟我完全一致，所以就跟你再說得清楚一點好了。”
“別讓我再聽到誰是我的人這種話，聽懂了嗎？”
他的聲音極冷，李其航膽顫之餘，也明白過來，殷南禮是要他跟孟玉梨道歉，也警告他別再亂說話。
那本來就是假的，是他頭腦一熱，就胡說八道了。
今天也是想鬧他倆來着。
可那是孟玉梨說今天要跟人表白，讓他們這些走得近的幫個忙啊！就算方式不對，總歸也算個機會吧？
要知道除了在校時間，其餘時間殷南禮壓根兒不搭理表白什麽的，沒有一點兒耐心。
但，她人呢？！
也許是愧疚無法發洩，這邊殷南禮氣勢又冷得吓人，李其航将頹廢的目光轉向了江茶。
重新煥發出光彩。
他急忙站了起來：“那個，你叫江茶對吧？！對不起，害你被關在裏面那麽久，你沒事吧？”
江茶愣了下，不知道話題怎麽就扯到她這裏了。
被這麽多人同時盯着，她心跳不停加快，以至于低下了頭：“沒......”
“沒事”還沒說出口，有人突然喊了她一聲。
她茫然擡起頭，望過去，發現是殷南禮。他不知從何時皺起了眉，臉上也有些不爽。
“末班車沒了，送你回去？”
這是兩人在教室裏面的時候就說好的。
她沒多想，點點頭，笑着走到他身邊：“走吧。”
殷南禮沖許世允他們揮了揮手，邁步和江茶一起下了臺階，又站在她身邊，看她甜甜笑着跟許世允三人說再見。
茂嵋捂臉，像是丢了魂兒：“是我發燒了？殷南禮怎麽突然關心起江茶了？不對，是突然關心起可愛的女孩子了？”
前面的還正常點，聽到後面那句，許世允沒忍住笑罵了花癡的茂嵋一句。
他像是覺得很好笑，滿不在乎道：“你想這幹嘛？就殷南禮那冷淡勁兒，不把人江茶吓跑就很好了，還指望他能有多在意人家江茶？更別提特殊的了。”
然後就見，那邊的李其航似是還想對江茶說什麽，卻硬生生被殷南禮貌冰冷的目光打斷了。
她感覺到什麽，扭頭看向他。
殷南禮面無表情道：“用得着你？你有這心思，就去跟那個女生解釋吧。”
他一點兒也沒想再把江茶拉進這場鬧劇。無聊透了。
李其航臉紅了。
不用他？！
那還有誰？
什麽意思啊。
李其航咬緊牙關，想到了另一件事。殷南禮還不知道這是他們為了幫孟玉梨表白制造的“機會”吧？
也可能知道。茂嵋好像發過消息了。
卻還是讓他們去跟孟玉梨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