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天
雨天
放學前的最後一個課間, 殷南禮真的把《出師表》背下來了。
當他背出最後一個字，江茶合上書，不自覺就脫口而出。
“恭喜啦, 小殷同學！”
說完兩人皆是一愣, 還不等殷南禮張唇說些什麽, 許世允就一個箭步沖了過來, 欣慰撲上他的後背, 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兒子就是牛逼！終于終于終于飛升了, 爸爸都不知道該怎麽誇你好嗎？！”
殷南禮不防, 身體向前一個踉跄, 腦袋差點撞上江茶的肩膀。
他低罵了聲, 嫌棄似的把熊抱着自己的“挂件”給拽下來, 推進遲來的蘇紹懷裏。茂嵋這會兒和他同桌去小賣部買雨傘了, 也就沒過來。
“今天會下雨呢，”蘇紹也嫌棄掃了眼哭唧唧的許世允, 一把扔開他，像丢抹布那樣, 轉而在殷南禮前桌的位子上坐下，“茂嵋去幫咱們買傘了, 你們幾個糙老爺們兒也是，都看過天氣預報了，居然還忘記帶傘？”
許世允不服氣，擠開蘇紹, 四個人面對面坐着。
“你還有臉說呢蘇大少？咱幾個都半斤八兩好不好？你這麽說，我差點就信了！也沒見哪回下雨你有帶傘啊！”
下雨？
江茶目光一頓。
她下意識朝身邊的人看了過去, 殷南禮唇邊勾着淡笑，姿态散漫自在的向後靠着, 那雙明亮的黑眸也注視着兩人，看起來像在認真專注的跟許世允和蘇紹說話。
難道說，他忘記了？
還是說，他其實沒怎麽放在心上？
又或是，不信她真的會那麽執着認真？
江茶低過頭，目光裏閃過一絲堅定，她決定了，不管雨打風吹，都要傳達給殷南禮她的決心！
讓他也感受到，來自同桌的濃濃關懷！
她要，送，他，回，家！
所以快點下雨吧。
雖然這樣對沒帶傘的同學來說可能不太厚道。
這場雨卻遲遲沒來。
直到教室裏的同學都快走光了，外面也只是微風習習。
等不了了。
江茶在心裏遺憾嘆了口氣，看來這場雨是等不到了。
可她上回都說了“下次下雨的時候”，即便沒有接送他的機會，也要讓他知道她是有所行動的吧？
這樣他就不會失望。
即便這概率很小。到現在他都沒有提過這場雨。
只是在位置上坐着聽音樂，剛才他和許世允去球場應了場球，是八班的場，這會兒回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許世允去買飲料，他回來等人。
像是覺得熱，他校服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精致白皙的鎖骨。
白襯衫外套也束在腰間，跷腿盯着魔方拼玩，修長的手指飛快移動着，魔方方塊“噼裏啪啦”的響着。好不悠閑。
江茶從他身上收回目光，眸中掠過一抹黯然。
哎，雨沒等來就算了，他也沒那麽在乎。
正好時間也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反而顯得奇怪，所以她收起用來掩飾的習題集，裝好書包，向他開口：“我要走了......”
做了這麽久同桌，一般她這麽說，他就會讓一下。不過這種方式很少出現，因為只要她有這麽一個動作，他就會明白，然後主動讓她過去。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可能是魔方拼的太認真，他一直沒有動作。
聞聲，殷南禮停頓了一下，盯着手裏的魔方，顯得若有所思。
這時，許世允回來了。
他跑過來把飲料“砰”的一聲放在桌上，見江茶也還沒走，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把自己的那瓶遞給江茶，笑着說：“今天贏了場球，心情好，可以請南禮他桌喝個飲料嗎？”
南禮...他桌？
江茶彎了彎眸，想到這是許世允的好意，況且他們也算熟悉了，就說了聲“謝謝”，把飲料接過放好，又從靠窗過道的箱子裏取了一瓶礦泉水，遞給滿頭大汗的許世允。
“喝點水吧，補充一下水分。”
這箱水是她和曹婉一起買的，可以一起去小賣部擡，也能實惠一些，還方便及時補充水分。
自從上次露營回來，她和曹婉關系親近了不少，兩個人經常會約着一起買棒冰什麽的。
“渴死我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哈！”許世允仰頭灌了兩口，拍着殷南禮的肩膀，等他把耳機摘下來，呼扇着校服上衣說，“走了走了，等我這麽久，真是辛苦你了啊，都怕你頭頂長蘑菇。”
殷南禮放下腿，站起來挎上書包，走之前步子頓了下，繼而又若無其事地往外走。
“誰等你了。”
許世允追上去，随口笑問了句。
“不等我你等誰？哎，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別啊，爸爸肩膀永遠給你靠！”
江茶看着那道颀長的身影越走越遠，心下莫名犯急。
不管了。
“等雨。”
她脫口而出。
“殷南禮！诶——？”
等等等等等雨？！
江茶大腦斷線了。
他忽然停住步伐，轉身看她，不急不緩地開口。
“怎麽喊我？”
她回過神，飛快從座位上跑出，站在他面前，仰起頭笑了笑。
“今天要下雨哦！”
“所以呢？”他眼底戲谑，唇角卻勾出一抹弧度。
許世允摸了摸腦袋，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倆打什麽啞謎呢？”
“沒什麽哦，”江茶調皮一笑，重新看向一直注視着她的殷南禮，在他的視線裏紅了耳朵。也是在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許世允他們經常開的玩笑，爸爸關懷什麽的。
她目光一亮，真誠道：“就是...我想讓殷南禮感受到爸爸的關愛。”
“就像你們平常想表達的那種……堅固關愛！”
“......”
“啊！不是殷南禮你有病啊？”許世允被一只大手揪住後衣領，拖着往外走，他欲哭無淚道，“你這個禽獸！快點放開老子。”
為神魔？！
為什麽被揪的人是他？！
有沒有天理啦！
殷南禮把人毫不客氣的丢出教室，一邊“砰”的一聲關上門，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睨了下跌坐在地上口吐芬芳的許世允，顯得極為不耐煩。
“帶壞我同桌，我看你是想死。”
“......”
許世允一陣無語，那一刻連頭頂飛過的烏鴉他都嫌少，巴不得那群烏鴉帶幾百個省略號嘎嘎飛過。
這偏心也是沒誰了......
不過他們幾個，确實經常去找殷南禮，還會這麽鬧着玩兒，這會兒他也不由得心虛幾分，嘿嘿一笑，一溜煙兒跑了。
反正他倆也像有事兒。
教室裏。
“我說，江茶。”
殷南禮環臂倚在課桌上，一瞬不瞬地笑睨着她，饒有興致地問：“跟誰學的？”
要是亞雲姐知道他是這麽帶動同桌的，一個手掌就能劈死他。
“先不說這個啦。”江茶眼神飄忽不定。
她跑上前，仰頭對上那雙戲谑微沉的黑眸，急切想跳過這個話題，殊不知此刻她臉上的紅暈全然暴露在他的眼底：“上次說過下雨要接你的，我一直都有記得呦，只是現在也沒有下雨......”
他低眸看了她半響，“嗤”的一聲輕笑出來。
“看樣子，你還挺遺憾？”
“對啊，是有點遺憾。”
她坦率的回答，讓殷南禮完全沒有預料到，他靜靜看着她，沒有再說什麽。
“所以我決定！”她展顏一笑，“即便不是下雨，我也想送你回家。”
空氣就這麽靜止在了兩人之間。
他許久都沒有回答，久到江茶以為他是忘記了，才見他雙手撐在桌面，身體向後仰，笑得胸腔震蕩。這是江茶第一次見他笑的這麽開心，一時間愣在那裏，忘記問他在笑什麽。
直到他低頭，落日餘晖也斜進教室。“你好認真啊。”
她眼神溢出不滿，溫吞道：“這，這有什麽好笑的？”
顯得只有她這麽在意。
好奇怪。
“不是，”他應聲擡眸，掩唇正了正神色，狹長的眼角還在上挑，“我只是，太高興t了。”
“嗯？”
她的心髒像被尖刺穿過，才能感受如此深刻。
“我以為沒雨的話，你就不會來了。”
“就像感冒一樣，沒什麽大問題的話，就沒人在意了。”
......
當天晚上七點左右，這座城市如約下起了一場雨。
江茶拉開窗簾，聽了會兒雨聲，心情愉快地重新拉上，走到衣櫃前，把夏季的衣服取出來，認真挑選。
還要去游樂園玩的，好好收拾一下的話，也能說明自己對這次約定的重視吧。
她提上兩件連衣裙，在全身鏡前對照了一下，有些舉棋不定，便跑出房間，征詢媽媽的意見。
然後就演變成了，三個人在客廳發表意見，江茶不停地換衣服。
她再次從房間裏出來。
“這件怎麽樣？”
史可娜站在沙發後面，摸着下巴，點點頭道：“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兒的話，休閑一點就好，這件襯得皮膚很好，我覺得可以。”
是一件淺藍色的日常短款連衣裙。
少女皮膚很白，精致漂亮的鵝蛋臉白裏透紅，一雙長腿又細又長，筆直耐看。自然微卷的高馬尾垂在身後，青春靓麗，活力十足。
盛清和從財經報紙裏擡頭看了眼，也淡聲贊同了一句：“可以。”
盛紀風一邊喝茶，一邊笑呵呵的得意道：“好看好看！安安穿什麽都好看，這件确實很适合和同學一塊兒出去玩的時候穿，青春活力。”
史可娜走過去，在盛紀風身邊坐下，眼神糾結的落在那件鵝黃色公主裙上：“不過我覺得這件長裙也很可以哦。”
只是另外三個人都不同意。
江茶扯了扯唇角，選擇沉默。
“那件回頭再穿也行，放不壞。”盛清和也看不過去了，替她說了句話。
盛紀風安撫拍了拍史可娜的肩膀，游說道：“你忘了老婆，上回你把這件裙子送給十二歲的外甥女，人家小姑娘都不想收，說太幼稚了。”
“要你說？！”
盛紀風果斷閉嘴。
他選擇轉移注意力，于是目光慈祥的看向了江茶，笑的一臉和善：“對了安安，還沒問你，是跟女同學一起出去，還是男同學呀？”
這只是他随口一問，因為他壓根沒想過會有“男”這個字兒。
被父母這麽問，江茶多少有點不太好意思，聲音不自覺小了一些：“男同學。”
“......”
“就是上次跟你們說過的那個男生，我同桌。”
“......”
三雙視線掃過來。
史可娜笑了，“可以呀，聽安安那麽說，一定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那個......”
一道弱弱的聲音突兀響起。
盛紀風舉起手，眼神堅定道：“其實我覺得，那件裙子也很不錯的！”
雖然知道這倆孩子沒什麽，他也不是不開明，但總覺得有一種老父親的心堵。
尤其是想到安安居然這麽重視。
嗚嗚嗚，跟他和媽媽一起出去玩兒的時候就沒有這樣子。
包括讓清和帶小姑娘參加一些年輕人聚會，也是沒有像今天這麽認真打扮過诶。
他，要，吃，醋，了！
盛清和折起報紙，放下交疊的雙腿，一邊飲茶，一邊嗓音淡淡道：“據天氣預報顯示，明天晚上預計會有大風天氣。中午十二點溫度急劇升高，紫外線強烈，你要是穿這件的話，被曬黑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不過晚上七點前能回來的話，倒是可以避開大風。”
“但要是七點前回不來，”他擡眸，鏡片折射出一道機警的光，“我建議你還是穿那件，否則容易被刮風天氣吹感冒。”
江茶循着他跟盛爸爸兩人一齊指的方向看去，猝不及防看見那條才被三人嫌棄過的......鵝黃色公主長裙。
“......”
結果就是，倆人在客廳挨訓，江茶滿足地抱着那堆衣服，一邊哼着歌兒，一邊活蹦亂跳地回房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