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天

雨天

兩個人都頓住了。

江茶回頭去看, 發現是剛才落地窗前的那個男人。

見他們停住,他小跑過來,手上提着一個果籃, 塞到了江茶手中, 語調沉穩:“帶女朋友來玩兒怎麽也不跟爸爸說一聲?酒店定好了嗎?這邊很不好訂的, 需要爸爸幫忙嗎?”

江茶以為自己聽錯了。

剛剛喂殷南禮爸爸吃東西的那個女人, 不是他媽媽啊!

還是, 他父母離婚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不是離異家庭, 以前曹婉也提過, 他搬去另一個城市, 就是因為他爸爸工作上的事兒, 顯然他父母是在一塊兒的。

那剛才是......

江茶沉默站在一邊, 安靜沒有出聲,怕打擾到他的心情。

他現在, 一定很不好受吧......

還被她看見了,她還是他女朋友。

她正不知所措, 手上的果籃忽然被奪了去,猛然砸在地上。水果滾滿了沙子, 有的迅速滾進了固水保濕的花壇裏,有的飛在半空,最後噗通一聲掉進幾米外的噴泉池裏。

江茶吓了一大跳。

殷正榮也是一驚,銳利的眼光掃視着忽然發火的少年, 這個少年說是男人也不為過,比他高了半個頭, 有他欣賞的那種氣魄,也沉穩淩厲, 就算現在發火,也給人一種打心底顫抖的懼怕感,卻不會讓人覺得失了風度。

他忽地笑了,點頭道:“楚月把你教的很好。”

Advertisement

他作為父親,卻句句踩到自己親兒子的雷點。殷南禮也笑了,目光冰冷,“是,很好,你呢?一大把年紀了,奶奶還在的時候,沒教過你怎麽做人嗎?”

殷正榮臉色青白:“混賬!我是你爸!”

“那個女人是誰?”他也不惱,只淡淡道,“自己找的?還是哪個巴結殷總的人,塞到你床上的?”

“你說話注意點兒!”

“我注意?讓我怎麽注意?”殷南禮掐住他的襯衫領子,嗓音沉怒,“你可真讓人惡心。”

殷正榮玩歸玩,卻最是寶貝這獨苗,眼下自己那寶貝兒子口出惡言,他當即又驚又怒,氣紅了臉道:“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他瞪了眼站在一旁,神色焦急的江茶,忽然一笑,對着殷南禮說:“我說呢,以前老子再怎麽玩兒,也沒見你惱,合着是自己女人在這,覺得落面兒了,好說好說,她想要什麽分手費,房子車子票子,你盡管跟我提,你不也成年了,爸沒什麽好管你的……”

不待他話說完,臉上“砰”的一聲,再然後就倒在地上,身上都是沙子。

一道鮮紅從他牙齒縫裏流出,滴在沙地上。

殷正榮疼的嘶了聲,啐了一口,居然吐出了一顆牙。

“殷南禮你翅膀硬了是吧?!敢這麽打你父親?”

江茶忙上前拉住他,看着那灘鮮血,心裏害怕的發顫。她看向處于暴怒邊緣的殷南禮,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我們走吧?”

輕軟的嗓音隐約發顫,他猩紅着眼,最後踹飛了腳邊的一顆蘋果,伸出手臂,攬着江茶就大步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即便悶不吭聲,左手肘撐在車窗上,狀似沉默的海面,也沒有把車開的很快。

海風鹹鹹的吹着,卷起一朵朵浪花,拍打在漆黑的沙灘上。

房間門剛關上,他就把車鑰匙和手機丢在玄關,徑直往浴室去了。什麽也沒說。

江茶微微一愣,換好鞋就去沙發上躺着,等浴室的水聲響起,她側過身,面向沙發靠背,眨了眨眼,正值深夜,她很快有了困意,模模糊糊地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是殷南禮把她抱回床上的半路。

她揉了揉眼睛,腦袋舒服地蹭蹭他的胸膛,涼涼的。

他掀開被子,将她放在裏面的床上,替她關了燈,在另一邊的床沿坐了,随意傾下身,兩肘撐在張開的膝上,手機屏幕的光很暗:“你先睡吧,我看會兒手機。”

“嗯......”她手指揪着被邊,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他,只有屏幕發出的微光能讓她隐約看清那清瘦鈍感的輪廓。

半晌,她爬起來,扯了扯他的衣擺,小聲道:“我發圈沒摘,你幫我摘了。”

他停頓了一下,也沒說什麽,起身單腿跪在床上,微微傾身,探手往她腦後摸去。

“這回忘了。”

前幾次倆人在一塊兒,她發圈都是他摘的。

可他摸了半天,也沒碰到發圈。

也在頓住的那一刻,想起她今天壓根兒就沒帶發圈。

在他作出反應前,她向上揚了揚頭,忽地親了他一下。

親在了下巴上。

“我騙你的。”

他一顆心都化了。

“為什麽騙我?”

她的腰後落下他的掌心。

“想要你陪我睡......你都不理我,”她嗓音很輕,又悄悄調皮一笑,附在他耳邊,“也想你懲罰我。”

他低低咒罵了聲,嗓音啞了好幾個度。

“怎麽罰?”

她按滅手機的光,摸黑推他坐在床上,臀部壓着他大腿,想了想說:“給你講故事?”

沒一會兒,他悶哼了聲,額頭汗水滑至下颌,另一只空閑的手緊緊按在她後腰,帶着她沐雨行舟。窗外噼裏啪啦下起了大雨。

雷聲滾滾而過。

他喉結滾了滾,咬字模糊地警告:“乖一點。”

“那你輕一點,”她緩了緩,問,“那個人是你爸爸嗎?”

沉默了有一會兒,他只是道:“輕點兒你能這麽舒服?”沒有回答她另一個問題。

就當她以為今晚這個話題不能提的時候,他勾了下唇,語調不太正經,“你是我什麽人,管這個?”

她面上潮紅,聽他這麽說,費力從他禁锢的兩只大手裏掙脫,翻身躺在一邊,拉下裙子,也不說話。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幾秒,才道:“生氣了?”

臉上被他用玩鬧前戴戒指的那個手指碰了碰,她輕輕拍開,嘟囔了句:“你別耍流氓。”

“我親我女朋友,怎麽就不能?”

江茶側起身,去拿床尾的衣服。她半趴在被上,右手臂向前伸直,衣服是他扔過去的,懸挂在邊沿,這間房床很大,從中間去夠還差了一點兒。

“你剛剛不是還不承認嗎?”她往上挪了挪,快要拿到時,他皺了皺眉,翻身下地,邁着大步把那衣物先她一步拿走了,慢條斯理往浴室走去。

“你睡吧,我洗。”

“哎!”

她連忙爬起,小跑追上他,一把奪過背在身後。

“我,我的衣服,自己洗就好。”

他挑了挑眉,也不強求,在浴室門口站着,等她洗完,把人帶到洗手臺前,細細用洗手液給那雙細白的手洗幹淨,這才擦幹帶着她回去。

雨聲停了,萬籁俱寂的時候,她輕輕開口。

“你睡了嗎?”

“......沒睡。”

“......”她斟酌着,想了想說,“這附近有超市嗎?”

來的路上沒見。

他翻了個身,懶懶道:“有一家,怎麽了?”

“我好像肚子有點不舒服,那個之前借給急用的女生了,但現在這麽晚,曹婉她們肯定都睡了,所以我想去買一下。”

說這話時,江茶看都不好意思看他,在大半夜,在剛停的雷雨天,和殷南禮說這些,總覺得有點......不太習慣。

仿佛沒意料到,他沉默兩秒後,淡定掀開被子:“沒事,我喊下酒店的服務員,看有沒有備用的,外面剛下完雨,就別出去了。”

過了幾分鐘,他邁着步子回來,卻沒往床上躺,而是站在衣櫃前,一邊套上衣服,一邊雲淡風輕地解釋:“剛好今天那個女員工請假了,這兒客人不多,員工也少,我出去給你買。”

江茶坐起來,忙道:“那我給曹婉打個電話吧。”

外面這樣,偶爾電光閃閃,也沒什麽燈光,她真的不放心他出去。

聽到她這語氣,他頓了下,唇角微勾起來:“擔心我啊?擔心就過來幫我把車鑰匙拿來。”

唯一一家便利店,在公路的另一邊。

就是溫泉山莊那邊。

她不知道,他也沒想讓她知道。

在江茶疑惑前,不待她有所動作,他三兩步就走了過去,彎身把床上的她攬進懷裏,戴上放在床頭的戒指,手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最後落在柔軟的後頸上。

“怕下雨,所以開車去,你在這兒待着,我很快回來。”

她皺了皺眉,“我也去......”

他輕嗤了聲,“不怕打雷了?剛t才還怕的往我懷裏躲,外面可是還有海浪的聲音,不舒服就給我好好待着,亂跑什麽。”

“我不要,”她也學着他那樣,把戒指重新戴上,站在床上撲進他懷裏,“有你在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殷南禮沒當真,笑罵出聲:“小騙子。”

江茶堅持要跟去,賴在他身上不下來,跟喝醉了似的,粘人的緊,殷南禮拿她沒辦法,只好抱着人換了衣服,下樓去取車。

也是在路上,江茶才知道居然這麽遠。

外面還風吹窗響的,要不是有燈,就陰森森的。

兩人去便利店買完東西,臺階上滑,他虛攬住江茶,提着東西往停車的地方走。

那邊是固定的停車場,此刻清一色的車輛都濕漉漉的,窗玻璃上挂滿了雨滴,前面的一排綠植也雨水連線,積攢的水珠還未流盡。

他掏出車鑰匙,開了車鎖,站在駕駛位要騰開手去開車門。不止買了那些用品,還有其他的堅果零食,洗護用品,口香糖,裝了兩個袋子。

魏秋泓他們會不會在這邊長玩江茶還沒來得及詢問,但剛才在便利店選東西的時候,碰巧走到日常用品區,他拿了兩條新毛巾,還有其他的簡單需求。

兩人臨時改了主意,要多待幾天。

見他要開車門,江茶小跑過去,把車門打開。

他正要摸她頭,突然聽見一聲巨響,像是樹木折斷的聲音,還不待往一邊看,殷南禮就下意識護住江茶的頭部,帶着人迅速往後躲去。

江茶驚呼一聲,餘光瞥到那瘦弱的樹幹向他們這裏倒下來,他個子高,即便低着頭,那樹幹也還是很快就靠近他後背。

她心上一窒,唇瓣吓的蒼白失色,想也不想就轉了身,換成他往後倒,她往前撲,這樣樹幹就會撐在車頂,不太可能會砸到她,她的重量也會加快他躲開的速度。

殷南禮眼光凝固了。

也只在一秒,樹幹砰的一聲砸在車頂,風刮的更大了。

兩人撲倒在地,殷南禮什麽也顧不得了,低下頭去看江茶怎麽樣,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卻見她把腦袋從他掌心鑽出來,還有心情笑:“安全了。”

他眸色暗了暗,終究什麽也沒說,在便利店老板喊了鎮上居民過來處理後,對他們的歉意冷淡回應了句,也不管江茶怎麽說,拉着她就回了車上,卻沒啓動。

今晚的風壓根兒不足以刮斷樹木,應該是時間久了,才有了幾處裂痕,風一吹就倒。小鎮多雨多風,游客居民也多,經常檢查就壓根兒不會有這種情況。

但這個小鎮的安全狀況與防護都是很到位的,那棵樹意外的成分大點,也不乏漏檢的情況。交給小鎮主管的人處理就好了。

江茶看他沉默了有一會兒,一言不發啓動車子,也不說話。

她想了想,問他為什麽不說話。

他斜目瞥她一眼,不急不緩道:“在想哪兒有賣戒尺的。”

“戒尺?”她直覺上來,小心詢問,“你買這個幹什麽?”

“揍你屁屁。”

“......”

要死。

她是該害羞,還是該跳起來打他。

還好他只是想想。

江茶瞄了眼路線,放下心跟他回了住所,似是見她有恃無恐,他也一路沒發作說她什麽,臨到房間,殷南禮忽然提醒了句:“想好待會兒怎麽說,戒尺沒有就算了,我手也不是吃素的。”

“......”

她瑟瑟發抖。轉念一想,先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下,軟聲道:“我哪能想那麽多呀,就是不想你受傷。”

想起剛才,她還是心頭一跳。

殷南禮開了門,側頭跟她講話:“小腹還疼嗎?我去泡杯紅糖水。”

卻見江茶像是吓傻了,站着不動,聽他問起,也只遲鈍搖了搖頭,目光緊緊盯着前面,一只手驚恐般地飛快揪緊了他的衣服,小臉蒼白失色。

見此,殷南禮頓了頓,随意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當即面色冰寒。

“誰讓你來的?”

潔白大床上的女人羞澀一笑,随着坐起,肩上的綢緞細吊帶滑下,又被她不緊不慢地拉上,一雙筆直的長腿就那麽伸在床沿,大波浪,濃妝,手上還拿了一條領帶。

不管是穿着,還是眼神,都充滿了明目張膽的意味。

這副讓男人血脈噴張的活色生香圖,殷南禮卻沒心思看,他伸手把江茶按進懷裏,掌心捧着她的後腦勺,不讓她擡頭。

她沒見過這場面,可殷南禮卻見過。

他忽地冷笑了聲:“回去告訴殷正榮,他成功踩到他兒子底線了。”

“不想斷絕父子關系的話,就他媽現在給老子滾!”

那女人走過來,嬌滴滴一笑,忽然撩起江茶的一縷頭發,風情萬種道:“她也是殷總找來的?啧,被搶先了呢。”

殷南禮擋開女人的動作,察覺到懷裏她的顫抖,眼神冷的似要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淡漠道:“我不打女人,但也不是不能破例,滾。”

女人吓的向後退了兩步,再不敢觸碰江茶,也明白過來那女生和她是不同的,或者說不是一個圈子裏的,更不敢伸手問這位殷大少爺要錢,不掐死她就算好的了。

得罪就更不行了。

她咬了咬牙,識趣地款款走出房間。

大不了回頭問殷總要就是了。

刺鼻的香水味久久不散,他閉了閉猩紅的眸子,現在酒店也沒空房間,只好帶着江茶回了車上。

兩人互相沉默着,待了大概有十分鐘。

外面忽然又下起了雨。

他煩躁地輕啧了聲,随手把雨刷打開。

又翻出糖果盒,拆了一個丢進嘴裏,薄荷味彌漫在車廂,讓人心神飄蕩。

江茶心思敏感,經過剛才他和那女人的對話,心下有些明白起來。可這種事,和她以往的生活圈子相比,實在差距太大了,她以為這些都是電視劇裏才有的。但就連這個,也是一切來源于生活。

只是她沒接觸了解過罷了。

旁觀的時候,可以做到很平靜,以為只是故事,但真正親眼見了,卻是讓人打心底的心驚膽戰,甚至懷疑起這個世界。

所以她現在腦子也很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還有她最不理解的,他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做。

“還怕嗎?”

寂靜的車廂忽然響起他的聲音,聲調平淡到沒有溫度。

她想了想,溫吞道:“還行......”

他沉默兩秒後,唇線逐漸拉直,似是從喉嚨發出一聲諷刺的笑:“別裝。”

江茶不說話了。

就這樣又安靜了會兒,她徑自開口:“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雨幕,雨刷瘋狂擺動着,車外電閃雷鳴。

“我爸送的。”

這回答再赤裸不過,她垂了垂眼,耳邊又是一道響雷,肩膀不由顫抖了下。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以前呢?他有沒有過這種經歷?

那麽快就想出是他父親做的事,大概還有她不知道的事,但這些也不好多問,所以她只問了現在。

“能為什麽,”他往後靠,眸色沉沉,“這就是他對兒子的愛。”

江茶大為震驚,但極力壓抑着,沒有表現出來。

他頓了頓,擡手關了車頂燈。“十七歲那年,我一天最多只能睡六個小時,各種各樣的事情都積壓在那一年,我一直以為這是我應該承受的,是我應該做的事,不能讓母親失望,也不能讓自己落敗,就連外出打球,回來母親就會不知道從哪兒聯系到專業的籃球教練,她總說,要給我最好的。”

她輕輕皺了下眉,在黑暗中安靜坐在副駕駛。

“大概也是夏天吧,我去公司找了我爸,”他咬碎了薄荷糖,嗓音很淡,“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談心,他讓秘書帶我去了他們平常談工作的那家會所。他們談項目,左擁右抱,談笑風生,我就在旁邊看着。”

“項目談成,他好像才想起來自己兒子還在這坐着,等人都走了,他攬着一個女人,拍着我的肩膀說,”他頓了一下,“不要有壓力,你母親就是有精神病才瘋了一樣管你,等你長大,就會像爸爸這樣喘口氣,舒服自在了。”

說到這,他的語調已經有些僵硬了。

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她輕輕喊了他:“殷南禮?......”

現在這樣,她不知道該不該往下再聽,很擔心他的狀态,還有他以前的事兒。

她怕他不開心。

他啧了聲,即便看不清,她也能想到他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卻又是這麽平靜。

她倒是挺想他發一發火的。

好半晌,殷南禮忽然把江茶抱了過去,下巴抵着她的頭頂,t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她切切實實的存在,存在他的身邊,他的世界。

似乎也怕接下來的話,會讓她逃離。

他終于開口:“那天我沒回去。他替我開了間房,我當時什麽也不懂,以為就是他說的放松。”

她心頭一僵,不屬于自己的氣息在周身灼熱起來,他抱的更緊了,低頭像是有些失控地去小心親吻她,吐息掠過她的眼睫,唇,左耳垂。

這些污濁,他是真的不想讓她知道。但偏偏今天遇到了殷正榮,還是以那種場景。

兩人終歸在一起了,如果要走的更遠,這些破事總是要讓她知道的。不能瞞着。

“你在那兒......做什麽?”她擡頭,看着仍舊沉穩克制的男人,對,男人,她現在可以這麽看他了,是樹倒下時,他下意識的保護,又或是他遇事的成熟,再往下說,也可以是指年齡上的階段。

就像他現在,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環繞着她,禁锢着她,這是她第一次強烈感受到,他的占有欲。

車窗外大雨連綿,驚雷陣陣。

他很久沒有出聲,也不再吻她,閃電偶然劃過,她時而看清那冷峻的面容。

她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但她知道不該這樣的。

這時候的她,是否該心如止水?

再不濟,也不該用這種情緒來刺激他。

好在車裏很暗。她緩慢低下頭,盡量把動作幅度做到最小。

他似是察覺到,修長而又冰涼的手指忽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讓兩道完全不同的視線相撞,讓他自己看清她眼底的神情。

“哭了?”

他問。

大雨砸在地上的聲音,真的很大,她的心很亂。

“......沒哭。”她溫溫吞吞地回答。

“我沒碰她們。見不對勁兒我就跑了。”

這像是安慰,可她眼睛卻更紅了。

他眉梢挑了挑,似是不解,語調很是漫不經心:“怎麽還更難辦了?”

“你是在說我讓你很難辦嗎?”她撇了撇嘴,嘟囔道,“難辦你也得寵着,沒見過哪家男朋友抱怨這個的。”

“你家的。”

他彎了彎唇,“不過可不是抱怨,是我心甘情願。”

外面忽然起了大風。

“江茶,”他忽然喊了她,“我不是顧及顏面,只是不想告訴你那些污濁的事兒。你只要簡單幸福就好了,以後......”

她忽然攥緊他的手,跟他十指緊扣。

有一種直覺,讓她很害怕。

害怕他就此切開兩人之間的那條線。

把她送到他以為的安全範圍。

而他在另一邊的岸上,沉默看着她走遠。

他忽地笑了,“我會努力賺錢,給生生最好、最溫暖的港灣,所以請不要怕,我會處理好一切,我們會有一個只屬于我們的家,那些肮髒,我經歷過一遍,就不會再毫無防備,讓它們靠近你。”

她臉頰緋紅。

就像半弦月那天,他所說的那樣。

二十歲如果他們都還喜歡對方,那就結婚吧。她當然會一直喜歡他,也相信殷南禮的感情,可這其中有太多其他的複雜關系,也許時候到了,自然就清楚該怎麽做了。

這時候,她只想回抱住他。

她伸出了雙臂。

殷南禮在感覺到的第一秒,就俯下了身,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壓在方向盤和座椅之間,他的肩膀很寬,空間也逼仄悶熱,江茶有些喘不過氣,但也什麽都不說,安靜乖巧地微張着唇,小口卻頻繁急切地獲得更多空氣。

不難受,更不痛苦。

只是煎熬。

又一滴碩大雨水砸在窗上,仿佛砸在了江茶心上,讓她渾身為之一顫。殷南禮卻似乎毫不滿足,張口又咬了一下,也不停止,若即若離徘徊兩秒,又沉下氣,脫去克制,将最瘋狂的一面告訴她,讓她感受到。

感受到親密,失控,深情,還有各種發自心底的貪欲。

身心都深刻地感受他給的一切。

她動了動,又很不自在地紅着臉說:“我......”車廂裏聲音交織混亂,她底氣弱了點,“還是去那邊吧。”

他一怔,剛才的感覺還未過去,語調也正經不到哪兒去。

“惹完就跑?”低頭一看,小姑娘的臉已經羞紅透了,瞧着粉雕玉琢,看上去已經忍他胡來好一會兒了。

殷南禮承認,他今晚确實沒當人。

可不當人這種事,做了就會上瘾,欲罷不能。

敞開的大腿上被絲絲縷縷的雨水打濕,車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降下一些,她的裙擺,發絲,都微微濕着,他的黑色長褲也深了一片,尚且幸免的小腿布料被她的腳緊緊蹭着,勾緊。

他愛死了這種潮濕。

腦子裏,心裏,都在叫嚣,想要她為他瘋狂。

她溫柔又羞怯地輕輕揪緊他領口,黑色上衣遮住了他強有力的身軀,卻遮不住他肆意的野性。殷南禮關上車窗,接連抽了好幾張車上的抽紙,也不刻意去看,右手的修長指節随意弄好紙巾,徑自去擦拭被雨打的最濕的地方。

感知到他的動作,她往後縮了縮,主動讓開了一些。

卻見他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臉,“不舒服就咬我,別咬自己。”

她松開牙齒,低眸瞧了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輕聲自責:“對不起......是我記錯了,害你這麽晚出來跑一趟,還是這種天氣,也差點被樹砸到。”

那個到現在也沒來,小腹的難受也早就消失了,她還以為是日子提前了,結果不是。

他神情沒什麽變化,“沒事,這又不像我打游戲那麽固定。”

雨停之後。

殷南禮給前臺打了個電話,讓把房間的東西都給換了,重新清潔一遍。酒店員工效率很高,不過十五分鐘,就撥回電話說可以入住了。

等散氣散的差不多,兩人就回房了。

江茶去浴室洗完澡就睡了,今天發生太多事,她幾乎是一碰被子就睡眼惺忪起來,浴室裏他洗澡的水聲仿佛助眠,讓人極為安心。

大概水聲停了的時候,她已經意識昏沉,感覺不到響動了。

他閑步走出,以為江茶還沒睡,畢竟他進浴室之前,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跟他說要等他回來再睡,那會兒她确實看着也不像有在犯困。

見她背對着他這邊,安安靜靜的,殷南禮怔了下,把擦頭發的毛巾放好,就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生生?”

“......”

他無聲輕笑,眸色漆黑。

嗓音壓的很低很低,卻似最纏綿的風。

“生生......”

“......”

她睡着了,他這麽想。

他關掉燈,從她後面環住,心頭在沒有光亮的環境遮掩下,湧上無限的沖動。那是不可抑制的,也正因不可抑制,讓自控力極強的人失控,嗓音啞到了極點。

“生生。”

“生生。”

“生生。”

每一聲都不太一樣,好像更沉了,更深了,刻意壓低的聲調緊繃,她睡着了,他喊的時候已經把聲音壓到最低,就像一縷她的發絲撫過他嘴唇那樣,輕若無感,她聽不到。

一想到這個,殷南禮就想悄悄喊她無數遍。

直到他情難自禁,低頭像個小偷一樣含住她的耳垂。

本欲含個兩秒就離開,擔心驚醒她,唇上卻突然熱的很。

殷南禮動作一頓,随即挑了挑眉,唇角淡淡勾了起來。他垂下眸,盯着她的側臉,眼神晦澀戲谑。

也不留情,用力咬了一口。

她忽地睜開眼,氣息抖動的厲害。

要不要醒?!

他都這樣了。

正當她以為也就這麽一下,打算繼續裝睡時,呼吸卻突然淪陷了。

淪陷在他壓抑卻又狂妄的攻勢下。

讓她臉紅心跳,再也裝不下去。

“殷南禮......!”

他吻她,用戴戒指的那只手把她的手按在頭頂。

“幫我把戒指摘了。”

她不從,羞的直掉眼淚。

卻聽他自喉間發出一聲暗啞的低笑:“幫你摘了那麽多次發圈,你是不是該想一下,報,君,恩?”

“想聽我就說給你聽,怎麽還裝睡占上便宜了?”

她又氣又羞。

“你混蛋你無賴......”

到底是誰先動嘴的?

他輕笑了聲,附在她耳邊,故意喊:“生生。”

她臉爆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