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雨天
雨天
七月中旬的時候, 曹婉忽然興致勃勃地給江茶通了電話，說是要跟一則新聞，只是跑跑路打個下手, 畢竟沒什麽經驗, 能跟進一下還是實習那段時間表現不錯, 才被喊上當個助手什麽的。
地點是在桐城, 一個靠南的小縣城, 但風景秀麗, 山水極佳。
江茶聽她說完, 腦海裏也閃過一點印象, 桐城的話, 她以前倒是有特意了解過, 因為小時候江爸爸去那個地方出警, 她那會兒年紀還小，什麽也不懂, 只知道想爸爸，就一直跟媽媽又哭又鬧的, 很是調皮。
江媽媽沒辦法，就說江爸爸在桐城, 找來了很多桐城的圖片，還有景點，都是平常又美好的角度。她甚至晚上睡覺都要抱着照片睡覺，小腦袋瓜裏一直想着桐城。
也是後來才知道, 只是媽媽把好的那一面告訴她，江爸爸去那裏緝拿嫌疑犯的危險卻一點兒也不告訴尚且年幼的她。那次江爸爸回來, 手臂上有傷，肚子上也有傷, 縫了十幾針。
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爸爸的工作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麽普通，是會面對生命的威脅，也可能會發生事故的。從那以後，每次江爸爸出警，江茶都沒有再一直跟媽媽鬧着想要爸爸回來，而是連話都還說不清楚，就小大人一樣學着江媽媽那樣，反過來去安慰她。
後來她十四歲那年。
江爸爸因公殉職。
桐城這座城市，是江茶在這方面學會懂事的記憶起始點。
現在忽然聽曹婉提起這個城市的名字，她忽然很想去看看。看看江爸爸工作過的地方，勇敢保護別人的地方。在江茶心裏，他一直都是一位幽默、善良、正直的父親，在她眼裏是很偉大的存在。
曹婉在那邊說了很多關于這次去桐城的準備，江茶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手裏的蘋果也忘了吃，等曹婉說完，她回過神，很輕地說了句話：“婉婉，我突然也很想去桐城。”
曹婉不知道怎麽了，愣了兩秒，然後高興地大叫起來：“真的嗎？！那到時候我下班咱倆就可以一塊兒出去玩，有你陪着我，我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因為江爸爸的事已經過去幾年了，而且提起江爸爸的話，曹婉總歸會顧及她的心情，說話就沒那麽自在了，所以江茶只微微笑了一下，壓下心裏的酸脹，輕聲道：“可以，你們單位是幾號過去？”
“大概就25號吧，如果那天沒什麽特別的天氣狀況的話。”
“今天是23號......”江茶想了想，說，“那我26號再過去吧，殷南禮跟楚思嘉他們去見一個合作商，這兩天就回來了，等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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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頓了下，笑道：“行行行，知道你倆好，異地之前得先見上一面，不過也是哈，你對象都走了快一個星期了，那個合作商就那麽難搞嗎？”
江茶啃了一口蘋果，往沙發上躺下：“對啊，本來合同都簽了，但對方寧願付違約金也要反悔，但按照殷南禮他們的預算，這家公司是最合适，争取了那麽久才好不容易拿下的，現在又突然出了問題，哎。”
“你對象和他朋友到底是搞什麽的？”曹婉好奇問了句。
門鈴響了，江茶朝玄關望了眼，一邊起身，一邊随口道：“就上次跟你說過的，科創行業的，智能家居吧，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婉婉我先不跟你說了，有人來了。”
曹婉哦哦兩聲，江茶聽她沒再講話，就說了聲把電話挂了。
門鈴又響了一聲。
她小跑過去，打開門。
平常來這的基本上都是殷南禮的朋友上，或者是隔壁奶奶偶爾來送一些自家種的綠色蔬菜，上回燈壞了，給物業打了電話但還沒到，正好殷南禮下班回家碰見，就去幫忙給修好了。
他倆出去玩的時候，有見什麽适合老年人吃的健康食品，就會順便買回來一些給老人家送去。隔壁奶奶兩個孩子都不在家，一個去了國外還沒回來，一個在另外一座城市打拼。一來一往的，鄰裏關系也就很好。
但江茶開了門，站在門口的卻不是殷南禮的朋友，也不是隔壁的老奶奶。
而是楚月。
似是見開門的是她，明顯愣了一下。
“......楚阿姨？”江茶感到茫然，但還是先打了招呼。
楚月掃了眼江茶，臉上沒什麽表情，淡聲道：“我來找南禮。”
江茶回過神，忙讓開道，想說把楚月請進客廳的話，但轉念一想，這是殷南禮家，不是自己家，要說請也輪不到她說的。她想了想，換了個措辭：“阿姨您先進來休息一會兒，我這就給南禮打電話。”
如果殷南禮知道楚阿姨會來，一定會事先通知她的，這幾天她都在他這待着。
楚月看了看江茶，淡淡嗯了聲，就徑直走進客廳了。
江茶暗松口氣，忙把門關了，也跟着進了客廳。
正想着怎麽說，楚月就若無其事地朝另一邊的沙發上點了點下巴示意：“坐吧，聊聊。”
江茶把倒了一半的水加速倒完，輕放在楚月面前，然後在另一邊的沙發t上坐下，有些無措地看着楚月，給殷南禮打電話的這個念頭被截斷了。
楚月先是上下掃了兩眼江茶的衣着，而後了然一笑，聽不出語氣地道：“在這住多久了？”
江茶愣了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兩人同居多久了。
她眼睫幾不可見地顫了顫，溫吞道：“沒有的阿姨，我在學校住，只偶爾過來幾次，這幾天南禮不在，我就在他這待着。”
楚月也不追問，往後靠了靠，白色小香風套裝陷在沙發裏，和黑色的沙發皮對比清晰，她看了眼牆上的照片，忽然就笑了：“這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吧？你們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江茶卻聽不出這笑裏有親和的意思，頓了頓，循着楚月的目光看去，牆上挂着的照片是她和殷南禮的合照，确實是在去年冬天拍的。
畫面裏他用大衣把她也包裹了起來，他低頭，她仰頭，視線剛好對上，看起來笑的很開心。
江茶默了默，手上不自覺攥緊了衣擺：“一年半。”
可以前也是她親口告訴楚月的，自己喜歡的人是蘇紹。
也是那會兒她自己說的和殷南禮沒什麽，現在一看，就好像一切都是撒謊，是故意騙他媽媽的。
“阿姨我......”她剛想解釋，就被楚月毫無溫度的眼神打斷了。
“如果你以前沒欺騙過我，我肯定不會對南禮選擇的人有什麽意見，”她道，“但你高中的時候跟我說過什麽，我記得很清楚。江茶，那會兒你還沒成年吧？就敢這麽欺騙大人？”
楚月看着低頭不語的江茶，臉色漸冷，“蘇紹跟南禮是什麽交情別告訴阿姨你不知道，你就這麽當着我的面，一邊喜歡蘇紹，一邊勾搭我兒子？阿姨說話是難聽了點，但希望你能明白我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我不希望我精心培養出來的兒子，被一個女孩子騙的團團轉！”
江茶想了想，認真道：“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請您相信我，我當時那麽說是因為我和南禮真的沒什麽，也不想給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就撒了個謊，您不信可以問問南禮的，他後來也知道的。”
“好，阿姨相信你說的，”楚月語氣也有些凝固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當初為什麽撒謊？如果你倆早戀，那就坦坦蕩蕩地說出來，或者你就站在一邊。我教育我兒子，你非要插嘴撒謊是嗎？”
“過去那些事我也沒心思揪着不放，但你的為人，我是信不過的。”
江茶這下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安靜了有一會兒，她沒有先前的無措，只是不急不緩地道：“阿姨，我當時這麽做确實沒有考慮今天這種局面，這是我沖動做出的決定，所以我理解您會生氣，因為您很愛南禮，一定不想他被人騙。”
“但其他的一些事，阿姨我能跟您說的也很有限，而且您現在應該也不太想和我說話。我可以給南禮大打個電話......”
“我想找我兒子還得通過你給他打？”
江茶沉默了。
楚月看了看她，皺眉環視了眼客廳的環境，嚴肅道：“行了，我來是有事兒，既然南禮不在，我就先回去了。等他回來，你讓他回家一趟。”
聞言，江茶不由得怔住了下。
但楚月已經站起來拿着包往外走了。
她顧不得多想，起身送楚月到門口。
楚月站在門外，就當江茶要說“阿姨再見”的時候，楚月忽然回過身，皺着眉，看着她沉默了兩秒，語調有些生硬：“他現在和他父親的關系不太好，具體的你就自己問他吧，也可能他跟你說過了，你能勸的話，就讓他多跟他父親溝通溝通，我也真不知道他這孩子怎麽想的。”
江茶不覺眉頭一動，神情忽變，但她沒當着本就擔心的楚月表現出來，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遲疑問道：“阿姨，您能大概告訴我一下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嗎？因為南禮除了最近合作商方面出了點問題，其他的好像都沒怎麽提過。”
“是嗎？”楚月表情錯愕了瞬，轉眼又恢複如常，抿唇看了看江茶，“不過他就這樣，性格要強，不想把不好的事兒告訴你也沒什麽奇怪的。”
“最近他父親想讓他進公司幫忙，但他非要自己創業，那老家夥也是個倔的，要不怎麽說他倆是父子，現在就這麽僵住了，南禮他最近進展不順利，少不了他爸發難，就怕他以後就從事那個領域了，哪還顧得上全力經營他爸手底下的這家。”
江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小臉失神。
楚月不再多話，轉身就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