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雨天
雨天
江茶懷着忐忑等了好一會兒, 都沒有動靜,她側頭看了看,發現殷南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神色怔怔, 那雙黑沉的眸子閃動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仿佛在出神。
但這并沒有持續多久, 他翻身靠坐在床頭, 沒有再繼續, 肌肉結實的身材寬闊均勻, 烏發下的瞳仁漆黑似墨, 偏冷的眼尾狹長, 略一垂眼, 整個人就顯得冰冷難以接近。
殷南禮拿了煙盒, 打火機,這兩樣東西都是在床頭櫃上的, 是他洗澡前放這的。它們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指節裏打轉,慢條斯理, 毫不混亂,有序地轉動着。
他不抽煙, 這盒是楚思嘉下飛機後買了塞給他的。
但現在他拿在了手上。
江茶茫然坐起,有些無措。她仔細看了看沉默寡言的男人,猜到他心裏有事,再一想到今天楚月跟她提過的那些, 頓時心中有了思量。
她過去了點,問:“你在想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 一開始什麽都不說,只是把她抱在懷裏, 手上還轉着那煙盒,江茶看他一言不發,突然就這樣,也不知該從哪問起才好。
他并沒有看她。
江茶伸手放在那條右臂上,從而打斷了他指間的轉動,輕聲道:“你怎麽有這個?”
殷南禮目光頓了頓,看了她半晌,才張開唇:“沒。我不碰煙,這是楚思嘉塞給我的。”
見他說話,江茶用胳膊環上他的肩頸,空氣裏夾雜着兩人不同味道的氣息,都很淺,但異于自己的感覺很清晰。她慢聲道:“最近是不是很累?”
他沉默了會兒,過于冷淡的瞳孔裏倒映着她的模樣,卧室裏安安靜靜的,沒有別人,是他們兩個目前的私人空間,她就在他面前,很近很近。
“不是很累。”
江茶皺了皺眉,“那你為什麽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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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想瘦了。”他又恢複了那副混不吝的狀态,也可能是他的本能,彎唇一笑後,冷峻的臉上忽然閃t過一抹戲谑,伸手捏了捏,滿意道:“江茶,你這胖了。”
她扒不開,急道:“你不許捏......”
他眉毛挑高了下,拖着語調,很是不滿:“怎麽這個不許那個不許的?”
“你有點惹到我了。”她繼續放狠話。
話音剛落,他忽地一個翻身,拉過被子将兩人蓋住,嗓音沉笑:“那就惹個徹底。”
江茶羞死了,又踢又躲的:“你這樣我很......”
“很怎麽?”
“很喜歡。”
她忽然不躲了,反而主動去吻住他。
殷南禮眉頭一皺,身心大受刺激,他的氣息沉着不受控,怕太過了,就去拉開她,可唇上軟的厲害,掌心的灼熱剛觸及她的溫涼,一切就都無法停止了。
他早就想她了。
耳邊的細聲環繞在他的大腦理智邊緣,随着她一聲無意識發出的痛呼鑽進這道防線。
他很清楚自己過分了,但還是寧願做個讓她在這種時候為此掉淚的禽獸。
殷南禮坐起身,随手撩過汗濕的額前發絲,垂眸有意無意地掃了身下的人兒一眼。
她看起來很委屈,但一句話也不說,漂亮精致的眸子閃着淚光,眼眶紅紅的。
他頓了下,俯身咬了一口。
擡頭,她也不惱,聲音軟軟的:“你換個地方好不好?”
他快炸了。
但越到這種時候,他就越想冒險,尋求刺激。
他又咬了一口。
多少有點不當人了。
但小姑娘依舊沒生他氣,眼神無辜地望着他,乖的不行:“只準再咬一下哦。”
他在心底低罵了自己一句,先是拿過手機,指尖飛快點開購物軟件,只用五秒鐘把早就在購物車裏的一件商品給買了,而後直接鎖屏關機,俯過身去。
她後悔了:“你先松開。”
這都好幾下了。
他确實松了,但只是因為要去拿東西。
等他弄好彎過身,她的一顆心都揪緊了,小聲問了句:“你不等了?”
他之前非要等兩年。
“不等了。”他說。
他沒有立刻就做什麽,而是撐在江茶的上方,從容和她對視,眸色很深,語調也有點漫不經心的:“剛進來我就在想,要不要和你做這事,江茶,我真的很想你。”
她問他累不累。
其實他壓根兒沒想過累這個字眼。
他一直覺得這些都是為了成果所必須要付出的。
只是忙的越緊,想她想的也就越緊。
“那你剛才怎麽沒有繼續?”她輕聲問。
“感覺還不是時候。”
他其實多想了一下。
兩百多塊的總資産,房子也是租的,自己生活都沒保障,他是真狠不下心讓她跟了他,起碼不應該是現在。既然還不能給她最好的呵護,他也就舍不得從她那裏再得到這份寶貴。
但她主動吻過來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通了。
沒有什麽比她開心最重要。
他只用認真思考他們這段感情就可以了,其餘的并不适合以這樣的方式考慮。
“江茶,給我兩年時間。”
她驚訝張唇:“你還要再忍兩年?”
他挑眉嗤笑了聲,“我又不是清心寡欲。沒你不行。”
“我是說,”他低頭看了眼,手掌突然握緊了她,“兩年後再去你家下聘。”
江茶呼吸都快要忘了,然而在他有所動作前,電話鈴聲先響了起來。
她心跳差點被吓出來。
殷南禮臉色黑了一瞬,權當沒有聽到,呼吸沉重地往前,但忽然被江茶伸手攔住了,他的表情幽怨極了。
“手拿開。”
江茶也很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很急地小聲道:“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號碼還是昨天下午那會兒存的。
應該是給他打不通就打給她了。
殷南禮氣笑了:“你以後是跟我過還是跟我媽過?”
他一下拉開她那條胳膊,按在枕頭上,臉色很不好看:“你不是看見了也摸過了,忍心讓我這麽難受着?”
她安慰地親了他一下,在他耳邊小聲又極其害羞地說了幾個字。
他喉間吞咽了下,眸光深深地盯了她一眼,終究還是不滿地啧了一聲,翻身下床,邁着大步朝浴室走去,嗓音低啞地漫不經心催了句:“那你快點。”
江茶紅着臉随便答應了聲,緩了緩,從床上爬起來,把電話滑開接聽。
“喂?是江茶嗎?”
她暗自清了清嗓子。
“是的阿姨,您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南禮現在在你旁邊嗎?”
江茶看了眼浴室,溫吞道:“他在洗澡,可能還得有一會兒。”
那邊的楚月安靜了兩秒,然後沒什麽起伏地淡淡應了聲,緊接着響起飯碗一類的東西重放在桌面的聲響。
很清晰地傳到了電話這邊。
“阿姨您那邊是有什麽情況嗎?我去喊一下南禮也可以的。”
楚月依舊很淡定:“沒事,讓他明天盡快回家就可以了,今天太晚了,你們先休息吧。”
說完就直接挂了。
江茶眉毛揪了起來,怔怔地看着手機屏幕。
浴室那邊傳來等的不耐的催促:“江茶。”
“就來。”她回過神,飛快答應了聲,放下手機,快着步子跑去浴室了。
等他神清氣爽地抱着人出來,江茶緋紅着臉,安靜躺在他懷裏,想到那個電話,還有異樣,她思忖了下,還是說了出來:“要不你待會兒回趟家?”
聞言,他目光掃了下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把她輕放進被窩,直接關燈攬住了她,手指捏了捏她的臉:“睡你的。”
江茶無奈,安靜閉了會兒眼,又飛快從他懷裏鑽出來,坐了起來,伸手去拉他:“不行,你快點。”
她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
楚阿姨那邊好像不太寧靜。
殷南禮皺了皺眉,硬躺了會兒随便她拽,轉而沒了耐心,一個用力把江茶扯進懷裏,翻身壓下:“還有力氣鬧?”
江茶急了,忙去推他:“沒了沒了。”
見她慫了,殷南禮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毛,不急不緩地道:“那就乖乖睡覺,管什麽閑事兒。”
她不認同:“怎麽叫閑事兒呢?”
轉而一想,聲音都酸了:“也是,你本來就什麽都不跟我說。”
殷南禮一怔,忽地低聲輕笑了下:“我什麽沒跟你說?不是說你多管閑事,只不過是我媽打電話無非就是......”
他忽然不吭聲了。
江茶瞅他,“無非就是什麽?”
“喊我回家吃飯,但我這不是吃過了。”
江茶氣的想打他。
她眼睛忽然就紅了,用力去推他,嗓音又軟又惱:“殷南禮你怎麽這麽混蛋。”
騙她。
才不是那樣。
肯定和最近的事兒有關。
他握住她的手,眉宇不解:“我怎麽就混蛋了?對你不好?”
“不是。”
“剛我太過分了?”
“也不是。”
見她賭氣不說,還逐漸哽咽,殷南禮不覺皺起了眉,他這兩天不停喝酒應酬,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自然就沒多少耐心,但他不想把這些情緒撒到她身上,就耐着性子道:“那你說是怎麽了?”
江茶看了看眉頭緊皺的男人,沉默住了,就在殷南禮語氣重了些想張口說什麽的前一秒,她仰頭用唇堵住了他的話。
“你對我太好了,對自己很不好。”她軟聲道。
殷南禮倏地一怔。
那一刻,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慶幸的一次。
——沒有把重話說出口。
是人就有情緒,他不是聖人,也不是佛陀,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舍得對江茶說狠話,但相處中的那種人類自然的情緒,正因為不會消滅一分半點他對她的愛,只是方式不同,所以他才能毫無顧忌地随意切換。
但現在他無比慶幸,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說出口。
哪怕只是情侶間很正常的一個摩擦。
不然怎麽會聽見她如此動聽的情話?
兩人也可能不會是現在這種氣氛,而是凝固,隔閡,後退。
他突然就理解了那句經驗之談。
——說什麽話前先三思。
半晌,他慢慢抱緊她,逐字清晰地吐出一句話:“以後多溝通。”
江茶反而懵了。
她正想着怎麽告訴他這一點,他自己倒先莫名其妙說出來了。
不待她想出個所以然,殷南禮不急不緩地起身下床,去衣櫃裏拿了套西裝,又轉去幫她找了身比較正式的連衣裙,扔t在床上。
他低頭,慢條斯理地穿着襯衫,淡然自若道:“不起?再不動我就自己回去了。”
江茶先是愣了下,而後明白過來他什麽意思,驚的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确認了一遍:“你要帶我回家?”
以前他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起碼她不知道。
“帶女朋友回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他淡聲反問。
他這麽平靜,倒顯得她有點誇張了。
江茶第一時間想去找一套相對比較适合見家長的衣服,但瞥見他拿過來的那條,就滿意地換上了,沒再去找。暖色調的,荷葉袖,薄紗缭繞着纖細的胳膊,仿若雲間仙氣,裙子并不厚重,而是很輕薄的質地。
她突然覺得,殷南禮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這條裙子是之前她生日,他給的驚喜。
兩人出來後,江茶以為打個車去就可以了,他家離這兒不算遠。
但他徑直去停車場取車了。
路上,江茶無聊,随口問了句:“怎麽不打個車去?這不沒多遠,你這一趟下來得翻好幾倍。”他這車一直留着,平常得用,定期保養什麽的也挺燒錢的,但那個老板知道他,就記在他名下了,賬單一般直接傳到殷正榮那兒。
對此,殷南禮坦然無比。
“兒子花老爹的錢有什麽不正常的?我是自力更生,不是斷絕關系了。”
聞言,他側眸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語氣很是随意:“哦,也沒什麽,就是買了個配件,沒錢了,打不起車。”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還說的雲淡風輕,就沒忍住多問了句。
“什麽配件?”
“兔耳朵。”
她大腦空白了一秒,臉上逐漸燒紅起來。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本來打算攢夠錢全款買的,但咱倆這麽久沒見,你又激我,幹柴烈火的,就先挑了個零部件将就将就。”
“......”
昏君。
寧願沒飯吃也要動那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