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天
雨天
江茶還在車裏, 消防隊已經到了,因為最近山洪多發,周邊的地質極不穩定, 雨水不停沖刷着裸露在外的泥土地面, 不好輕易挪動車子, 救援進程有一定的受阻難度。
前面的司機大叔經過幾次的下沖, 已經繃不住流淚了。這種時候, 就算是大老爺們兒流淚也不奇怪, 緩坡歸緩坡, 但溝是V字型的, 掉進去足夠掩住整個車身, 更別提周遭還有樹幹了。
深溝是因為最近在施工, 又經雨水填補, 下面都是幾十厘米深的淤泥。
原本公路兩側是設有路障和防護網的,但剛才打轉太猛, 直接給沖開了。
她聽着司機不停喊出來的求救聲,大腦嗡嗡作響, 漸漸的,這聲音裏摻雜了其他的雜音, 有鳴笛聲,有指揮聲,有人群商量着什麽的雜亂聲。
還有一道她熟悉的嗓音。
江茶忽地一怔,轉頭看向窗外。
透過模糊的車窗玻璃, 她看見雨幕裏站了一個人。
他渾身都濕透了。
被消防警戒線攔着紅線外。
他拼了命地往前沖,又被周圍的居民合力攔住。
“我女朋友在裏面, 她很害怕!我不會妨礙救援,只是想跟她說幾句話, 放開我!”
江茶一直沒掉的淚還是砸在了手背上。
他真的來了......
她頓了下,連忙打開手機,指尖在他的號碼停留了一瞬,又轉去發信息。聲音太亂,打電話不一定能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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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禮手機是拿在手上的,從下車後就緊緊攥在手裏,他的手機是防水的,因此手機屏幕一亮起他就注意到了。
他停住掙紮,顧不得被攔截人群扯亂的衣服,視線模糊地急忙滑開屏幕,好幾次才滑開被雨水沾滿的屏幕。
西服外套還挂在他肩上,一邊領子向上挪到了肩後,一邊松松垮垮地堆在臂彎,清隽的臉上滿是雨水,順着他的側臉輪廓往下接連砸落。
他什麽都沒管。
只顫抖着雙手,點開她的消息。
【江小茶:你省點力氣,在那好好待着,配合人家工作,待會兒可能還得麻煩你抱我一下,我好像腿軟了,你陪我聊聊天。】
殷南禮這才記得把臉上的水擦去,好更清楚地看清屏幕。
周圍的人見了,低聲議論起來。
“這男的怎麽回事?”
“不清楚,好像是女朋友在裏面,剛才雨太大了場面也亂,沒聽太清。”
“那怎麽跟傻了似的站那不動?我瞅着這男人長的一表人才,氣質也好,西裝革履的,說不定是哪個集團的大老板,這麽年輕,也可能是個公子哥?”
“誰知道呢,再厲害現在也沒用。人家女朋友在裏面,不急就怪了。”
“要不上前喊喊?他這麽杵着淋雨也不像個事兒,給傘都不打。”
“哎呦!別了別了,你們沒看他那樣?氣勢吓死人,還是別過去了,願意淋就淋吧。”
他指尖飛快移動着。
【小甜梨:我查過了,桐城有家砂鍋面你可能會喜歡,明天帶你去吃好不好?】
【江小茶:好呀,我還要和你一起在那個街頭走走。】
很像學校巷子的那條街。
殷南禮情緒繃不住了,擡頭緊盯着那輛車還有救援情況。
他想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有一瞬間,他幼稚地想如果自己是個童話故事裏的英雄就好了。
力大無窮。
保護他的公主。
車輛繼續往下栽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只在這邊等着。
因為剛才那一幕而慌亂恐懼的人群,忽然定睛看去,有個人像瘋了一樣翻過警戒線,踩踏着四濺的水坑,僅用幾秒的時間沖跑到車旁,彎過身,張開雙臂,以長腿為支點,用雙手托住車的某一部分。
仿佛這輛車是他的整個生命,不留餘力地往後撤。
像個雨夜狼狽的孤狼。
救援隊、居民、貨車司機注意力都被不斷下墜的汽車奪去,沒人再去管誰穿過了警t戒線,又是誰害怕瘋了。
江茶幾乎是垂直向下,前面的司機大叔已經貼在了車前窗玻璃上,不斷大叫着。
她聽見了殷南禮的嘶吼:“他媽的吊機呢?!”
現在光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拉回來。
有個救援隊的成員費力地大聲回道:“路段突發泥石流被堵在路上了!正在全力趕來!”
“那他媽就去鎮子裏找啊!腦子是泥漿嗎!非得在這幹等着那輛?!”
說完,不待衆人反應,那個剛才不顧一切的男人,又踉跄轉過身,飛快脫掉濕漉漉的西服,拿在手裏,像一陣狂風似的,迎着傾盆大雨,大步沖出了圍堵。
幾個鎮上的居民見了,忙說誰誰家有,跟着追了上去。
場面愈發不受控制的時候,忽然響起一陣炸耳的按號聲。
站在那片的人群聽了吓的捂住耳朵,忙往兩邊急速退開。
一看,一輛龐然大物平穩駛來。
吊機駕駛室裏坐着個男人。
有人見了,當即大着聲音,驚恐道:“哎那不是剛才那個男的?他會開這個嗎?!”
然而這時候顧不得那麽多了,救援時間寶貴。
救援隊隊長這會兒在撐着一個重要穩固點,回過頭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力氣,穿過嘈雜的雨幕傳進駕駛室。
“OK嗎?!”
車裏的人很快打了個手勢。
救援隊成員馬上找好平衡點,配合着吊車,确保一切準備工作萬無一失。
最後确認無誤的救援隊男生立即轉過身,迅速舉起手,朝駕駛室的人揮動示意。為了讓聲音大過雨聲,完全是吼出來的:“可以可以!”
得到對接,殷南禮的手從來沒像今天這麽穩過,他将一切都扔開了,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一絲不茍地操縱着。
沒有人看見他的眼尾有多紅。
他冷靜到仿佛失去了人類的情感。
只有兩道鋒眉皺着,淩厲似刀。
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都在那輛車裏。
他的寶貝。
一定很害怕。
吊車停止運行的第一秒。
他推開車門跳下下來,跑過去一把拉開車門。
裏面的小姑娘早就吓的面色蒼白,緊緊靠在椅背上,小手揪着雪白的裙子,扯成了一團。
聽見動靜,漂亮濕潤的眸子朝他看了過去,眨了眨。
江茶仰頭看着他,鼻子一酸,慢慢伸出了兩條細嫩的胳膊。
殷南禮打這一刻開始,才如釋重負。
他彎身鑽進車裏,不顧混亂的人群和燈光,也不管毫不留情砸在身上、臉上的碩大雨滴,一只手拿過包包,輕易把她從車裏抱了出來,讓她坐在手臂上。
江茶摟住男人的脖頸,把臉埋在他的肩上。
那輛黑色跑車停在警戒線以外,地面的劃痕就算是大雨也沒能沖刷掉,可見車主漂的有多猛。
他抱着她去了後座。
關上車門後,殷南禮傾身伸出手臂,把車內暖氣開了,又從儲物櫃裏翻出一條幹淨的備用毛巾遞給江茶,自己則是随便扒拉了幾下頭發,讓雨滴掉落。
江茶擦了擦發絲,見他只是靠在那,隐沒在昏暗的陰影下,才發覺車上只有一條毛巾。她把毛巾遞了過去,溫吞道:“我擦好了,你也擦一下吧。”
殷南禮沒動,只側了側眸,淡聲提醒了句:“身上擦了嗎?”
江茶正要回答說忘記了,卻見他忽然坐起,躬身鑽進了駕駛位,啓動了車子:“回酒店吧。”
車子掉過頭後,他擡眸掃了眼後座,看見江茶發愣似的坐在那,手裏拿着毛巾也不擦,就張了張唇。
“困了就躺那睡會兒。”
兩人現在明顯的很平淡。
江茶搖了搖頭,安靜往後靠,車窗外漆黑的夜色不斷從眼前掠過。車裏開着車頂燈,暖澄澄的,他車技很好,把車速控制的适宜,似乎對路線也很有把握。
她突然覺得無比輕松。
酒店在市區,他們倆奇怪地沉默了一路。
房卡刷開房間後,江茶推開門,等他進來後,輕輕把門合上。
她擡手要去開燈,還沒碰到,他猝不及防地彎身将她擁入懷中。
抱的很緊很緊。
仿若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他的嗓音好像在哽咽,只是克制住了:“生生。”
她眼睛也紅了,不過是開心的。很開心,超級開心,開心到仿佛在心上冒泡。
原來被喜歡的男孩子保護,是這種感受。
原來被喜歡的男孩子拼命保護,是這種感受。
“殷南禮,我好喜歡你......”她胸腔像是在暗自咳嗽,兜不住那種溢出來的幸福感。像在笑又像在哭。
他低頭在她臉上吻了吻:“我知道。”
“以前爸爸在桐城保護別人,現在是你在桐城保護我,謝謝你。”
謝謝你和爸爸一樣的奮不顧身。
一樣的無私愛她。
“江茶,”他忽然喊了她,在漆黑的房間裏,清晰地道,“我想親你。”
她的臉驀地紅了。
随着他在門口親了會兒後,江茶撤開了些,聲音細軟:“洗澡。”
他抱着她進了浴室。
沒過一會兒,水聲裏響起他似是好奇的詢問,低低的,有些沙啞。
“我這樣碰你,有什麽感覺?”
她驚了下,羞憤拍了一捧水到那張一本正經的俊臉上。
“不許問......”
然而毫無威脅力,他嚣張的像要上天。
“那你站穩了,我只咬一口,你的聲音會告訴我。”
“不行,你敢那樣你就完了殷南禮!”
回答她的,是他無聲的反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扶住她的腰,張口換了個地方留痕。
“寶貝,你腰好軟。”
她恨不能當場睡過去,羞死算了。
什麽一下。
都是騙人的鬼話。
他又捏了捏,從喉間滾出一聲滿足的沉音:“最近是不是身材又好了?”
她本來不好意思回答,但他一直在揉,只好紅着臉道:“可能吃多了,長肉。”
“那怎麽就這大了?”
她裝暈。
奈何還是躲不過他的厚臉皮:“我天天給你這麽訓練,沒說功勞也有苦勞,你就沒點什麽表示?”
她想了一下,摸不準他想怎樣:“什麽表示?”
他撩過濕發,一言不發地抱着雙腿發軟的她出了浴室,三兩步走向床,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交疊倒下。
她驚了下,待視線穩住,觸及到他深邃迷亂的眸光,忙掀過被子,抱在懷裏。
見狀,他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忽地一轉,把兩人位置給換了,一邊拉過被子遮住她的後背。
“你自己來。”
她循着他向下垂的視線看去,頓時滿臉羞紅。
“你怎麽好意思的?”
虧他想的出來。
但他不僅毫無羞恥感,嗓音還催促了聲。
“我盡量輕點,快點過來。”
她咬了咬唇,往上挪了一段距離,按照他的意思配合。
幾分鐘後,她痛呼了聲,這次實在沒忍住一巴掌貼在了那張俊臉上。
“你屬狗的?”
以前楚月評價他狗這下是坐實了。
他掀開眼皮,慵懶地“嗯?”了聲,跟大腦迷亂了似的。
美不死他。
江茶低頭,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憤憤地小聲道:“回去後我要買軟糖,喂肥你。”
他清醒了,默了默,忽地攔腰抱住她鑽進被窩,飛快關了燈,把被子拉過,強硬地把她腦袋按在胸膛前,啞聲命令:“睡覺!”
燈關掉的前一秒,江茶目光裏猝不及防閃過一抹可疑的顏色。
他耳朵居然紅透了。
她爽到了:“你還會害羞?”
殷南禮停頓了一下,語氣冷硬:“怎麽,我不是人?”
是人就會害羞。
有什麽好奇怪的。
大驚小怪。
“不是,”她笑了笑,“你是小仙女。”
“會害羞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