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舟被掐到了癢肉，人不由自主地一歪然後笑了出來。這一笑叫楚濋一怔，他腿一跨，伸手便把童舟攔進懷裏。

“你最好看。”楚濋的唇一張一合，說話的熱氣就灑在童舟的臉上，他用手指骨節不輕不重地刮了刮童舟的鼻子，然後就放開了他。

楚濋最厲害的地方就在于他很會拿捏分寸。如果童舟是條蛇，大概次次都能被他掐到七寸。而童舟在這一點上幾乎沒有防守能力，更別提反攻了。

楚濋把包甩到肩上，他把雨傘折好放進抽屜裏。

“走吧，一起去吃晚飯。”

“不用了，我約了人了。”童舟咳了一聲，聲音有些冷淡。楚濋看他一眼，這時倆人已經走到了樓底下。

“真的不吃嗎？”楚濋拉開駕駛座的門，左手搭在門沿上，下巴搭在手背上，眼睛眨巴眨巴。童舟看了心裏煩，就搖搖頭準備走。

“欸，我捎你一程。”童舟經過楚濋身邊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那力氣其實不大，但是他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童舟的內手腕。這個動作帶點親昵又帶着撒嬌。

童舟發愣的幾秒已經足夠讓楚濋把他帶到副駕駛座坐好。他傾身為童舟系安全帶，襯衫領口似有若無的香水味沖進鼻子裏。

系好安全帶起身的那一刻，倆人的臉貼得極近。楚濋盯着童舟的眼睛，然後莞爾一笑，別無其他。

童舟恨自己不争氣，心跳亂得一塌糊塗。再想下車就來不及了，楚濋已經坐回駕駛座把車子發動了。

“去哪裏？”楚濋一只手拿着手機準備輸入地址，童舟見他單手握着方向盤，突然心下緊張，于是把手機從他手裏奪過來，自己把地址打了進去。

楚濋跟着語音導航開着車，期間他也不和童舟搭話，一心專注着眼前的車況，仿佛自己是個滴滴司機。

“童童，幫我拿張紙巾好嗎？在你前面的夾層裏。”路開到一半，楚濋突然出聲。童舟拉開夾層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楚濋說了謝謝，童舟剛準備把夾層關上，手頓時一僵。

紙巾盒下面壓着一本書，雖然只露出了一半，但童舟不會不認得這本書。

那是王小波的《愛你就像愛生命》——是他送給楚濋的第一份生日禮物。那時候他1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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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多麽不管不顧、只會橫沖直撞的年紀。童舟的暗戀就像隐藏在黑夜中的潮水，浪潮高漲的時候，淹沒過心髒，除了短暫的空白和發麻的全身，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每節語文課便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窺視楚濋的時分。他的眼底滿滿的都是他，耳朵裏都是他的回聲，就連作業本上楚濋給他留下的批語，也成了他臆想的一部分。

所以才會那麽大膽。等到感情已經濃烈到不得不發時，他才說出口。借由王小波寫給李銀河的書信，訴他一丁點的衷腸。

那時候他不知道，他的楚老師，在愛情上沒有一星半點王小波的影子。

童舟過了很久才把夾層給合上，他閉了下眼睛，不禁感慨楚濋放了一道狠招。這招他接的有些吃力，甚至是被打出了內出血。他咻然再度睜眼，一抹幽深的目光很快劃過。

楚濋當然是故意的，故意放在那裏讓童舟看到。楚濋用餘光瞥見了童舟戛然而止的動作，知道這本書勾起了他的往日。他的小朋友心軟，心思重又多。

車子再拐個彎就到了。下車前，楚濋伸手捏了捏童舟的後頸溫柔地說：“去吧，不要太晚回家，注意安全。”

童舟轉頭看他，然後解開安全帶就去拉門。

“沒有車費？”楚濋不真不假地擡手搭着方向盤，手指無聊地敲打着。童舟剮他一眼根本不理他，楚濋料到了，于是用蠻力拉過他的下巴，撬開他的牙關索取了一番。

童舟用牙齒狠狠地咬了一口，楚濋吃痛才放開他。童舟怒摔車門下車，楚濋卻笑得恣意妄為。他用拇指擦了擦嘴唇，滲出一丁點血腥味，他舔了舔，然後推了下排擋，重新發起了車子。

“您好，一位嗎？”侍者拉開門将童舟迎進來，童舟搖搖頭，目光望向裏面，靠窗坐着一個男生正朝童舟招了招手。童舟徑直就走了過去。

“學長，你來啦。”方谯見了童舟很激動，那份愛慕幾乎是溢于言表。這手足無措又竭力想要克制的樣子，幾乎和17歲時候的自己一摸一樣。童舟忽然勾起無聲的笑，那笑帶着自嘲和不屑，甚至是藐視。

“報告寫完了？”童舟打了個響指叫來侍者，他翻開菜單随手指了個意大利肉醬面就把菜單推了回去。

“寫完了！”方谯連連點頭，他從旁邊的書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然後拿出一摞文稿遞給童舟。童舟伸手去接，手指不小心地碰觸到，方谯竟然連手腕都抖了抖，稿子險些灑落。

童舟看他一眼，方谯緊張地去拿水杯喝水，不敢看他。童舟低頭去看稿，他目光極快速地掃了掃，翻頁的微弱沙聲成了倆人直接唯一的對話。

“先生，您的面。”這時，侍者來上菜，童舟把身體往後靠了靠。方谯小心翼翼地說：“學長，要不先吃飯吧。等下再看？”

童舟仿佛沒聽見，眼神有些深不可測，目光像機關槍一樣在稿子上掃。大概過了一分鐘，他才把稿子在桌子上理了理，擱在一旁。

“寫得不錯，有些小問題，改一下就好了。”童舟拿起叉子卷了一小口面，他邊吃邊說。方谯聽了很高興，笑容在臉上擴大，他一個勁兒地點頭說：“真的嗎？謝謝學長！”

童舟餓了，中午也沒吃飯，一覺睡到快中午。起來以後又改了會論文就磨到了五點。他邊咀嚼邊皺眉，楚濋這個老男人，剛才在他嘴上也咬了好一口，現在吃東西嘴皮都有些火辣辣。

他越想越氣，以至于方谯和他說了什麽，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學長？學長？”方谯又試探性地叫了兩聲，童舟才回過神來。他啊了聲問怎麽了。

“就是.....下個星期你有空嗎？市中心那兒有個書展，我有票，要不要一起....一起去逛逛？”方谯十指交握，兩手緊張地摩挲着虎口，他匆匆瞥一眼童舟後就垂下眼睑，臉不自覺地開始燒紅。

童舟挑了下眉，他突然往前湊近，然後張嘴說：“就我們兩個嗎？”方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心髒蹦蹦地跳，幾乎是要跳出喉嚨口。

方谯像觸電似地往後一靠，說話頓時像打了結一樣磕巴。

“.....對.....是的.......”

“但是，我沒空。”童舟好整以暇地看着方谯，說得雲淡風輕。方谯一愣，童舟抱歉地笑笑說：“馬上要畢業了，事情有些多。”

方谯瞪大了眼睛，又很快反應過來說：“啊...是我忘了，對不起....那學長你還是先忙.....”

“等我忙完了打給你。”童舟打斷了方谯的話，方谯原本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被吊了起來。說話的聲音明顯雀躍了不少。童舟笑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真好控制。他在心裏想。楚濋也是這樣想他的吧。童舟的眼神不動聲色地轉了轉。

“走吧，我送你。”童舟正準備付錢結賬被方谯制止。他說我請你來幫忙，怎麽還能讓你請客？于是童舟也不和他客氣，把要付錢的手收了回去。

出了餐廳，童舟和方谯相攜着并行。方谯比童舟矮，看上去特別嫩，童舟幻想了一下，如果他把手搭在方谯的肩上，這個人會不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彈起來。

他想歸想，倒是沒那麽做。方谯住得離童舟很近，也就隔一條馬路而已。倆人說說笑笑很快就走到了方谯住的小區門口。

“謝謝學長幫忙。”方谯的眼睛亮晶晶的，襯在黑夜裏格外顯眼。

“不客氣。”童舟眨眨眼，突然他擡手撩了撩方谯額前的碎發，手指似有若無地刮到他的前額，但又很快放下。

“晚安。”童舟的表情仿佛這只是一個随手動作，并不帶什麽感情。但是在方谯的心裏瞬間炸開了鍋。耳朵也像失了鳴，什麽都聽不到。

童舟轉過身已經準備走了，卻在這時被方谯拉住了手。

“學長！我........”

童舟緩緩擡起頭，視線落在對面路邊的一輛車上。那輛車是一輛白色的福特探險者，窗戶搖了半扇下來，露出一張臉。

童舟眼睑微垂，他不着痕跡地抽回手。

“我先走了，改天再見。”方谯措手不及，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說的話被攔腰砍斷，他死死地咬着嘴唇，面上十分懊悔。

童舟沒再給方谯說話的機會，他直接穿過馬路走進小區。而幾乎是同時，車子上下來一個人，跟在了他的後面。方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童舟走回去，心裏像洩了氣的皮球。

楚濋跟着童舟上了樓，童舟用鑰匙開了門，他剛走過去就反手要關門，被楚濋用手臂抵住。

“童童。”楚濋柔柔地叫他，童舟松了手，楚濋側身走了進來。

“那小男孩喜歡你？”楚濋斜靠着牆，他盯着童舟脫衣服的動作漫不經心地問。

“和你有關系嗎？”童舟的衣服換了一半，他光着背側着身反問楚濋。楚濋發覺小朋友現在膽大包天，居然敢一臉淡定地在他面前脫衣服。

“有啊，我吃醋啊。”楚濋已經走了過去，他單手摟住童舟的腰，嘴唇已經貼在了他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