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濋的身上鮮少出現的就是脆弱。大部分跟過他的人,都覺得這兩個字和他不沾邊。但是也不盡然。楚濋沒有媽,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他是他爸養的,但是養到八歲,人也跑不見了。他爸是個搞音樂的,自诩藝術家,不願被婚姻世俗所束縛。
于是就把楚濋丢了,楚濋在家等了一整天,最後都沒等來他爸。楚濋現在想想,他能活到十八歲都他媽是個奇跡。楚家就他一個姑姑靠譜,把他領到身邊養着他,供到高中,楚濋自己主動說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他大概就是從小缺愛,所以長大後拼命泛濫。沒得到過父愛母愛,就搞些情情愛愛。這些,他從來沒和童舟說過,但童舟也能猜到,他有個不完整的家庭。
童舟和楚濋兩人湊得老近,把面吃完。楚濋連湯都喝完了,他拍了拍肚子朝童舟傻笑了一下。童舟看他明顯凹陷下去的臉,心尖兒好像也有點泛疼。
童舟把包裝盒都給收拾了,然後扔到垃圾桶裏。楚濋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問道:“工作找好了嗎?”
童舟嗯了聲,楚濋又問在哪裏?童舟不想告訴他就沉默。楚濋又問了遍,童舟看他一眼說:“反正不是做語文老師。”
這話叫楚濋一嗆,接着又很快笑出來。他盤腿坐在床上,眼光漸漸柔和,他慢悠悠地說:“童童,過來。”
童舟離他不遠,聽了他的話不動,楚濋便伸手把他拉過來。
“幹什麽?”童舟不耐煩,把手抽了出來。楚濋擡眼看他,發現小朋友的眉眼和小時候還是頗像。
“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好嗎?”
童舟本來盯着地磚,聽到這句話擡起了頭。他的瞳孔急劇一縮,他扯了扯嘴皮說:“你說什麽?”
楚濋那股脆弱感突然湧現,在他的眨眼間和削瘦的身形中凸顯強烈。
童舟擡手,手指虛虛地劃過楚濋的臉頰,然後他垂下手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不好。”
他擡着下巴,眼神尖銳,好似都能看破楚濋的脆弱。他拿了包甩上肩,也不再逗留就徑直走了。
他不會給楚濋第二次拿捏自己七寸的機會。
第二天,童舟便趕去出版社報道。帶他的王老師把他安排在靠裏的一個工位,看他是第一天上班,就丢給他一些簡單的整理工作。他跟着主編開了幾個會,一忙也忙到了飯點。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那人嗓門洪亮,透着興奮和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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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我回來了!”那人把背包往桌上随便一放,他兩只手都拎着兩個大馬夾袋,他邊翻邊往每個桌上都放一盒。等發到童舟的時候,童舟雙手接過禮貌地說:“謝謝。”
那人聽着這聲音陌生,便擡起了頭,他一怔,遲疑着說:“你是....”
“你好,我叫童舟,是今天剛來的實習責編。”童舟站了起來,主動伸出手,那人聽了他的名字,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他瞥了眼童舟的手,然後也伸手握住說:“你好,我叫顧清影。”
“老顧回來啦!”“啊!顧大帥哥又給我們投食了!開心!”陸陸續續回到辦公室的同事們,一進來就把顧清影給圍住了。有的已經動手把剛放在桌上的伴手禮給拆了,邊吃邊驚嘆道:“哇,臺灣的鳳梨酥真的好吃啊!老顧你這次去沒虧啊!”
顧清影依靠着桌子,非常随性自然地和同事們閑扯他在臺灣出差時的種種,童舟發現他非常能說,談吐幽默,随便說幾句就能牽出一個笑話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快幹活啦!等下老王回來了!”老王就是他們的主編。顧清影用手握成拳在桌子上敲了敲,咳嗽一聲先結束話題。顧清影又走回去把包重新扛到肩上,他突然回頭看了眼童舟,童舟碰巧和他目光相撞,顧清影朝他點了下頭就往前走了。
到了下班的時候,童舟關了電腦,背了包站到樓道裏等電梯。這時,顧清影也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回去啦?”顧清影先開口問,童舟朝他笑笑點了點頭算默認。顧清影看着逐漸下降的樓層數字,突然開口說:“我前段時間跑去臺灣訪問一個作家,所以沒趕得上面試你。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呀?”
顧清影是副主編,社裏只要是招人,通常都是他和老王一塊去面試。
“我是F大中文系畢業的。”
顧清影露出贊賞的表情說:“F大中文系非常難考呢。”童舟擺擺手,顧清影此時目光撩轉,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挑了挑眉說:“那你高中在哪裏念得?”
“臨意中學。”
電梯門在此時打開了,倆人一同走進去,因為電梯裏擠滿了人,所以倆人暫時分開了。童舟一時擠不到顧清影的身邊去。顧清影的視線卻跟着轉了過去,他盯着童舟的側臉,眼底的目光愈發戲谑,那裏面暗潮湧動,窺探不得。
電梯把他們帶到了底樓,一群人擠了出來。顧清影問童舟要不要搭他的順風車?童舟說他住的不遠,謝謝了。顧清影也不勉強他,就揮揮手說那明天見。
倆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轉身的剎那,顧清影便掏出了手機撥給了一個人。
“你怎麽來了?”楚濋拉開門看見顧清影,嫌棄地白了兩眼,顧清影反手關上門,然後一個助跑猛地跳到了楚濋的背上!
“........我..........”楚濋的後背猛然受到攻擊,他差點被嗆死。他弓了弓身體感覺脖子都快被勒死了,他拼命去扯開顧清影的手,然後艱澀地說:“你他媽找死啊.....”
顧清影又挂在他身上蕩了蕩才跳下來,然後長腿一跨往沙發上一躺,指着楚濋滿臉嫌惡地說:“你怎麽一副陽痿臉?”
下一秒就被楚濋用一個抱枕砸了臉,顧清影低聲咒罵,他抓住抱枕丢到地上,兩腿一交叉一副大爺樣,他朝楚濋努努下巴說:“你知道我今天碰見誰了?”
“你媽。”
楚濋不假思索地說,他站起來擡腳去踢顧清影的腰,邊踢邊說:“你能別躺在這兒嗎?髒不拉幾的衣服。”
顧清影呸了聲順便瞪了楚濋一眼,他抓過茶幾上的薯片,撕開了就往嘴裏塞。
“動人,我今天碰見你那小男朋友了。”
顧清影和楚濋是發小,小時候住在一小區,經常湊在一起玩兒。小學是一個班的,到了大學竟然也是一個班的。顧清影給楚濋取了個綽號,叫“動人”,他說反正楚楚動人嘛。楚濋從小因為這個名字沒少被別人嘲笑,顧清影這個小赤佬竟然還給他取綽號,為此倆人沒少打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鬧歸鬧,顧清影也是楚濋唯一的朋友。第一個知道楚濋性取向的,也是顧清影。所以後來顧清影發現自己竟然也喜歡男人時,大罵楚濋把他給帶偏了,楚濋回他一個拳頭和一聲嘲諷。
“我看着你,我都變直了。”這是楚濋的原話,于是顧清影又和他打了一架。
楚濋本來正在和顧清影搶薯片,聽到這話愣了下,他皺眉說:“哪個小男朋友?”顧清影白了他一眼,然後指着楚濋說:“你這個負心漢,殺千刀的,脫褲子比誰都快,腦子比魚還笨。”
楚濋又擡腿踹了他一腳,顧清影往裏一縮閃躲,他沒好氣地瞪楚濋一眼說:“不就是那個童舟嗎?你這個死變态搞的高中生。”
“......”楚濋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一把扯起顧清影的衣領口吼:“你說童舟?”
顧清影受不了地揉揉耳朵,他又拿了兩片薯片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是啊。”
楚濋的手一松,然後推了推顧清影的肩說:“你能不能別吃了!那麽胖還吃?!”
“誰胖了啊!”顧清影一下子跳腳,他斜眼看着楚濋,嘴又忍不住開起機槍炮來。
“人孩子現在長得不要太帥,還好分手了。不然配你真是糟蹋了。”
楚濋仿佛沒聽見似地,他突然一個回頭說:“你在哪裏看見他的?”
“我們社啊,他來我們社做實習責編。”
“......”楚濋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他的手不自覺地捏了捏,心髒處又傳來尖銳的疼。
“喂,動人你還好嗎?”顧清影眼尖發現楚濋的臉色不正常,他擡腿踢了踢楚濋的後腰,結果這人晃了晃,叫顧清影吓得坐正了。他趕忙跳下沙發扶住楚濋,小心翼翼地說:“楚濋,你沒事吧?”
楚濋張了張嘴都沒說出話來,顧清影把他扶到沙發上坐好,他終于恢複正色說:“哪裏不舒服?你別吓我。”
楚濋指了指桌子,顧清影領會,把水給他拿過來,楚濋喝了幾口,感覺胸口那股不舒服退下去些,他才重重地深吸一口氣說:“沒事,就是感冒,變成心肌炎了。”
“啊?!”顧清影吓着了,他給楚濋順順背說:“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給你有毛用。”
“那你這幾天怎麽弄的呀?”
“童舟照顧了我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