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清影的表情像喉嚨裏噎了口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憋了一分鐘最後說了聲:“我靠....”
楚濋盯着電視機發呆,他突然用腿碰了碰顧清影的膝蓋說:“你後天幾點下班啊?”
顧清影表情怪異地看了眼楚濋,他伸手探了探楚濋的額頭說:“沒燒呀?怎麽腦子就壞了啊?我怎麽知道後天幾點下班啊大哥!”
楚濋不耐煩地揮開顧清影的手,他萬分嫌惡地說:“我每天準時準點下班,怎麽知道你們出版狗幾點下班?”
“我打死你!你這只單身老狗!”顧清影動手去掐楚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拌起了嘴。就在這時顧清影的手機響了,他用手肘頂開了楚濋,然後從褲兜裏摸出手機。
“啊,寶貝,怎麽了?”顧清影的聲音馬上就變得不一樣了,楚濋睨他一眼就猜到了是誰。于是乎立馬捏着嗓子做作地說:“老公~你快來呀。”
顧清影連看都不看,直接摸了個空杯子就往身後丢,楚濋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他一個橫掃腿去勾顧清影,顧清影險些被絆倒。他回過頭忿恨地盯着楚濋,後者無所畏懼地攤攤手。
“我在楚濋家。”顧清影按了功放,然後把手機遞到楚濋面前。楚濋伸手接過,葉予彬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了出來。
“嘿,動人。”
“嘿,起舞。”
“起舞”這個綽號,自然就是楚濋給葉予彬取得了。顧清影這個名字取自蘇轼的《水調歌頭》,其中有一句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明明寫得是舞姿的優美,作者抑郁寂寞中的自我排解,到了楚濋嘴裏就變了味。
他見葉予彬第一眼就擠擠顧清影說:“這就是起舞啊?”
大家都是學文學的——起舞弄清影,在當下這個氛圍中就微妙了起來。顧清影頓時燒紅了臉,偷偷連擰了楚濋好幾把。
葉予彬聽了這個綽號頓時玩味地笑了,他同楚濋也是那時候開始熟稔了起來。
“我在淮海路上買了些鹵味和燒串,正好拿過來一起吃吧。”
“好的,老公。”楚濋甜甜地說,顧清影一把把手機收走,順手再給他個爆栗。楚濋放松地往沙發上一躺,望着顧清影講電話的樣子,突生從未有過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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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大概是病成失心瘋了,居然冒出這麽荒唐的念頭,但他閉眼一瞬間,腦海中浮出的那張臉,又讓他覺得這個想法也許不荒謬。
葉予彬來了,顧清影去開門,幫他把手上的東西接過去。
“動人得心肌炎了,寶貝你說他是不是造孽太多得報應了?”顧清影熟門熟路地去楚濋家的廚房找出盤子和碗拿過來,葉予彬坐到楚濋邊上,轉頭看他說:“心肌炎?怎麽這麽嚴重?要我幫你安排醫生嗎?”
楚濋一歪頭靠在葉予彬肩上,他伸手勾住葉予彬的手臂說:“不用不用。”
“楚濋!放開你的狗爪子!”顧清影拿了只筷子丢到楚濋頭上,命中紅心,惹得楚濋驚呼一聲。
“行了,快過來吃吧。”顧清影招呼他們,倆人紛紛站起來圍着桌子坐下。
“你就別喝酒了,那破身體少折騰吧,喝點熱水。”顧清影給楚濋倒了杯熱水,楚濋擰眉說:“你有病啊,這三十八度的天,你要我喝熱水?”
眼見倆人又要吵起來,葉予彬起身去接了杯冷水,然後倒了一半進去,推給楚濋說:“溫的,喝這個吧。”
“謝謝老公。”楚濋對着葉予彬眨眼笑,顧清影受不了了,他掏出手機威脅道:“姓楚的!你要是再這樣我立馬就打給童舟,你信不信?”
楚濋聲音卡頓了一下,他捏着筷子的手也愈發用力,他眼睛眯了眯。
“顧清影。”楚老師連名帶姓喊人的時候,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叫人忍不住抖一抖。這大概就是學生時期被老師支配的恐懼。
“童舟?”葉予彬嚼着菜含糊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突然像反應過來似地叫了聲:“是那個學生嗎?”
“對對對,就是那個。啧啧啧啧,楚老師,堂堂一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為人師表竟然如此下作,天地良心都看不過去。”
“你們又複合了?”葉予彬問。
“沒有。”楚濋沒什麽胃口,筷子在碗裏的菜裏撥了撥,也不見夾一塊吃。他垂眸看那着碗裏,覺得了無生趣。
葉予彬和顧清影在一起五年了,對楚濋來說,也算個朋友。葉予彬是個細心的人,性子比較溫柔體貼,他自認也能算是了解楚濋。
“喂,說真的,你要不是真心的,就別再去招人了。”顧清影放下手機,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冰啤酒,語重心長地對楚濋說。
“誰說我不是真心的了?”楚濋擱了筷子,眼神有些冷。
“就你這德行,不配說這兩個字。”顧清影怼得毫不客氣,楚濋眼神一凜,眼見要發作,葉予彬伸手攔了一下說:“行了行了,到底什麽情況?”
顧清影伸手一勾葉予彬的脖子湊近他說:“童舟到我們社裏做實習責編了,碰巧在我手下幹活,我認出他了,跑來和動人說一聲。”
葉予彬哦了聲,顧清影又接着說:“我興沖沖地來和他說,結果他說他前段時間生病,人童舟照顧了他一天。”
“本事還是楚老師大,我這破鏡重圓的線還沒來得及搭,您自個兒已經拉起來了。”顧清影舉起杯子碰了碰楚濋的杯子,仰頭幹了一口說:“佩服佩服。”
葉予彬瞄了楚濋一眼,發現他的表情沒有多高興,便猜測這當中沒那麽順利。
“楚濋,童舟什麽态度呀?”
楚濋繼續用筷子無聊地撥着菜,他不鹹不淡地說:“小朋友現在變了。‘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喲,您這是‘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啊。可悲可悲。”顧清影用筷子敲了敲碗邊,作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明明眉眼間都是幸災樂禍。
“你倆對詩呢?”葉予彬拿起顧清影的碗給他盛了兩口炒飯,然後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說:“吃兩口飯,空腹喝酒等下胃痛。”顧清影乖巧地嗯了聲,然後舀了勺飯先遞到葉予彬的嘴邊說:“啊,你先吃一口。”
楚濋看他倆膩歪的樣子,覺得心肌炎馬上就要變成心肌梗塞了。他突然出聲道:“葉予彬,你怎麽會看上這麽個貨啊?”
“我怎麽了我?”顧清影美滋滋地說,楚濋滿身的嫌惡已經快爆表。葉予彬看了看顧清影說:“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上了吧。”
“那你再看看我,你就看不上他了。”楚濋手撐着下巴,說得流暢又自然。
顧清影變了臉冷冷地說:“楚濋,我告訴你,你倆都是A,對A沒結果。”
“......”都他娘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楚濋覺得眼前一黑,又要暈了。
趕走了這兩個粘不拉幾的人,楚濋躺到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童舟還是沒和他聯系,楚濋心想,不行,他得出手了。
再等下去,就真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了。
楚濋又忍了兩天,忍到了周一。他臨下班時收到了顧清影給他發來的微信。他點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拖着他讓他加班了,剩下就看你了,動人。
誰讓你讓他加班了?楚濋在心裏腹诽,眉頭兇悍地一擰,覺得顧清影這人真是當代資本主義家,吸人血,沒有人性。
想歸想,人倒是去得快。他開到他們大廈樓下的時候,再次給顧清影發了條微信。
我到了,你可以滾了。
顧清影看了一眼後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髒話,結果被他硬生生憋了下去。他捏着手機背起包走到童舟旁邊,敲了敲桌面說:“小童,剩下的明天再弄吧,回去吧。”
電腦屏幕的光打到童舟的臉上,襯得他更白了。童舟的雙手仍然在敲字,他擡眸看了眼顧清影說:“沒事的,我做完再走。顧哥您先走吧。我來鎖門。”
童舟都這麽說了,顧清影也不好再勸,他點點頭說行,就把鑰匙交給了他。顧清影出了門就撥電話給楚濋,張嘴就說:“您就在那等到天亮吧,您那小朋友要把資料都弄完才走。沒個兩三個小時,絕對走不了。”
“.........顧清影.......”
“欸,注意言辭,要是沒有我,您連等兩三個小時的機會都沒有呢。”
“我真想抽你。”
“別,你要愛我。”說話的當口,顧清影已經走出了辦公大廈,他一眼瞥見楚濋的車停在對面。他穿過馬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楚濋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顧清影聳了聳肩說:“我怎麽知道你那小朋友這麽愛崗敬業。”
“下次再和你算這筆賬,你快滾。”楚濋的病還沒好透,臉色還有些白。顧清影看了眼表說:“要不你打個電話給他吧,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呢。”
楚濋搖搖頭,他拉開包然後拿出個袋子遞給顧清影。
“喏,你要吃的年糕團。”
顧清影興奮地伸手接過,一摸還熱乎,他解了袋子咬了一口說:“你去排隊啦?”
“我大概中午飯吃太飽了才去排隊。你不是說要吃嗎,正好我一個同事去買,我讓她順手帶的。”
顧清影往前湊了湊,他推了推楚濋說:“算你有點良心。放心吧,小童同學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
楚濋懶得再和顧清影耍嘴皮子,他眼尾一掃說:“誰知道。”
人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