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不要攔着我,我要去城門!”幾乎一夜未睡的小燕子,天剛蒙蒙亮,就不顧自己腫脹的雙腿,吵嚷着要小凳子幫忙去上驷院領牌子,去馬廄牽馬。

紫薇招呼着明月、彩霞,三個人一起死死地把門堵上:“不要再任性了,小燕子,你看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哪天就要生了;你現在騎馬出宮,不是白白要讓永琪擔心嗎?爾康和他好不容易才回來,大家都希望能看你平平安安的,聽話,留在景陽宮等他,好不好?”

一大早就催促着趕緊梳頭洗臉的小燕子,跟往常閑散不拘的态度大相徑庭:“我等不及了!好多次,他都在夢裏奔向我;現在他回來了,我的夢終于變成真的,怎麽可能還坐得住嘛!”

“怎麽了,紫薇?哎呦,小燕子你怎麽一頭的汗?”晴兒從慈寧宮過來,想在去城門口迎接之前來景陽宮打聲招呼,就撞見一屋子宮女加上紫薇,在跟小燕子僵持不下:“是不是小燕子也想去呀?我就知道。別争了,上車吧,我都吩咐人套好了,鋪了氈子的,可軟和了;紫薇,你信不過小燕子騎馬,那還信不過我嗎?”

紫薇見晴兒讓小燕子好不容易停下了蠻力推搡,這才松了口氣:“阿彌陀佛,總算來了個救兵!小燕子犟起來,比我照顧東兒還累呢!”

頭一個鑽進馬車的小燕子,一屁股就坐到了車廂最靠門簾的位置,似乎咫尺的差距,都能影響她第一個向永琪奔去;紫薇握着晴兒的手,也魚貫地坐進車裏。一路馬蹄“踏踏”而行,不消多少工夫,城牆就盡收眼底。

三人在車裏等了一會兒,天邊漸漸揚起塵土,還有鳴鑼開道的聲音。

紫薇和小燕子急忙掀開車簾,只見兩匹疾馳的駿馬,踏着朝霞而來;到能看清楚面目的時候,其中一人直接翻身下馬,朝着馬車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小燕子,卻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燕子的驚喜的眼淚,落雨紛紛般浸透了他的肩頭:“你終于回來了。這九個月,我每天都在想,這場仗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我好想你,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親吻小燕子的耳垂,永琪低垂着眼睫:“這九個月的日子,讓我真正感覺到了,什麽叫‘世事無常’。到今天為止,我終于領會到了我們的幸運。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有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完成。謝謝你一直等我,謝謝你對我所有的包容。我活着一天,就絕不會辜負你一天!”

另一邊,紫薇和晴兒在馬車裏透過車窗,向不遠處翹首以盼;爾康揚鞭快馬而來,在車邊停下,這才下馬後恭敬地跪下,給紫薇行了額驸對格格的正式禮節:“臣福爾康,接駕來遲,請明珠格格海涵。”

紫薇知道他每次故意放低身段,都是在跟自己打趣,拿帕子止住了淚,伸手在爾康肩膀上捶了一下:“才回家也不問問東兒,滿腦子只剩下這些玩鬧。還不快去跟皇阿瑪請安!”

起身之際,爾康一把攬過紫薇,二人并身上馬。爾康對着車裏的晴兒作了個揖,便載着紫薇一起進城入宮去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車回去呀?好心送你們來,我倒是要落單兒了。”晴兒見紫薇、爾康遠去,轉頭看着永琪和小燕子。

意識到小燕子現在沒法騎馬,永琪将她打橫抱起,放入馬車,自己也跟着坐在前頭:“我們當然是陪你一起回去;小燕子現在這個樣子,哪匹馬馱得動她哦?”小燕子以為永琪在笑話她肚子大,身體重,氣得踢了永琪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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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燕子,你輕一點好不好?”永琪抽回被踢的腿,轉身跟小凳子一起駕車。

小凳子看到永琪回來,心裏也興奮、感動得不行,現在看到主子跟自己同乘,受寵若驚,連忙要把缰繩從永琪手中接過來:“五阿哥,您千金貴體,就別折煞小的了;您一路辛苦,景陽宮裏吃的喝的用的,全都給您備下了。大家天天念叨着菩薩,就盼着您趕緊回來呢!”

永琪伸手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誠摯一笑:“我走了這麽久,景陽宮裏多虧了你們,格格才沒事,還不都是你們的功勞。這會兒又說什麽貴賤?格格不是早就立了規矩嗎,自家人面前,都是‘咱們’;剛才這話可別讓格格聽了,小心她罰你。”

小凳子拿袖管子擦了擦眼,熟練地吆喝着,跟永琪一起駕車,調頭回了宮。

景陽宮內,桂嬷嬷站在陳畫邊上,幾乎是緊盯着她喝完了那碗松茸紅棗雞湯;即使陳畫幾番拒絕,說一大早吃這麽油膩的東西不好消化,桂嬷嬷也是一臉公事公辦的笑容,跟沒聽見一樣:“福晉,老佛爺說,現在入秋了,天氣轉涼,您身子弱,一定要暖胃進補。今天五阿哥回來,您還是別學那隔壁的還珠格格一樣在外面吹風了,就在家裏等着吧。”

擦了擦嘴角,陳畫并不反抗。她知道,自己在宮中的形象就是這樣,知書達理,溫柔可敬,絕不會像小燕子一樣,上天入地,只為了自己一刻的滿足和開心。

何況,那個在開拔儀式上,臨行前深深注視自己的人,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在城門口返程的大軍當中啊。

那還有什麽可看的呢。

如今永琪順利歸來,榮親王的名分也正式确定,小燕子和陳畫都可以堂堂正正地使用王妃服制了。可永琪似乎根本無心理會這件事,只是吩咐景陽宮裏,一切稱呼都不要改動。

眼看着小燕子跟永琪從乾隆那裏請安回來,你侬我侬的樣子,陳畫心中,不免更加傷感:“永琪,今晚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你可以來我房裏嗎?”

永琪大約猜到陳畫想問什麽,可他的一顆心,早就已經牢牢地拴在小燕子身上:“抱歉,我應該跟你提前講清楚的,不過現在也還不算晚;這段日子,我在戰場上看到好多事,讓我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貴,也更加想要好好珍惜我跟小燕子餘生的每一天。以後,你還是我的福晉,但是我除了能給你吃穿用度上的保障,還有這個福晉的頭銜,我想,演戲這件事,對我來說有點困難。我知道你的擔心,我也同樣擔心。”壓低了聲音,永琪湊到陳畫耳邊:“簫劍還在雲南,他在幫我們找費安揚的下落;一有消息,他會立刻通知我們,自然也包括你。”說罷,轉身就要拉着小燕子的手回房。

陳畫還不曾追問一句,就受到永琪這樣的冷遇,讓她在一屋子宮女嬷嬷面前,有些難堪,忍不住扶着腰,追了上去,在走廊裏扯住了永琪的衣角:“如果簫劍找不到,他也回不來,你打算怎麽辦?為了你和小燕子的幸福,我從一開始就選擇退出,到底是你陪我演戲,還是我陪你演戲呢?兩個人的犧牲,被你說得好輕松,難道這就是你對費安揚推脫抛棄的理由嗎?”

不知是不是一早喝的雞湯增加了熱氣,陳畫現在感覺,胸中有一團火,不發不行:“喜帕的事情,老佛爺問了我好半天,我僥幸應付過來了;如果老佛爺再問,為什麽孩子都有了,你卻不肯來我房裏,我該怎麽回答?難道讓我跟老佛爺直說,你對我沒有感情,是個玩弄人心,陽奉陰違的小人嗎?”

小燕子被這場面震住,一時說不出話,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經脈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動。

“我知道,你很想念姐姐;但是我對費安揚的思念,一點不比她對你的少。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可不可以去我房裏,跟我說說,他這一路的事?”陳畫放軟了語氣,楚楚可憐地看着永琪,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潮水般的負罪感,瞬間裹挾了永琪的整個身心;小燕子知道,費安揚為了救爾康,犧牲了自己的安危,堵住了盾牌陣的缺口;就好比陳畫為了幫老佛爺解憂,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和人生,堵住了老佛爺眼中可以攪散永琪和自己婚姻的缺口……小燕子想到這裏,輕輕地松開了永琪的手,對他點了點頭,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不情不願地牽起陳畫的手,在桂嬷嬷一臉得意的注視中,永琪走進了新房。

桌上是陳畫沏好的茶,放到正合适的溫度;如果陳家匆忙集訓培養的“君子六藝”是個笑話,那這沏茶的本事,或許是陳畫唯一帶來景陽宮的真實能力。

“你餓不餓,要不要我讓桂嬷嬷送點吃的東西進來?”陳畫把永琪領到書桌前坐下。這間卧房,除了古玩書本,繡框妝臺,也就只剩下一張床了——一張永琪和陳畫,這輩子都不可能一起躺上的一張床。

永琪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好厲害,我壓抑了一路的回憶,都被你幾句話勾起來了。費安揚……我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了。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們突襲猛白的軍隊,獲得了一場小勝利,晚上我跟他一起在山坡的草地上,仰望雲南的星空,他說起了你。”

陳畫原本倚坐在床頭,聽了這話,立刻下地,走到了書桌旁邊:“他說什麽?你快告訴我!”

“是盧照鄰的詩。”永琪看桌上筆墨皆全,紙張也是裁好了現成的,便直接撒墨揮毫,寫了兩句:“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陳畫眨眨眼,這詩的意思熱辣辣地,燒得她臉紅:“他……他這是在羨慕你和小燕子呢。”

永琪遲疑着放下筆,自嘲起來:“我都忘了,皇阿瑪看過你以前練過的字,說你的柳字很有韻味;我班門弄斧,随手就寫了柳字。”

陳畫把永琪寫的詩聯拿起來,對着窗口的光仔細一看:“字,是好字;話,也是好話。”永琪起身,站在她身邊,又講起那天費安揚被檸檬酸倒牙的故事,終于讓陳畫的一臉苦澀,綻放出笑容。

房門外面,小燕子因為在自己房裏左等右等,都不見永琪回來,便自己過來看看;誰知看到永琪和陳畫兩個,在書桌前面一起寫字,一起說話,雖然知道陳畫是在打聽費安揚的事情,心裏總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一氣之下回到房間,小燕子拿起自己的成語大全,就想撕了洩憤;可這次這本,是永琪請人買來牛皮做了封面,怎麽撕都撕不破;氣得小燕子去永琪包袱裏抽出他的佩劍,想要直接砍爛成語大全。

明月、彩霞看事情不妙,立刻穿過院子,跑到陳畫房裏去通知永琪:“不好了,格格舞刀弄劍的,現在身子不穩,站起來連腳尖都看不見,傷了自己怎麽辦!快告訴五阿哥,讓他來勸勸啊!”

寶劍抽出的一瞬間,小燕子聽到希索一響:行軍包袱裏,自己逼迫永琪帶上的金絲軟甲,緊緊包裹着劍鞘。難怪那天費安揚中了針,但永琪毫發無傷!

永琪聽到明月、彩霞的叫喊,丢下筆就去找小燕子,把墨汁飛濺了一桌子;看到小燕子呆呆地站在自己行軍包袱面前,忍不住從身後将她抱緊:“不要鬧了,好不好?你的堅持沒有錯,你的堅持救了我一命!我不是在跟她卿卿我我,真的不是。給你的承諾,我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但是現在知畫沒有了費安揚,她的一生一世,要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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