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黑影身手敏捷,腳尖一個飛踢,就把裝滿辣椒碎的勺子踹往另一邊——抱着安瀾的紫薇眼看一抹紅色飛向自己面前,失聲大叫起來:“小燕子!不要再丢辣椒了!小心傷了孩子!”
然而此時此刻,小燕子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打贏這個小賊,奪回包袱,根本聽不進紫薇的話;撸起兩邊袖子,左手舀了一勺花生米,右手挖了一勺酸筍,又換了角度,刷刷對方面門丢去。
這一次,酸筍派上了大用場——雖然黑衣人帶着蒙面的黑布,酸筍的濃厚氣味卻迅速地沖破了屏障,讓那黑衣人忍不住拉下面罩,透了透氣。
永琪看那人面色黝黑,唇齒微突,明顯是緬甸人的面相,心頭愈發升起警惕,趁着小燕子跟他正面纏鬥的工夫,繞到他的後方,抓住了他的臂膀,反手一扭,讓他痛叫失聲:“大俠饒命,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小燕子看永琪制住了他的要害,這才滿臉得意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跳到他的面前,伸手一掏,收回了她的包袱:“哼,姑奶奶剛到你們這裏,就被你們這些混蛋給惦記上了!你放亮了罩子看看,姑奶奶身邊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還不快滾,別耽誤我們吃飯!”說着,擡腳給這個黑衣賊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又是一聲哀嚎。
永琪剛要松手,簫劍從桌邊站起來,朗聲喝止:“永琪不忙,咱們還有話問他。”
爾康在一邊看着他們幾個交手,一邊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挪動自己的位子,默默站到了晴兒、紫薇和陳畫的身前,用自己将三個不通武藝的女子和這個賊人隔開。
簫劍踢了一條旁邊桌子下無人使用的長凳,永琪順手将他反剪着雙手,用腳壓在他背上,讓他前胸死死貼着長凳,簫劍這才開腔問話:“跟了我們這麽久,怎麽不打個招呼,上手就拿東西呢?還是說,拿東西只是幌子?”
小燕子的注意力早在簫劍審問之前,就轉移到檢查包袱上。她重重地拍去包袱上的灰,不滿地撅着嘴,伸手進去摸了一遍,才确定要緊的東西并沒有失竊。
黑衣賊滴溜溜轉了轉眼,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各位大俠,小的怎麽敢跟蹤啊?小的就是豬油蒙了心,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手腳不幹淨,竟然得罪到各位大俠身上了,小的真的知錯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孩子,要是死了,一家人都沒着落,求大俠開恩啊!小的給您磕頭了!”言語間,賊人将額頭爽快地在長凳一頭磕了幾下,外人看起來,倒像是誠意滿滿。
簫劍眯了眯眼,伸手揪了一把那黑衣賊的領口,露出一塊巴掌大的皮膚,只見上面有一個大象圖案的黑印。
永琪看到那大象圖案,耳邊突然傳來大象沖鋒的嘶吼,一時眼前劃過橄榄壩和車裏的許多激烈打鬥,神思遠去。
小燕子沒看懂這其中深意,只覺得這個人行為乖張,嘴裏沒幾句實話,忍不住眼中帶着審視,語含譏諷:“都被抓了,還要撒謊,你當姑奶奶沒見過世面啊?”伸手就用包袱對着他的頭狠狠地掄了幾下,這才解氣。
簫劍伸手攔住了小燕子想要繼續揍他的沖動,一把拎起了他的脖子,将臉湊近他的面孔,冷冷地對着他的耳朵,說了幾句旁人聽不懂的話。只見那黑衣賊人應聲愣了愣,臉色立刻變了;先前的狡黠蕩然無存,反而目露兇光,回敬了一句無人能懂的密語。
永琪擔心這個賊人趁機偷襲簫劍,比如張嘴去咬他的耳輪,或是拿頭直接去撞簫劍的額頭,腳底發力,狠狠地踩了踩他的兩只手腕,疼得他又是嗷嗷幾聲叫喊。幸好這天晚上,客棧大堂裏沒有別的賓客在吃飯,否則聽到這般慘烈的叫聲,只怕都要四散奔逃,棄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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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跟永琪交換過眼神,等永琪放下腳,簫劍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記,将他踢出門外,任由他消失在夜色裏。
“哥,你怎麽能把他放了!他肯定是個慣犯了,偷了我們,不知道還偷了多少人的東西!”小燕子抱着包袱,一臉驚詫。
永琪搭着她的肩膀,哄她回到桌前坐好。剛才小二把點的菜端到前廳,看到永琪和小燕子跟那黑衣人撕打,吓得把菜放到一邊,自己躲到了櫃臺下面。現在看那賊人走遠,這才鑽出來,結結巴巴地給他們上菜:“客……客官真是好身手,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我們在店裏貼了告示,也只能防得了君子,實在是防不了小人啊。”
爾康擡眼看了這抖抖索索的小二一眼,起身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碎銀子。自從紫薇提醒過她,出手太過大方容易招賊,現在又剛剛目睹過對小燕子和永琪心懷不軌之人的經過,爾康也稍微收斂了一些自己大少爺的脾氣:“店家辛苦了,米線湯趕緊上來吧,我們都餓了,快點吃完了,晚上早點休息。”
小二千恩萬謝地哈腰去了,說是去後廚催一催,馬上就好。
看着一桌人劫後餘生的惶恐表情,爾康打破沉默,做主發了話:“大家先吃飯,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剛才散落一桌的紅辣椒碎,差一點迷了薩那的眼;虧得陳畫拿衣袖擋住了,自己嘴裏不小心落進了幾片,辣得陳畫大汗淋漓,舌尖麻麻,只能一直喝水。
米線上桌時,一桌子人風卷殘雲,餓了一路,把一桌菜吃得七七八八,這才算酒足飯飽。小燕子打了一架,又喝了好大一碗熱湯,身上愈發酸脹,看見安瀾張着小嘴,“啊啊”地亂叫,知道自己該去哺乳,連忙起身走到紫薇身邊,接過安瀾,拉着陳畫一起上樓。
自從小燕子知道了陳畫的身世,知道了陳畫的境遇,她回想起自己從前在景陽宮時,心裏那些“吃醋”、“犯妒忌”的情景,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沖動和狹隘。現在同為人母,小燕子看着薩那,和看着自己所出的安瀾,心裏升起的是同樣的憐愛和珍視。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紫薇教她的那句詩,現在真正找到了寄托之人。
這一場風波,到底是将小燕子和陳畫間微妙的關系,給理得順順當當了。
永琪目送着她二人相伴回房的身影,側頭向簫劍詢問自己剛才大惑不解的地方:“簫劍,我們放他們走,是不是太冒險了?現在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如果他回去以後,把他們的團夥給叫過來報複我們,大家豈不是要遭殃了?”
“你也看到了那個大象刺青,對不對?”簫劍用拇指向後勾了勾。
“當然——象兵部隊,緬甸的大象,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了。”永琪眼中浮起淡淡的紅,他想起陣前犧牲的軍士,總是不由自主地這樣。
簫劍的眼神落在小燕子吃剩的魚骨頭上,略微露出機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放他走,我們才能摸到他們的老巢。我想,如果真的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們離找到費安揚,也不遠了。”
爾康和永琪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晴兒把這些話串起來細想,轉頭看了看紫薇:“費安揚被這些身上帶着大象刺青的人給抓走了嗎?他不是被緬甸軍隊俘虜了?這人的打扮看上去,只是個小賊,不像軍人啊。”
“晴兒,你說得很對。看他一開始油嘴滑舌,我幾乎就要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地下幫派的一員了。不過,我在他耳邊,用緬甸語問了一句‘倉庫在哪裏’,他居然直接反問我怎麽會知道‘倉庫’。當時我就想,我找對人了。”簫劍喝了一口茶,慢慢潤喉。
紫薇和晴兒聽到這裏才知道簫劍的用意,忍不住擡眼看了看樓上小燕子和陳畫所在的房間。若是沒帶孩子,他們一行人铤而走險,還算是智勇雙全;只是身為女子,一旦有了孩子的牽扯,萬事就沒辦法像男人那麽潇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