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學

同學

一個痛苦甚至可以稱之為尖銳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一股兇猛的力道摟住虞聽晚的腰,将她整個人帶的向後踉跄了一下。

因為力道太大,她整個人都向後仰去,重重砸在了那個人身上。

虞聽晚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什麽都來不及想,失衡感令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直到她倒在地上時,身後是柔軟的觸感。

疑惑和不悅隐秘地壓住虞聽晚剛剛愉悅的心,她趕緊試圖起身,但腰被沈幼宜的手緊緊壓住,動彈不了分毫。

緊接着,身後的那人深呼吸一聲,開口:“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聽到熟悉的清冷音色,虞聽晚的身體先于她的意識立刻停止掙紮的動作。

迷茫和再次相遇的喜悅融成一個個蹦蹦跳跳的小毛團子在她的心裏滾來滾去,絨絨的毛刺得她心裏癢癢的。

“你如果遇到了什麽難處,可以跟我說,可以求助別人,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沈幼宜的聲音清晰地響在她的耳側,帶着特有的氣息,和一股莫名能讓人安定的磁場。

一個個字被風穿成線流入她的耳邊,虞聽晚感受着耳邊的氣息,舒服地眯眯眼。

而字的內容仿佛古老的符號連成一串,被賦予了某種別的意義,被誤會的心迫切地需要解釋:“我沒有傷害自己。”

虞聽晚拍拍勒住自己的腰的手,示意沈幼宜松開。

她此時看不見身後的人的表情,但察覺到了自己拍過的手越發地向內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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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名為哭笑不得的情感沖垮了她的心防,酸甜的汁水瞬間爆開,緊接着化為甜蜜的暖流流入心房。

“我真的沒有傷害自己。”

虞聽晚刻意壓低自己的音高,以顯得更加的冷靜,來證明她不是在傷害自己。

可是,身後人的手依舊絲毫不退讓。

好吧。

虞聽晚逐漸卸了全身的力道,虛虛靠在沈幼宜懷裏,躺在她懷裏也挺舒服的。

她望着天如是想。

今天,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墨黑的雲和從她們身上呼嘯而過的風。

風越來越大,樓下鳥的巢穴劇烈地搖搖欲墜,與風做着抗争。

樓上的她們一動不動,交疊着,仿佛是末日前互相依靠的蒲柳枝。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追求永久的渴望咬住她的心,她迷失在溫暖中。

她緊緊地抱住她。

天空呈現出黑紫色的渲染,末日的情景,幻想的色彩,一切虛構的和真實的全都在她眼前,在沈幼宜的懷裏。

突然,天空凝出一顆淚,穿過層層疊疊的雲,透過風,貼住了虞聽晚的唇。

仿佛貼合她的心中所想。一條紫白色的閃電劃過天際,一道道沉悶的聲音轟動着整個天空。

“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她用力地大聲道。

閃電的頻率明顯加快,一閃而過的光流過沈幼宜冷冰冰的臉,緊咬的唇透露出她的不安。

終于,等了一會兒,腰間的力氣明顯小了不少。

虞聽晚等待身後那人徹底将手打開,她起身,對地上躺着的人伸出手:“快走。”

一道閃電刮破雲層,照亮了虞聽晚的臉和她所伸出的手。

沈幼宜擡眼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蓋在她的手上方。

虞聽晚理所當然地尋找縫隙十指相扣,将沈幼宜從髒兮兮的地上拉起來。

陣陣的轟鳴聲滾滾而來,兩只手交扣的溫度驅散了面對未知的恐懼。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如同被撥動的弦久久地顫動着,竭盡全力拉長餘後的嘶啞的音調,詠唱出她隐藏已久的心聲。

她被沈幼宜創造出來,不僅僅是因為沈幼宜自身的不甘心,因為迫切強烈地拯救自己的希望,更是因為對人世間不朽的愛的困惑。

虞聽晚垂下眼,注視着相牽的手,時間伴随着世界的呼吸撥動指針。

沈幼宜臨死的困惑與虞聽晚所追尋的極致無瑕的完美是一致的。

耳邊的風暴怒地呼嘯,世界的一切都在她眼中放大。

她有預感,只有沈幼宜能做到,能修補她所缺少的一部分。

尚且纖細的樹枝左右搖擺,看似十分穩固的巢穴于鳥兒焦急的叫聲中垮掉,四散的小木棍很快掉落在地上,被風帶走。

虞聽晚的心微微顫抖着,她從未這麽渴望過,再與她更親密一些。

閃電與雷聲交錯,她的心跳聲漸漸地和身邊人清淺的呼吸聲合為一處。

她不由地擡頭偷偷瞄了她一眼。

沈幼宜察覺到視線,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抓緊了她的手。

憐愛,喜歡,悲憫以及被給予的無聲的關心,這些通通融為一體,再一次冶煉灼燒着虞聽晚的心。

沈幼宜跟随在她身後,時刻注意着虞聽晚的舉動。

直到回到了屋子中,雨滴打在屋頂上,清涼的氣息透過天臺的爬梯口催着她們離開此地。

再次重歸于黑暗中,沈幼宜下意識地恍惚了一下,與之伴随而來的是耳鳴和眼前人影的模糊。

“你還好嗎?”沈幼宜用力錘了錘頭,視線逐漸聚焦在虞聽晚的臉上。

“沒事。”雨滴重重地砸在樓道上方窄窄的窗,發出“砰砰”的響聲。

虞聽晚握住她的手,繞過層層蜿蜒的樓梯,走入到她們班裏。

她把幾張桌子上的書都搬下去,放到一旁,将桌子如拼圖般拼到一起。

沈幼宜靜靜注視着眼前的人,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打着轉兒:“你要做什麽”

虞聽晚脫下外套橫着鋪在桌子上,一手撐住桌子躺了上去,右手拍拍她的身側的空間,眼神示意着沈幼宜過來。

門口的人歪了歪頭,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踮起腳躺在她旁邊。

以虞聽晚的視角,她只能看到沈幼宜的後背和肩上垂落的發絲。

躺在沈幼宜的身側,即使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是那麽的令人激動和欣喜,自己仿佛被填在了蛋糕裏的水果夾心中,等待着她冥冥注定中的那個人的品嘗。

直到她身邊那人呼吸平穩,虞聽晚依然緊張地不敢動彈分毫。

冷氣從窗子的縫隙裏鑽進,吹着桌上的二人。

沈幼宜下意識地蜷縮了身子,這一下的動作吓的虞聽晚緊張起來。

等到腦中的警報過去,虞聽晚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蹭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

沈幼宜好似感覺到後面的溫暖,身體下意識轉了過來,遵循本能地抱緊了虞聽晚。被抱在懷裏的人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外面電閃雷鳴,裏面是如幼鳥般的少女互相依偎。

雨漸漸小下來,破曉的天光刺破了烏黑的天幕,清脆的鳥鳴聲伴着氤氲水汽般的風鑽進教室裏。

等到虞聽晚被系統叫醒,昨晚睡在她身側的沈幼宜早已不知去向。

原來之前呼喚系統不在,是因為其他世界出現了漏洞,總系統臨時派系統去修補漏洞。

在此之後,她沒再見到沈幼宜,而沈幼宜似乎也忘了她們之間的一切,再也沒來找過她。

這段時間,虞聽晚一直跟着系統臨時補習常識和知識。

鈴聲依舊日複一日地響起,光在大地上不厭其煩地反複奔跑。

這回光爬上了樹,對着綻開的花招手,粉嫩的寶石綴在檀紅的枝幹上,裹挾甜蜜的氣息湧入虞聽晚的鼻腔。

她不由打了個噴嚏。

講臺上的卷子如飒飒的楓葉般飄到每個人的手中。

虞聽晚此時并沒有左右地打量這份剛到手的卷子,而是直直地向着斜對方望去——是沈幼宜。

她正在仔細地查看卷子的每一處,緊接着一筆一畫,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虞聽晚收回視線,不為人所知的喜悅和驚訝在她的心中壓縮成一個個小煙花,呲啦呲啦地放着花。

她拔下筆帽,套在筆上,答了一會兒卷子,眼神又不由自主地往沈幼宜那裏偏去。

一個小紙團巧妙地避開了監考老師的視線,打在了沈幼宜的後背,但沈幼宜沒有回頭。

随後,又有幾個小紙團飛躍障礙,砸在了沈幼宜的脖子上又滾落下去掉到了沈幼宜的腳邊。

虞聽晚見到這一幕,煙花啪地炸開,熾熱的灰燙得她心裏也燃起一團火。

她眉頭皺起,手攥緊筆,悄悄用餘光去追蹤紙團飛來的方向。

向沈幼宜扔紙團的那個人是一個染着綠毛的女孩,表情不耐煩嘴裏還不知在念着什麽。

虞聽晚立刻舉手示意老師,監考老師走過來小聲問道:“怎麽了?”

她将剛才她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報告給老師。

老師點點頭,走到那個人旁邊敲敲桌子,盯着她。

見那個人不再有所動作,虞聽晚心裏的殘餘燼灰暫時堆積在一處,緩緩地散發着熱。

她低頭專心寫卷子,不時地擡起頭看看斜對角的沈幼宜。

考試很快過去,幾天後,全年級的大榜被張貼在一個統一的展覽板上。

虞聽晚等到人散得差不多時,才走過去看。

在密不透風的黑線格子裏,理所當然的,沈幼宜的名字是第一位。

虞聽晚伸出手隔着玻璃輕輕撫摸這個名字,心如同羽毛飄回教室,拿起資料爬上樓。

剛剛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就聽到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

“小小年紀敢弄虛作假,你有本事你就去高考考場上抄啊。”

随着一個男人的嘲諷聲,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背影。

沈幼宜背對着她低頭,垂下來的碎發擋住了她陰翳的眼。

被誣陷退學的劇情點提前了,虞聽晚心想,她敲敲門,迎上了對面相立的兩人。

沈幼宜察覺到了有人的靠近,退後了幾步,仍是一言不發。

虞聽晚瞥了她一眼,把材料放到檀紅色的木桌上,轉身走到沈幼宜身前。

“老師,她沒有抄,我可以替她作證,我是高三的,就坐在她的斜對角。”

沈幼宜的手握緊衣服的下擺。校長皺眉掃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

為了避免抄襲,考場是高二一排,高三一排,排排隔開考的。

他出去打了個電話,留下沈幼宜和虞聽晚在這裏。

虞聽晚按耐住想和沈幼宜搭話的沖動,站住盯着前面的挂在牆上的畫。

二人靜默無聲。

看不見的火焰吞噬着她們,掙紮的心在哀鳴。

她眼神放空,耳朵豎起,全部的心神都系于她的身後那人,心随着沈幼宜的胸膛的起伏而熱烈地跳動。

此時此刻,想要守護着她的心情是如此的迫切和強烈。

最終,校長走進來,揮揮手,讓她們離開這裏。

看樣子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虞聽晚和沈幼宜一先一後地離開,在她經過樓梯時,沈幼宜快步地越過她,帶起的風傳來一聲很小的幾乎聽不清的“謝謝。”

虞聽晚捕捉到了那聲“謝謝。”

她停下腳步,看着沈幼宜快步離開。

剛剛的“謝謝”還停留在她耳旁,如同一個冰山悄悄地碎裂開一個小口,光探頭探腦地深入,照亮了黑暗裏一顆晶瑩剔透的心。

她扶住沈幼宜觸碰過的扶手,冰涼入手。

虞聽晚只覺得舒适,一點點地追着她殘餘的氣息,慢慢地走下去。

世界依舊在沉重地呼吸,教室後面彩色的黑板報開始緩慢地褪色,直到被抹去,一幅嶄新的色彩明亮的圖畫被塗抹在上面。

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又似乎有什麽在悄無聲息地更改。

虞聽晚也在改變,她從對人類的知識懵懵懂懂到參加競賽斬獲了多個獎項,被授予在國旗下發表講話的光榮任務。

紅旗在藍天下舒展着,被風吹出烈烈的聲響。

她站在高臺上,拿着稿子面對着規整的方塊陣朗讀。

清脆的聲音從聲響中飛出,慷锵有力的音調牢牢地框住沈幼宜。

她在人群中擡頭望向臺上的小黑點,眸子含着淺淺的光,彎起嘴角。

虞聽晚邊讀稿子邊按照記憶尋找着沈幼宜的身影。

直到下臺時,她都沒有找到沈幼宜。

失望和思念搭載着她游過人群的洶湧洪流。

在繞過一棵綠樹旁,虞聽晚擡起眼,在命運中的冥冥呼喚中,高馬尾的少女看向她卻又很快收回視線。

她心猛得得一跳,咚咚咚,直到虞聽晚反應過後,她就已然來到沈幼宜的面前。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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