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之死
之死
我成婚了。
和一片鮮紅的肉片。
肉片上的神經末梢還沒死亡,正跳的歡快,生命力十足。
足以看出肉片所呆着的身體主人生前是如何的強健。
肉片還泛着血水,被我用一片元神組成的巴掌大靈氣罩穩穩的托舉在空中,跟着我的步伐往前走着。
前面是我兩今日成親用的喜堂。
滿目的紅意,好像他今日的顏色,燦金的囍字,反射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堂上無一人,天色也剛剛好,是很平常且平靜的一個時辰。
今日婚期是我兩一起選的。
當時他就告訴我說:阿鏡,我們今後就在這蕪名村過凡人的生活吧。
我當時就笑。
堂中無人為我們主持婚禮,所以我微笑着毫不費力的操控着旁邊的靈氣罩欲自己舉行婚禮。
肉片穩穩的浮在罩中,跟着我的動作拜天地。
我兩面對面站立。
我低頭他便低頭,我躬身他便躬身,我轉身他便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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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到他在朝我微笑,眼裏的溫柔似乎要溢出我的眼眶。
我兩走到庭中,雙雙下跪,我們從天上來,雖再也回不去,但還是要拜一拜這呆了三千年的地方。
或許,神帝會看在之前的感情上,願意讓我帶他回去。
更或許能再賜他一命。
哎,罷,這個許是不太可能。
畢竟當初是我兩立誓下界的,神帝應了我們的請求。
神帝向來很仁慈。
我兩拜完了堂,又喝了交杯酒,就要入洞房了。
因他身體不便,所以我就帶着他直接躺在了血紅的床褥上。
這些床具皆是我兩一同購買,上面的雙鴛戲水團花紋樣還是他繡的。
因為我做不來這些精細活。
我伸手将靈力罩落在手心。
肉片已經不再跳動了,他俨然早已是一片徹底的死物,我呆愣的看着,臉上難有表情。
我們剛才成婚的時候他剛死沒多久,我估算應是半個時辰的樣子。
我難得從一衆村民手裏将他搶了來。
我兩曾笑着說過:我們要做這一片土域的守護者,然後安安穩穩的在這裏生活着。
所以我遵循之前的約定沒有動手。
不。
應該說是我根本沒有力氣動手。
看到他被削成片狀擺在盤子上的時候,我好似已經忘了我是不是還存在于這個大陸上。
空白的大腦神經讓我死屍一樣的看着他被村民一片片的吃了下去。
我就這樣愣着看了好久。
然後我只搶到了一塊他。
就是手中的這一塊。
我看着手中的靈力罩。
靈力罩并沒有什麽作用,他還不如這片充滿了靈氣的肉片來的靈氣充裕些。
但是肉片的靈氣早已四散,被困在這靈力罩裏像流水一樣來回的飄逸。
他是青金色的靈氣,很好看。
我當初看上他有一個小原因也是因為我喜歡這個顏色。
然後他就被我搞到手了。
嘿嘿。
但是這靈氣現在已經是青灰色了,馬上就要辨不出顏色徹底變成灰黑色了。
他向來溫和悲憫又仁慈,神帝将他教養的很好,他是神帝最得意的一子。
就這樣被我給拐跑了。
還死無全屍。
我沒來得及救他。
我兩五年前下的界,對神帝說了好一通狠話,通天誓立的又絕又毒。
如果我們再回上界,定會元神盡碎,泯滅于上下十三界。
可我現在想回去了。
就算我會永遠化為灰燼,我也想他複活。
神帝或許會因為他是他最得意的兒子而大發慈悲,解了通天誓的命數。
我晃了晃手裏的靈力罩,肉片穩穩的懸着,散開的青灰色靈氣到處晃動着。
昨日他還操控着青金色的靈氣布置着我們的喜堂。
今早他還用這靈力遠遠的給我遞了一杯熱茶。
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才凡間五年而已。
我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婚服。
婚服是他給我搭配的,為了貼合我狐族小妖精的身份,他廢了好幾天才繪好要繡在我婚服上的鬼眼喜羅紋,我當時笑他太正經。
我要下六界一趟。
他興許還沒走遠。
‘鏡狐來我們枉死界幹嘛?’
‘誰知!他就是這樣一只無法無天的狐!’
‘可他穿着喜服!神子呢!’
‘哎?不知…’
‘啊!他莫不是殺了神子要長生吧!’
‘啊!這到真符合鏡狐見恩忘義的性子!要不要給上界天兵支個消息!’
我穿着喜服微笑着走在枉死界,還不時注意着這破地方肮髒的血腥污穢不要沾到我的喜服。
枉死界的罰官們一群群一簇簇的正在懲罰不珍惜生命自殺的新鬼,截屍刑,石磨刑,濺出污血将這枉死界的地基都加了一人厚。
哎,好髒。
他在的話我肯定不用下腳走這鬼的地方了。
‘這瘋狐!怎得奪走我們正在截的新鬼!’
‘他竟在笑!這鏡狐真瘋了!’
‘哎!瘋狐!不要幹擾我等罰鬼!閻王爺爺可不怕你!’
‘幹嘛!這是剛磨好的新鬼肉醬!你要嘗嘗嗎!’
‘瘋狐!神子何在!你不會把神子給吃了吧!’
我沒理他們,枉死界沒有他。
我要去再下一層,去孽罪界。
孽罪界都不用我多看,我就認定了裏面不會有他。
他是一個好的超脫上下十三界的神子,他是神帝的原繼承者。
他從未幹過一件過分的,壞的,或者是逾矩的事。
就連與我奔赴下界,也是斷了大半神根還給了神帝才走的。
他的神根有五千年的仙靈之氣,神帝将這神根送給誰都如予以了新生,在上界将會是至高的存在。
我将在場的新鬼頭一個個的拿起來看了一遍。
果然沒有他。
我又要下一層了,孽罪界刑罰比枉死界重太多了,腳底十惡不赦鬼的血污約有兩人厚。
太髒了。
我皺着眉露出嫌棄的表情。
我喜服是他準備了好久的,可不能弄髒了。
背後孽罪界的罰官在罵我。
‘這死狐!仗着神子竟随意動剛砍下來的新鬼頭顱!過會安錯了身體怎麽辦!嗚嗚’
斬衰界,上斬影響上界氣運之魔,下斬影響凡間氣運之鬼。
這裏也不該有他。
我們當初剛下凡間之時,可是拯救了凡間一小國的疫疾。
我因讨厭髒污當時都沒怎麽幫他,只他一人用凡間的法子找到解決辦法,然後一一救治,後又耐心傳授控疾之術,拯救了小國大半的人。
他該是拯救凡間氣運的鬼。
他也不會是影響上界氣運的魔。
他有神根時兢兢業業,是合格的神帝之子,理想的上界仙人,如來欽點的神帝位繼承者。
他沒神根時,一将靈氣散給了上界八十八萬仙洲,二将仙骨矗立于雲海九霄二百零六面邊境,融于上界邊荒護其安寧。
只留了一具用我給他的狐鏡幻化成人骨撐起來的仙人肉身。
我将罰官蓋上的蒸籠一一掀開查看。
果然也沒有他。
哈哈,我就說吧,他怎麽會是這一層的鬼。
‘這狐太過可惡!怎把我們斬衰界的蒸籠全給掀了!鬼都要跑了!’
‘閻王爺爺在哪呢!怎的不來管管!’
‘閻王爺爺在地藏王菩薩那裏呢!這個月要超度的鬼達标了!’
我又去了下一界。
畜牲界。
狗吠雞啼,人頭畜鳴,待宰的,正剝殺的,人畜組接的,沒了骨肉浮在界頂的,牛豕庖疈。
咩咩哞哞哇哇汪汪句句。
好吵。
這畜牲界的罰官可真是夠累的。
我随意掃了兩眼就走了。
他可是神子,畜牲怎會與他有關。
這裏不管是牲畜還是人畜都是只能輪回為畜牲的,神子怎可做畜牲。
我踢翻了一只想要嗅我的牛鬼頭,撣了撣差點被這畜牲碰到的喜服,哼了一聲又去了下一界。
惡鬼界。
這些轉不了世,再也投不了胎的惡鬼,舌長眼凸,四肢歪散,醜的讓我想吐。
他更不會在這裏了。
他是上界一衆仙女投票最英俊神武的神子,是上界認為可以做上界顏值擔當的帝顏明珠,他就算是死也絕不會醜到如此醜陋惡心的地步。
且他又從未做過惡事,怎會成為再也投不了胎的惡鬼…
‘這鏡狐來我們下六界幹嘛!找誰!’
‘不知,許是找他死去的爹娘兄姐?’
‘妖修死了便死了!魂飛魄散!元神俱滅!何來我們下六界!欺負我們鬼多不值錢?!’
‘可他也沒鬼可找了啊!’
‘神子呢!竟不管管他這小妖!’
‘啊!這鏡狐不會是來找神子的吧!神子脫了神籍!可不就是凡鬼了嘛!’
‘那神子也該是歸善死界管的鬼!直接去善死界便是!在這胡鬧一通是何意!’
‘神子若死,我們下六界怎會不知!定是他兩鬧掰了!這小狐在我們這裏發脾氣呢!’
‘怎會?神子才不舍得讓這小妖狐來我們下六界!定是神子出了事!’
‘啊!這鏡狐不會殺了神子吃了吧!神子□□可有讓人鬼妖長生不老之用!’
聽他們如此議論,于是我返回到第一界,善死界。
好鬼,善鬼,将來要投人上人胎的鬼都在這裏。
這裏一片祥和輕盈之氣,路上的鬼都笑呵呵的一臉通達的善鬼之意。
這裏沒什麽讓我掀的,我只小心避開他們分辨臉孔。
遠處的罰官看到我,直接走過來問話。
‘鏡狐!你何事來此!’
我沒回話,直接搶了他手裏的名單冊翻看。
罰官繼續問,‘你為何突然來此!’
我還不理他,我并沒有在這名冊上找到他的名字。
罰官放輕了聲音,‘你可将要找之鬼名告訴與我,我來幫你查看’
我擡頭看他,‘被食之鬼去哪裏找?’
罰官一聽露出兩排兇惡堅固的獠牙,笑得和善又猙獰。
‘被食之死鬼早已什麽都沒了!被棄出上下十三界了!無人無鬼無魔無仙記得!何談去哪裏找這一說!’
我一擡手拎起他的頭就将他甩出了善死界,然後拍拍手,撣了撣喜服上的灰塵。
頭也不回的邁出了下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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