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裴臨走在前頭,明七跟在後頭。
也不知走了幾步路,裴臨忽然停下來了,他像是思慮良久了才問道:“明七姑娘今年多大了?”
“我?”明七是個直性子的,差點兒就要把自己的真實年齡脫口而出,可若說自己已然上百歲,怕是會吓死裴臨,便編造了一個年齡道:“年芳十八。”
站在前頭的人沒了動靜,像是在沉思什麽。
“裴公子為何這麽問?”明七疑惑道。
面前背對着明七的裴臨發出了一聲輕笑道:“沒什麽,只是想着姑娘這個年紀了應當有個好人家了吧。”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正經道姑。修行為主,不議婚。”明七生怕這裴公子要給自己相看對象,便連忙道。
“是嗎?”裴臨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裴臨繼續帶着明七往前走,二人一前一後,總算是看見了被鐵鏈捆綁着的裴斯。
裴斯一身戎裝像是昏迷了過去,耷拉着的腦袋瞧不出模樣,他的身體被無數的鐵鏈死死地捆住,他的身上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兒,手指尖似有血跡。
明七面對着裴斯,依舊是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妖氣。
妖會在哪裏?
還是說根本沒有妖?
可若是說裴府的人會說謊,鲶魚精甘茂是絕對不會說謊的,他說有妖那就一定會有。
“我可以解開那些鐵鏈嗎?”明七詢問裴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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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臨面露難色:“怕是不好。這鐵鏈一旦解開,父親若是發了狂,怕是會傷及無辜。”
“那前幾個來的道士是如何死的呢?這鐵鏈栓的如此結實,就算是妖都動彈不得了。”明七看向裴臨不解道。
裴臨面向明七,他手裏晃動着的燭光映照出他青白的面孔,他輕聲道:“因為,他們都試圖要解開鐵鏈。”
“所以那些道士都死了,可公子每次進來都安然無恙,而且還能重新将鐵鏈拴在裴将軍身上?那公子定然是個神人才是。”明七盯着裴臨不信任道。
裴臨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深意地笑意:“明七想這麽說,我也無力反駁。”
裴臨每一次直呼明七姓名時,明七總覺得身子微微打顫。明七當了這麽多年仙君,除了看見天尊身子會打顫之外,這個凡人當是第二個。
“公子這算是默認了?公子是裴将軍獨子,裴将軍被妖邪附身,公子卻顯得不痛不癢不悲不傷,這妖邪是否跟您有關?”明七警惕地看着裴臨,蹙眉問道。
裴臨瞧了一眼被綁在石壁上的裴斯,淡笑着道:“人終究有一死,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父親死得太難堪。父親一生為國,他若死在戰場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若是化妖而亡,那便是裴家之辱。”
“公子之言,甚是涼薄。”明七直言道。
裴臨看着明七,又道:“明七若是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
“公子怎麽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明七奇怪道。
裴臨的臉微微了有些異樣,他看向了裴斯,又對明七道:“你若是降服不了此妖,便回去吧。”
“誰說我不行?”
明七叉着腰道。
明七可不能空手而歸,那鲶魚精甘茂可是天界的‘小靈通’他知道的事情,天界都會知道,要是讓天界知道明七沒有收服裴府的妖怪,明七又不知道要被笑話多久了。
明七取出腰間的長命鞭,那宛如白骨般的短鞭在揮動的一瞬間變成了一條細長的長鞭,長鞭打在裴斯身上的鐵鏈上,鐵鏈瞬間化為烏有。
而那沉睡中的裴斯,就好像被解開了封印一般,忽然間睜開了猩紅的雙眼,不由分說地便伸出利爪向明七襲來。
裴斯的攻擊速度極快,明七若不是躲閃的迅速,怕是會被他一爪子擊飛。
這到底是人是妖?
明七現在還不能确認妖是否在裴斯的身上,明七不敢反擊,只能躲閃。
仙界有規矩,仙者是不可以襲擊凡人的,若是長命鞭打在凡人的身上,裴斯就會魂飛魄散,明七怕是直接會被天尊扔到碎妖山去。
不過在躲閃的過程中,明七很快就感覺到裴斯的速度逐漸的減慢了,這大概就是因為他本質上擁有人的體格,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就如同外界所言的一般,裴斯只攻擊明七,卻一直無視站在地窖中央舉着燭臺的裴臨。
真的很不尋常。
明七趁着裴斯動作緩慢的契機,一掌打在裴斯背部,裴斯摔倒在地上氣喘籲籲,卻沒有消磨殺意。
一定是有什麽東西操控着他,會是什麽呢?
明七迅速地在裴斯的身上再一次掃視過,只見裴斯的腰間環繞着一塊兒非常精致的白玉,白玉上沾染了些許血跡同衣服上的血跡融合在一塊兒,顯得十分難辨。
而這白玉的身上含着一股陰氣。
雖不能說是妖氣,但一個男子的身上不應該有這麽重的陰氣……
裴斯緩緩爬起身,似乎感覺到明七的視線停在了自己的腰間,便一把扯下了腰間的白玉,将那白玉生生吞了下去!
“瘋了吧!”明七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
明七本以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誰知道這裴斯竟然把白玉給吃了,裴斯見明七不動,便要沖上去再一次襲擊明七,而這時一直不動聲色的裴臨忽然走了過來喊了一聲:“母親。”
那閃到明七面前揮起爪子的裴斯忽然停了下來。
“母……親?”
明七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誰知裴臨走到了裴斯的面前,看着漸漸冷靜下來的裴斯又帶着那疲憊地聲音喊了一句:“母親。別傷害她。”
裴斯僵直的身體艱難地轉向了裴臨,裴斯眼底閃現了一絲異樣,後看了一眼裴臨直直地昏厥了過去。
明七蹙眉看着這一幕,問裴臨道:“你為何叫他母親?”
裴臨輕嘆一口氣,道:“你有所不知。剛剛他吞下的那塊白玉是父親征戰前母親贈與的。”
“我父親裴斯是東塗國第一戰将,而我的母親在我十歲那年便過身了。五年前姜黎國國君崩逝,年少的太子琦繼位,太子琦對我東塗國一直虎視眈眈,他便領兵犯境。父親心系國家,雖早已惡病纏身卻依舊請命出征。而這白玉是父母當年定情之物,母親去世多年這白玉一直系在父親腰間,那年出征父親也從未取下。”
裴臨說到這兒,微微停頓了一會兒,他幽深的眼眸看向了被微光照亮着的明七。
明七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碧色暖玉,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這碧色暖玉,是明七飛升之前就有的。明七飛升之後,就忘記了凡間往事,明七摯友流雲告訴明七,每個神仙飛升後多多少少會忘記凡人時的過往,這點兒不足為奇,明七便也沒有深究。可今日聽了裴公子一席話,明七卻覺得自己所系之玉,大有來頭。
“明七身上的玉,大抵也是心上人所贈的吧。”裴臨看着明七低頭望着自己的玉石,便出聲道。
明七側頭幹笑着:“這玉……”
明七從未深究過自己身上這塊兒玉石的來歷,只知道自己飛升後就一直戴在身上不曾離身。
裴臨見明七沒有說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再追問,繼續說父母的往事。
“姜黎國的國力一直是大陸最強,東塗國本就因為曾經的人間四煞之禍而元氣大傷,根本無力抵抗姜黎國。最後父親戰死在了城牆上……”
“等等!你說你父親死了?”明七蹙眉道。
裴臨輕咳了一聲,他本就穿得單薄,這地窖裏有都是寒氣,難免身子有些支撐不住,他青白的面孔微微擡起時顯得又憔悴了一分,輕聲回道:“跟着父親的副将說那日親眼看見父親戰死。可不知為何,父親後來又活了過來,而且戰無不勝。那姜黎國士兵生生的被逼退了上千裏。”
明七努着下巴細細想着,随即道:“按照你的說法,你的父親已經死了,後來戰無不勝的那個應該是附在你父親身上的妖邪。可妖邪如何變成了你的母親?”
裴臨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父親回來之後就變得有些古怪,他時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哭泣,我有時經過父親的屋子外,聽見的是一個女人的哭泣聲,而那聲音我聽得出來,是母親的聲音。”
玉向來都是通靈之物,可只有有怨念或是執念的人,死後才有可能附在玉的身上,而且這種妖只需要有些道行的道士就可以捉拿,應當不至于禍害了這麽久才是。
也或許,控制裴斯身體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玉或是裴臨母親,也有可能是別的大妖在暗處操控着裴斯。
倘若真有這樣的大妖在裴府,那怕是很難對付了。
明七見過的妖大多都是些中下層的妖,能有這樣強的妖力以至于不讓明七發覺的存在,必然是像鬼王山魈或是人間四煞那般強大的妖。
裴臨見明七陷入了沉思,便勾唇露出慘白地笑道:“或許我應該帶你去看看一看另外一樣東西。”
“什麽?”
“父親征戰回來後,帶回來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