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明七消失後，公主的怪病就好了，永平公主除了身上那些爆裂的傷口之外沒有性命之憂。皇後大喜過望要獎賞明七，可明七早已經消失不見，裴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接下來的時間裴臨便一直在找尋着她。
東塗國下了三日的暴雨，暴雨停息時，林裏傳來了鳥兒的輕啼，明七赤足走在冰涼的山間，她宛如一個孤魂野鬼，眼神中沒有絲毫的神氣，她的衣服一路上被劃破了不少，還沾染了污漬，身上的赤紅的血斑在她的皮膚上跳動着。她似乎完全忽視了這些，一路走着一路上似乎在尋覓些什麽。
知道遠處傳來了一聲烏鴉的叫喊聲。
明七的腳步這才停了下來。
她平靜地紫瞳微微擡起，看着遠處飛來的烏鴉，想要伸手卻好像觸碰不到。
就在她的面前飄來一陣白蒙蒙的濃煙，濃煙散去後看見的是一個白衣男子的背影，那男子瞧着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一副書生打扮，明七就站在原地看着他，過了良久，抖動的嘴唇才發出一聲艱難地呼喚：“阿爹。”
那男子的身體明顯抖動了一下，他轉過身來，白皙而又俊美，可他的眼眸中卻忽然浮現一絲顫抖，他擡手連忙扶住那快要倒下的女人，随即竟緊緊地将她抱住。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白衣被女人身上的污穢所沾染，他抱着她，恍若隔世。
“小七。”他喚着她的名字。
竟有些嗤笑。
他看着她沉睡的眼眸，忽然擡手将本來依附在明七身上的那個鬼東西，一下子便揪準方向打了出來。
鬼主靈童最後的殘魂被打了出來，她不甘心的瞪着眼前的男女，最後沖着男人吼道：“江知！你忘了嗎？就是她把我們害的這麽慘的，事到如今你還想護着她！她跟當年的白昭娣一樣的可惡！叛徒，僞神！”
聽到“白昭娣”三個字，男人的眼眸裏敷上了一層冰霜，他冷冷地看着鬼主靈童的殘魂，似乎已經全然忘記這個茍延殘喘的家夥曾經是他五百年前最親密的夥伴。
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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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稱呼真是令人惡心。
他早就不是那個小妖江知了，如今他在人界有一個更加響亮的名字，那就是人間四煞之首——百媚書生。
什麽夥伴，什麽愛人，對于他而言都只是利用的工具。
而眼前這個叫嚣的家夥，早就沒有價值了。
百媚書生輕輕地将明七放在一旁的樹邊，他臉上帶着熟悉地溫潤笑容問鬼主靈童的殘魂道：“是你把那個東西放入她身體裏的嗎？”
“你說血玉髓嗎？那可不怪我，是血玉髓選擇了她做為寄生主。”鬼主靈童的殘魂回答道。
百媚書生只是輕嘆了一口氣随即揮手，還未等鬼主靈童的殘魂反應過來，她已經在被百媚書生手裏的拂塵纏住，随後徹底消散。
百媚書生又底下身子，輕輕地按住血斑，随即像是運用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一般将那血斑吸了出來，而出現在百媚書生手中的竟然是一塊兒通體血紅的血玉髓。
百媚書生輕輕撫摸着那塊兒血玉髓，然後緩緩地起身，林間風忽然刮起，他知道那個人很快就要到了，他深深地又看了一眼明七後，如他剛才來時那般化為一團煙霧消失在茫茫林中。
裴臨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僅僅是躺在樹旁的明七，而明七身上的血斑早已經消失不見，她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沒有任何的異樣。
但裴臨還是在這清新的空氣中察覺到了一股妖的氣息。
看來裴臨猜的沒有錯，明七消失之後裴臨一直在想那如寄生物一般的血斑到底是何物，當當一切同百媚書生聯系在一起時，一切都迎刃而解。
裴臨抱起明七回到裴府，裴府沒有侍女，裴臨只能讓權二找了個靠譜的老媽子替明七清洗身體。
明七醒來時已經被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她的墨瞳看着熟悉的房間有些驚訝。
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遇見了一個男人。
“你醒了，看來已經沒事了。”裴臨坐到床邊微微一笑道。
明七扶着自己的頭緩緩爬起來，有些疑惑道：“我？我沒事了？我記得……好像有什麽東西鑽進了我的身體裏。”
“那東西叫血玉髓。”裴臨淡定地回答道。
“血玉髓？”明七蹙眉。
裴臨想了想才慢慢講述起關于血玉髓的故事：“有傳言上古國唯一的女皇符朝月和連續落榜三年的女官林晚吟生了情愫。林晚吟本無仕途之野心，但符朝月為了日日見到她，讓她當了一品學士。林晚吟惶恐，可符朝月卻說:你只要大膽往前走，身後有朕，什麽也別怕。無論何時何地，朕都信你。
後上古國遭外敵侵犯，符朝月怕自己守不住，便提前貶官林晚吟将她驅逐。後林晚吟帶兵上戰場，成為上古國歷史上唯一的女将軍。戰事平息後，晚吟消失不見，回來的只是當年符朝月送的免死金牌，這一次他終究是沒能聽陛下的話。
再後來那免死金牌一直跟着符朝月南征北戰，忽然有一次符朝月意外中箭卻發現那免死金牌竟然發出金光，護住了她的性命。傳說中那林晚吟能夠取勝是因為她同妖簽下了契約，妖幫她護國她用血喂妖。最後她又用最後的血澆灌免死金牌，只為了以自身之血化為磐石，擋愛人之傷。”
“這就是血玉髓的來歷？”明七疑惑道。
可裴臨卻搖了搖頭：“這只是傳言，傳言豈可當真。那林晚吟是否确有其人都未可知。但的确有人将這個傳言當真了，而且真的去做了。”
“那個人就是人間四煞之一的百媚書生。”講到這兒裴臨微微有些停頓，其實後面的故事過于恐怖而且又真實存在，他有些遲疑到底要不要說。
明七卻明顯有些着急了，她拉了拉裴臨的衣袖，急切道：“你快說呀，那血玉髓到底是何來歷？我為仙……”
明七一着急就容易說漏嘴，連忙打住，不過好在裴臨似乎并沒有注意這些，而是沉沉嘆了口氣才道：“你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上古國的大祭司白昭娣吧。白昭娣生來獨特，後替父從軍，但其實白昭娣一開始就打了敗仗且倉皇逃竄，不過她運氣好，逃竄路上被百媚書生撿到，百媚書生那時候還只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妖，在整個妖鬼界都是不入流的存在，他或許從來沒有見過白昭娣這樣的女子，所以對白昭娣一見傾心，見她受傷後還将身上的妖力渡了一半給她，為她療傷。白昭娣看出來了百媚書生對她有意，便答應回到上古國找到戰亂中失散的弟弟後便同百媚書生長相厮守。然，白昭娣走後偷走了百媚書生的通靈杖，這通靈杖本是第二任鬼王咒恩讓百媚書生拿去毀掉的，後通靈杖便在上古國都城城樓上懸挂，以至于妖鬼無法靠近。白昭娣後來又靠着百媚書生渡給她的些許妖力同自己天生的靈覺融合，又帶頭殺死了數些小妖成為了上古國大祭司，以至于第二任鬼王咒恩大怒将江知丢進了蠻荒谷中。”
講到這兒裴臨看着明七懵懂的眼神，又輕聲道：“蠻荒谷堪稱地獄，無數的小妖鬼魂會在那裏厮殺，像百媚書生這樣的低級小妖到了那種地方幾乎是送死。可百媚書生最後卻在怨恨和磨難中逐漸失去心智同其他三煞在蠻荒谷中橫行霸道甚至最後變成了人們口中聞風喪膽的人間四煞。于是煥然新生的百媚書生，暗中培養了七殺，然後讓七殺殺死了白昭娣，并用白昭娣的血，制成血玉髓。”
“白昭娣的血？！”明七大為震驚。
明七怎麽也沒有想到上古國的大祭司竟然會是如此凄涼而又恐怖的死去。可以想象當白昭娣被送上刑場當着她所有子民的面被放血的那一刻，恐懼和絕望一定會蔓延整個上古國。
裴臨又道：“或許百媚書生也渴望符朝月和林晚吟那般的愛情。”
“可符朝月和林晚吟聽着都是倆個女孩啊。”明七又問道。
裴臨卻忽然擡手輕輕地撫摸着明七的腦袋笑着道：“愛不分性別不分貴賤，這才是最讓從未得到過真愛的百媚書生最為向往的事情。”
說到這兒裴臨竟也是一陣心酸，他何嘗不向往那樣雙向的愛情，可惜他眼前的人早就不是過去的人。
“那……血玉髓呢？我感覺她好像不在我的身體裏了。”明七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又道。
裴臨點了點頭：“的确，我找到你的時候那血玉髓就不在了。”
明七疑惑地托着腮，雖然她到人間時間不長，可大大小小也聽了不少故事了，可百媚書生同白昭娣這段情史，讓明七難以釋懷。
一個是為了天下蒼生的大祭司，一個是為了兒女情長的百媚書生，到底誰是誰非，明七也無法判斷。
“不過，”明七忽然擡頭疑惑地看着裴臨問道：“你為什麽什麽都知道？難道你是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