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腦子是個好東西
第三章 腦子是個好東西
第二天中午，程老太在群裏發消息，要大家晚上都回慶福路吃飯，此時的喻青措正在試吃甜品。
她手指摩挲着手機框的側邊欄，群裏程姿回複一個「ok」的手勢。程姿就是程老太的三閨女，她應該叫程姿姑姑。
她沒着急回，繼續聽甜品師傅講他的開發理念，等到會結束，喻青措才重新打開手機，她在程家向來不願意做出頭鳥。
看到程姿在群裏單獨艾特她「青措呢？」
喻青措回複「好的」
她剛發出去，緊接着一條消息也發出來「好的。」
喻青措眼神在那個熟悉的頭像上停留一下。
晚上她按時回慶福路 5 號，陳晔給她開的門，剛一進門，喻青措就感覺到一個黑影擦着她臉頰飛過去，陳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飛行物。
喻青措吓得後背瞬間激起汗。
“侬當心哇。”大伯娘呵斥她的寶貝兒子，說是呵斥有點過了，這話聽起來一點沒有責備的意思，反倒是做做樣子給旁人看的。
大伯娘姍姍來遲，拽住小男孩，象征性的教育，“去院子裏玩去。”
小男孩朝着喻青措做鬼臉，抱着飛機就往花園裏跑。
陳晔換鞋子，“嫂子還是這麽有耐心，從不舍得打罵孩子。”喻青措聞言抿抿唇，從鞋櫃裏抽出拖鞋也換上。
方琳聽出來陳晔話裏有話，這才象征性的擺擺手，”孩子嘛，調皮是天性，青措沒事吧？”
這孩子是方琳抱養的，不是程家孫子，大伯娘有過自己的孩子，第一個孩子早年間生下來沒多久就染上“百日咳”去了，那會兒程家添大孫子，爺爺的朋友們紛紛來家裏道喜，期間不知道被誰傳染上。
Advertisement
九十年代醫療技術落後，看似很簡單的病，屬實是被耽誤了，從那之後，方琳就再也要不上孩子，吃了很多中藥，打了好多針劑，仍舊沒動靜。
爺爺奶奶心中對她有愧，所以程家小事上都依着她。
無論如何，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她笑了笑，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沒事，大伯娘。”
說完她借口去後邊樓裏看看爺爺奶奶，穿過小徑，就是爺爺奶奶住的樓，這裏依舊保留八十年代的裝飾風格。
帶着浮雕的踢腳線，紅木家具，泛黃帶紋路的實木地板，一旁的留聲機......每個角落所散發出來的熟悉感都讓青措跟着放松。
她掀開珠簾，小心翼翼往裏進，聽聞屋裏有熟悉的低語淺笑聲，還未來得及收腳，她便暴露了目标。
“青措回來了，來，”奶奶朝她招手。
與此同時，她看到程易塵的背影，他穿着白襯衣，西裝松松垮垮的攤開在一旁，聞言他也看了過來。
該死，怕什麽來什麽，慶福路裏沒有人知道她和程易塵的關系，所以她和程易塵明面上保持着疏離的社交距離。
她擡腳往裏進，很邪惡的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程家人知道面上的兩兄妹，暗地裏早就搞在一起，會是什麽後果？
不敢細想，她提了提裙擺，“易塵哥，你回來了。”現在有鏡子，一定能照出來，她的笑不比哭好看到哪裏去。
老太太伸手朝他背上輕拍，“可不是嘛，回來要講一下的，侬曉得伐。”
程易塵沒着急回老太太的話，慢慢端起面前的杯盞，吹開浮于表面的茶葉水，“青措，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過嗎？”
她摩挲着指尖，看了眼程老太，程老太正在專心挑揀着今年開春摘得團菜，卧室裏傳來爺爺清嗓子的聲音，奶奶搖着蒲扇起身，“我先去瞧瞧，青措你們等會兒再進來。”
登時，她松口氣。
那人像是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品茶，“青措，你剛才心虛的太明顯了。”
喻青措一時之間還未從昨日的吵架裏回過神，暫時不想跟他說話，狠狠瞪他一眼，坐到遠遠的單人沙發上。
小時候她倆就不和，整日吵，青春期時更是吵的可怕，程姿那時候總稱她倆是慶福路 5 號院裏的小竹馬。
那時候韓劇風靡，她看到男主去芬蘭治療抑郁症，動情時刻喻青措留下淚水，程易塵一邊喝水一邊瞥着屏幕：“有病吧，芬蘭常年積雪，正常人在那邊都會抑郁，腦子有病才會去芬蘭治抑郁症。”
喻青措聽到後，眼淚瞬間吸回去，她把電腦狠狠扣下，瞪着他罵他，程易塵被罵也不惱，還要火上澆油要她多學點地理知識。
*
裏屋爺爺穿好衣服，招呼他們進去，在喻青措的記憶中，程老爺子一向是不茍言笑的性格，發乎情止乎禮，他對小孩子沒有什麽耐心。
況且，她見過程老爺子打過程易塵，那在她年少的記憶裏留下濃重的一筆，從那之後喻青措見着老爺子就繞着走。
用程老太的話說就是，大犟種和小犟種。
興許是兒孫都回來的緣故，程老爺子今天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程易塵攙着他坐直身子，把床調到最舒服的角度。
年前，老爺子生了場大病，做了開顱手術，程家一時之間亂作一團，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喻青措辭去五星酒店的經理位置，肩負使命去到老店。
她也算是盡了心，外人都說她知恩圖報，但她自己也确實有私心，她對老店有感情，那是承載她童年的地方。，她也不想看着大廈坍塌。
“瑞士那邊的股票都處理好沒？”老爺子說話慢條斯理，氣不足。
程易塵頓了好久沒說話，久到喻青措擡頭看過去，這邊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側臉，無法揣摩他的心思。
“嗯，”
老爺子咳了兩聲，保姆端過來痰盂，“處理好就行，着急忙慌叫你回來，就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身子不如以前。”老爺子擺擺手，終究沒把話往下說。
程老太拍着他脊梁，“侬把細點哦，孩子們心裏都做數的。”
寒暄上幾句話，算是打過招呼，喻青措找個借口開溜，接下來估摸就是爺孫兒二人說心裏的話的時候，無非是交待哪裏還有房産，哪裏還有債券，她不好奇，也不想知道。
有錢人家培養孩子的目的很明顯，就像程易塵，生下來就是為了繼承飯店，他也确實不負程家上下的期望，一直在這個行業潛心學習，前些年飯店正在鼎盛時期的時候，他卻突然提出來要出國深造。
程老爺子當然是反對，但程易塵像是鐵了心似的，一天傍晚，倆人在書房促膝長談，再出來時已經是半夜淩晨，也就是從那天起，老爺子同意程易塵出國。
她抱着肩膀在花園裏來回走動，前廳人多，她不想那麽早過去，只能在花園裏徘徊。
順着視線，她看到那個胖胖的小男孩氣急敗壞，抓耳撓腮的上下竄，顯然，他是想夠到涼亭上的飛機，可是這個身高對九歲的孩子來說确實有點困難，況且，涼亭外正是裝景的小河，小胖子在原地急的直跺腳。
喻青措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凝神片刻，起身走過去。
小胖子叫程一譜，臉吃的肥嘟嘟的，看到青措過來，像是看到救兵，“你給我飛機拿下來！快點！快點！”
真是沒禮貌，跟他媽媽一樣。
“那你應該叫我什麽？”喻青措一邊說，一邊把裙擺提起來在身側打個結，纖細白皙的小腿露出來。
小胖子着急，上手拍她，“快快快，把飛機拿下來，我給你錢！快快快！”
喻青措舌尖在唇齒間轉了一圈，笑了笑踢掉高跟鞋，“好。”
赤腳踩在涼亭石面上還是有些冰腳，她抱住石柱，仰頭擡手，差一點。
小胖子在下邊狂叫，“你快點！笨死了！你快點！”
喻青措不急不緩，再次踮腳擡手，腦海裏卻想到那個擦着她臉頰飛過去的飛機，以及大伯娘那讨人厭的嘴臉。
小胖子的叫聲不依不饒。
她手上輕輕一勾，飛機陡然墜落，直直砸進觀景小河，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紋。
頓時，河面上倒映出兩張面頰，滿臉歉意卻唇角帶笑的喻青措，和哇哇大哭的小胖子。
遠處正有人不動聲色看完整場好戲，他笑着搖了搖頭，嘴巴裏呢喃，“喻青措，真不愧是你。”
*
到了晚上開飯的時候，程一譜終于不再哭了，這場鬧劇在程老太答應再給他買個新的飛機中結束，小胖子看到滿桌的肉一時間忘記下午的傷痛。
老爺子今天睡的早，所以沒參加家宴，衆人也吃的格放松些，如若老爺子在，大家定不敢這麽喝酒。
程姿開了一瓶紅酒先給自己倒上，随後又給桌上的人都斟滿，她用餐刀輕敲玻璃杯，“讓我們共同舉杯，來歡迎大侄子回國！”
家宴的主角緩緩開口提醒，“程姿，這是你第三次舉杯歡迎我了，要不換個祝酒詞吧。”
程姿不過也只比程易塵大十歲，程老爺子老來得女，對她格外嬌慣，小時候喻青措跟在程易塵身後叫她姑姑，每次程姿都會糾正他們。
她覺得叫姑姑，把她叫老十歲，她一點也不介意大家叫她程姿。
程姿一把拍在他背上，“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管我！”
喻青措剝着蝦，靜靜的看着姑侄二人打鬧，程老太看起來興致也格外的高漲，嘴上說着大家都少喝點，但也沒有阻止程姿的倒酒動作。
方琳笑着說：“可惜了，易塵爸媽沒能來，不然今天指定更熱鬧！”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程易塵，他的笑意緩緩僵住。
在喻青措的記憶裏，她很少見程易塵的父母，今天大伯娘是真撞槍口上了，有人要爆發了，她吸着紅魔蝦的蝦腦。
不禁感慨，啧，腦子真是個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