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想多了，我從不回頭看
第四章 你想多了，我從不回頭看
程易塵的爸爸是海洋學博士，常年都在南海，她媽媽秉承賢妻角色，一直跟在程父身邊，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幾次
他是跟着奶奶在慶福路長大的，誰都知道爸媽是他的死穴，提不得，可偏偏今天有人頭鐵。
餐桌上安靜極了，程老太試圖岔開話題，她問大家還要不要再吃些甜品。
程姿不語，她抓起身側的大卷發一把甩在身後，揚起脖頸松動筋骨，陳晔劃弄着手機，只有小胖子站起身大叫回應：“我吃！我吃！我吃！”
随着一聲刺耳的剮蹭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始作俑者身上，小胖子也吓得不再說話，又老老實實坐回到位置上。
他身子微微後仰，伸長的手臂上青筋拔力，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湯匙。
喻青措知道，有人生氣了，她暗暗希望這陣風再大一些。
“大伯娘這話是希望我爸媽回來呢？還是不希望呢？”
方琳沒想到程易塵能這般直接，一時間笑意僵在臉上，她明顯一愣，“咳，瞧你這孩子說的，弟妹們能回來我高興來不及呢？怎麽可能不歡迎呢？”
程老太也打圓場，她倒不是幫着方琳說話，她只是不想一場好好的家宴最後以吵架收場。
“是嗎？這麽說來是我誤會大伯娘了。”
飯桌上的火藥味濃重，程姿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早在喻青措上學的時候，程姿就跟她說過，程家上下老小一輩子就活兩個字“體面”，但程姿撇撇嘴還說過，程家人不過是藏在人皮底下的虛僞靈魂。
那時候小小的喻青措捂住姑姑的嘴巴，要她喝醉酒不要亂說話，被爺爺聽到不免又要生氣，程姿一臉的不屑，說她長大了就能看明白了。
現如今看來，有人也要憋瘋了。
“程易塵，我就想問問你，我這個大伯娘是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侬三番五次讨伐我，到底是撒事體？”方琳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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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一看自己媽媽發脾氣，又“哇”一聲哭起來，老太太拉着他往一邊走，走之前還朝着程易塵的肩膀用力拍一巴掌。
“大伯娘多慮了，我可沒有對大伯娘不滿意，只希望大伯娘能謹言慎行，少做些對不住程家的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陳晔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一頓、程姿身子不動微微擡眼、喻青措不再咀嚼蝦腦。
在座各位都不是傻子，這明顯話裏有話。
方琳被嗆得語無倫次，卻又不敢大聲對峙，她一時間不明白程易塵掌握了哪些事情，又怕激怒這位少爺引起更大的後患。只能在原地指着程易塵的背影“你你你”的叫嚷，“你”了半晌，也沒能說出後半段。
喻青措瞧着方琳被氣煞不能反擊的模樣，心裏暗爽。眼瞅着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她提着包和程老太打了招呼就開溜。
出了大門，沒想到有人快她一步，馬路牙子邊停着一輛黑色車子，昏黃路燈映襯下，大 G 像是一頭沉穩的獵豹，跟他本人一樣，高調又張狂。
此時天空下起了小雨，喻青措把腰間的帶子緊了緊，縮縮脖頸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無人的小路上，她很難忽視身後那車子發動機點燃聲。
顯然，程易塵也看到她了，大 G 調轉方向，和她并行，喻青措沒轉頭，将包又往上提了提。
車子像是故意的，和她越走越近，空檔滑行，并排在她身畔，喻青措忍無可忍，停下步子雙手抱臂轉身看過去。
大 G 停住，搖下車窗，眼神交替的時刻，二人都不語，空氣短暫的凝結在這一刻。
他手臂搭在車窗上，微微探出身子，“看到我為什麽不理我？”
“沒看到。”她聲音冷冷的，細雨有漸大的趨勢，趨炎附勢趴附在她周身和發絲上。
程易塵不動聲色的看一眼，語氣軟下來，“先上車，下雨不好打車。”
她看了眼手機軟件上顯示前邊還有 36 位乘客在排隊，決定暫時忘記昨天還和程易塵吵的天翻地覆這件事。
她屁股挨上座椅的那一刻，淡淡的溫熱布滿全身，她轉頭看過去，程易塵面無表情的打着轉向燈掉頭，“看什麽，我常年副駕駛的加熱座椅都沒關。”
有人撒着拙劣的謊言，喻青措沒有拆穿這位少爺。報上地址之後，她便沒再開口。
良久後，駕駛座人率先開口道：“把飛機撂河裏的感覺爽嗎？”
喻青措陷進副駕駛的腰身直了直，“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程易塵笑出聲音，“青措，你就是蔫兒壞。”
喻青措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車子在雨夜的高架上疾馳，夜裏的照明燈走馬觀花晃的她眼睛也跟着不舒服。
喻青措別過臉。
“青措，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早一點。”
她沒有說話，也不打算說話，就這麽安靜的聽着程易塵的剖析。她能感受到今晚的他有些許異樣。想到這裏的時候，她內心跟着柔軟一下。
“你知道嗎？今天爺爺見到我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工作上的事情，五年了，我們五年沒有見，他最關心的不是我吃的好不好，快不快樂，他竟然先問我股票上的事情。”
原來，她今天沒有看錯，當爺爺那麽問的時候，她确實瞧到這人挺直的脊梁不自覺的佝偻一下。
“大伯娘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奶奶不清楚嗎？爺爺不清楚嗎？因為虧欠，所以他二老從不多言語，大伯娘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多麽抱歉的人，”
“你第一次來慶福路的時候，我就從你眼中看到倔強，那時候你像是渾身帶刺的小貓，誰靠近你，你就伸爪子，一點兒也不順從，我那時候甚至想靠近你一些，讓你滿身的刺也能分我些許，這樣我也有勇氣撕開他們的面具。”
“可是慢慢的，你收起爪子，露出貓咪腳掌裏的嫩肉在程家上下游走，我那時候好失望的，我以為你變了，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一點兒也沒變，你只是換了一種生存方式。”
程易塵十分平靜的說出上邊的話，像是在內心演練很多次的獨白，喻青措手指摳弄着包帶，停頓的時間有些久，久到程易塵以為她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青措慢慢的說道：“程易塵，往前看。”
＊
分手是喻青措提的。
那會兒她上大二，程易塵已經畢業，和大多數的情侶一樣，他先一步走出社會，提前規劃着他們的未來藍圖。
他在長輩面前幾次三番難掩內心的愉悅，那時候爺爺毫不避諱直言，程易塵就是程家的接班人，和他那整日沒有上進心的大兒子和常年待在海上的二兒子簡直不一樣。
爺爺大張旗鼓帶他出席各個名流場，媒體也在發酵宣揚這位最年輕的繼承人。
春風得意馬蹄疾，心尖人就在身邊的感覺，讓他做事也渾身充滿幹勁，他聰明，學事又快，從小就在這個行業裏耳濡目染，所以這些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他也會忙裏偷閑跑到她城市的大學門口，就為了看她一眼跟她吃頓飯，他明明也看到喻青措的眼裏有喜悅和光。
他知道，這都不是能裝出來的。
只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的青措眼裏的光消失了，她變得比他還忙，有時候早上發出去的消息，晚上還沒收到她的回應。
久而久之，他的疑惑到達最頂點，一天，他沒和任何人說，定了最早一班到她大學所在城市的飛機。
他記得，那天和今天一樣，天空也在下着小雨，他在她寝室樓下等了整整一天，期間幾次三番拿出來手機，最終也沒有給她發去一條消息。
他甚至在心裏暗暗說服自己，說不定是自己太忙了，忽視她，所以青措才會和他鬧脾氣。
對，一定是這樣子，女孩子嘛，都是需要哄的，這點他有耐心極了。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望着她回寝室的必經路，心裏也開始越發焦躁起來。
終于，九點多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慢慢走過來，他心頭大喜，他把手裏的煙頭碾滅，甚至還脫下外套抖了抖身上的煙味，因為青措不喜歡他抽煙。
可是...
他清楚的看到，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一個沒見過的男的，他正縮頭縮腦的朝着他的青措谄媚，那眼神他這輩子也忘不掉，太不禮貌了，就像是動物世界裏發了情的種豬。
一陣風漾起，那人伸手理了理青措的額發，這簡直叫他不能忍受！
他惱極了，握緊拳頭上去不由分說一拳砸在他臉上，喻青措滿眼震驚的看着他，路過的行人已經有人尖叫起來，青措拉起那人護在身後。
他的青措真的大錯特錯。如果說剛才的一拳他還心懷愧意，可是她下意識的舉動才讓他生不如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逼。
他身子止不住的戰栗，無視那弱不禁風嘴角流血的臭小子，說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朝着第二個女人說的話。
他說：“青措，你過來，我就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是的，他覺得他們一定能好好的，結婚，生孩子，一直在慶福路裏。
他的青措，不，面前的女人根本不是她的青措，她仰着臉堅定的說：“程易塵，你想多了，我現在不想和你處對象了，當時和你在一起不過是我讨厭大伯娘，想尋求一個庇護罷了，不過現在我不需要你了。”
瞧瞧她多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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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易塵看着她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破綻，可是他什麽都看不出來，這輕描淡寫的模樣，和五年前甩了他的模樣簡直一樣刻薄。
他打着雙閃停在路邊，雨大了起來，路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高大梧桐被淋的在昏黃燈光裏忽明忽暗。
他直直的看着喻青措，看着副駕駛上這個薄情的女人，一字一頓的說道：“喻青措，你想多了，我從不回頭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