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 4 章

萦姳發現鏡中人的用詞很奇怪,“凡人……難道你不是凡人?”

然而無論她再怎樣問,鏡中人都沒有了回答,只有手裏那張鎮魂咒表明方才那一幕并非自己幻覺,事已至此,與其在這裏猶豫不決,倒不如賭上一把,橫豎她也沒什麽好失去的。

桂姬從外頭進來,神情略帶幾分不舍:“我兒……”

“母親放心,我會聽話,不會惹是生非,為家裏招來禍端。”

桂姬淚水于眼眶打轉,半晌,只能默默目送女兒被鎮盧王帶走,她站立原地,不一會兒,竟掩面哭起來。

鎮盧王則春風滿面,俨然已見到自己成為未來國丈的威風模樣,自萦姳有記憶起,從未被父親如此寄予厚望,第一次被他這樣看重,卻是去讨好男人,父親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當作物件轉送他人,這令萦姳再次意識到,王姬的身份如空中樓閣,高則高矣,風吹便散,落地無根。

鎮盧王手中有一份只有國君才知道的王宮密道圖,用以國破城亡時逃命所用,如今為了富貴,他将密道圖拿了出來,交給萦姳,并要她記住路線。

此事必定要避開宣王後,因此要繞過寝宮,直奔禦書房,宣帝雖愛妻如命,卻也賢德勤政,永遠将朝廷大事放在情愛前頭,待到議事結束,萦姳從密道現身将鎮盧密道圖奉上,不信宣帝不心動。

鎮盧王可謂是下了血本,這是他手頭最珍貴的東西了,這樣也能防止宣帝乍見萦姳,會以為萦姳心懷不軌意圖行刺,只要萦姳放低身段小意溫柔,哪個男人躲得過?

“寡人跟你說的都記住了嗎?成敗在此一舉,日後咱們一家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還是被貶為庶民從此缺衣少食,你心裏頭自己掂量。”

先是吓唬了一番女兒,緊跟着鎮盧王又開始說軟話,“你的兄弟姐妹還有母親,你難道忍心看到他們失去一切流離失所?萦姳,你向來是寡人最看重的女兒,不要讓寡人失望。”

萦姳神色不變,“萦姳知道,請父王放心。”

見她乖順,鎮盧王才露出笑容,擡手拍拍女兒肩膀,感慨:“苦了你了,若寡人還是國君,我兒貴為王姬,何至于與他人共侍一夫?”

說着,他伸手扭開機關,讓萦姳獨自進入密道,身後的機關緩緩關上,密道內便只餘萦姳自己,她輕輕笑了笑,“騙人。”

即便父王還是國君,她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父王想把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自由,如今國破,她已不再是王姬,比起對此留戀不已的其他兄弟,萦姳甚至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似乎套在脖子上的枷鎖正在漸漸松開。

密道內有燈,萦姳用手中蠟燭将其點燃,瞬間一條火線綿延過去,将整個密道照亮,待到萦姳出了密道,機關自動掩上,這些燭火便又會漸漸熄滅,可萦姳并沒有像鎮盧王交代的那樣去向宣帝獻身,而是轉去了通往寝宮的路。

這幾日女蘿總心驚肉跳,原本她想着,自己與陛下彼此毫無隐瞞,她心裏想什麽,應當與陛下訴說才對,可說來也奇怪,每當她想要如實相告,心頭便慌得厲害,似是有種求生本能在警告她。

偏偏這些又不能細想,一旦去想,女蘿便頭疼不已,仿佛有萬千根針紮在腦子裏,她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惟獨有一點很清晰,那就是有關其他的記憶都在漸漸衰退,只有陛下是唯一的色彩。

她甚至已經忘卻母親與父親的容貌,變得模糊的記憶無法準确令她想起他們的模樣,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女蘿揉了揉眉心,随着來到鎮盧,她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不能再想了,不應該再想了。

面前鏡子映照着她的臉,女蘿閉上眼睛,輕輕吸了口氣,突然,身後傳來了聲音,她一扭頭,卻發現是內殿的一面牆壁翻轉了過來,後頭竟有一條密道,而一個少女自密道中出現,這可把女蘿吓了一跳,沒等她喊人,少女先跪在了地上:“宣王後娘娘!請您幫幫我!”

女蘿是宣帝理想中完美妻子的模板,她不僅溫柔羞怯,還格外心軟善良,這樣一個姑娘跪在自己跟前求她幫忙,女蘿心中對她的提防與懷疑也減輕不少,她猶豫片刻,将萦姳上下打量一番,問:“你是誰呀?”

“我叫萦姳,是鎮盧國的王姬。”

萦姳一邊說着,一邊緊張到手心冒汗,她現在才覺着自己太過冒險,誰人不知宣帝與王後情深義重,自己就這樣出現在宣王後跟前,萬一對方以為自己是來争寵因而惱怒該怎麽辦?

“王姬請起。”

女蘿好奇地看向萦姳身後那面已經恢複如初的牆,還走過去輕輕敲了兩下,“這是怎麽回事?”

“鎮盧國王宮在興建時便隐藏了密道,用以給皇室留後路。”萦姳說着,将圖紙雙手奉上,“王後娘娘,這個給您。”

“給我?”

女蘿訝異不已,她接過密道圖紙,還是有些不明白,“是誰讓你來找我的?”

許是她給人的感覺實在柔和,叫人如沐春風,萦姳不覺放下戒心,遲疑幾秒,将自己是被父親派來向宣帝獻身一事和盤托出,然後連忙保證:“娘娘請放心,這絕非萦姳本意,萦姳只求娘娘能讓我帶着母親離開,決不會留下礙娘娘的眼!”

不過萦姳不說女蘿大概也猜得到,做陛下妻子這幾年,獻上美人的數不勝數,可陛下從未背叛過彼此的誓言,因此女蘿并不惱怒,只是點頭:“此事我會與陛下提,你還有別的請求嗎?”

萦姳伸出手,攤開,手心上正是那張白色鎮魂符,女蘿不解地問:“這是什麽?”

“這是我先前于寺廟中請來的護身符,能夠保護娘娘,多謝娘娘願意幫我。”

女蘿沒舍得拒絕萦姳的好意,正要将護身符接過來,誰知指尖剛剛觸碰到符紙,整張鎮魂符便化作一點流光,迅速沒入了女蘿體內。

這令兩人都吓了一跳,萦姳差點兒以為這是什麽害人的東西,說起來是她太過天真,完全沒想過鏡中人若是看準自己的軟弱在騙她該如何是好,而女蘿在短暫的驚慌後竟有些恍惚。

這流光,似乎與在洶水時見過的一樣。

她回過神來,看見神色忐忑的萦姳,安慰道:“我沒事,想來是你求的護身符有神明庇佑才會如此,萦姳,多謝你。”

萦姳頓覺羞愧,女蘿又道:“陛下快要回來了,我會幫你和陛下說清楚,不過你與令堂兩個女子離開未免太過危險,你願意聽從我的安排嗎?”

“我願意。”

萦姳想都沒想便點了頭,她也不想跟宣帝碰面,若是能避開自然是避開的好。

正在她要回到密道離開時,女蘿叫住她,送了個小巧可愛的荷包,是一只小老虎的樣式,十分逗趣,活靈活現,萦姳貴為王姬,不通女紅,因此頗有些愛不釋手,“這是娘娘自己縫的嗎?”

“我平日閑得很,便會自己找些事情做,得虧你不嫌棄。”

萦姳忍不住笑起來:“多謝娘娘。”

送走萦姳後,女蘿對那面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的牆壁格外好奇,她站在牆壁前面敲敲碰碰,還貼上去用耳朵仔細聽,反正她是分辨不出這裏和其他正常的牆有什麽不同。

她原本還想去摸摸看萦姳碰過的開啓機關,卻突然後背發寒,猛地轉過身,才發現不知何時,內殿竟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對方一身白衣,面容俊朗,正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好像她不是個活人,而是一塊石頭,一片樹葉,一只蝼蟻。

和友好的萦姳不同,來者不善!

女蘿張嘴就要叫人,結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試圖說話,仍舊徒勞無功,緊接着那冷若冰霜的男子竟憑空取出了一個黑色鈴铛,鈴铛上刻滿古樸詭谲的花紋,這令女蘿極度不安,既然無法發聲,她便佯作受驚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背抵住牆壁,右手悄悄伸到後頭找到機關所在,迅速擰開,閃身便逃進了密道之中!

這變故令烏逸所料未及,他正要使用攝魂鈴,卻不曾想那凡人女子竟先一步逃走,于是立刻追了上去!

牆壁機關隐藏在花紋之中,且有規律,并不好找,烏逸原想一掌将牆壁擊碎,轉念想起決不能驚擾劍尊,好在這是人間界的牆,普通的穿牆術便足以通過,只是人間界缺乏清靈之氣,使用法術難免會有些吃力。

女蘿錦衣玉食嬌生慣養,一身冰肌玉骨,美是美極,逃起命來卻根本派不上用場。

華麗的裙子令她屢屢絆倒,過于軟薄的繡鞋走沒多遠腳底便一陣生疼,更別提喘得撕裂般疼痛的胸腔,她跑不快也跑不遠,這使得穿牆而入密道的烏逸輕松将她追上!

這一回他不似之前那般氣定神閑,而是想要速戰速決,直接以攝魂鈴取走她的覺魂,令她從此不再思考不再懷疑,只維持從前的溫順乖巧。

雖不明白此人手裏的黑色鈴铛是什麽,可女蘿對危險有種天生的敏銳,她知道自己決不能任由對方為所欲為,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女蘿心裏想的,不是陛下為何還不來救她,而是要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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