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劃清界限

劃清界限

漾漾一個激靈擡起頭, 霍景珩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眸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樣的距離, 漾漾幾乎能感受到他鼻尖溫熱的氣息, 放在腰間溫熱的掌心透過夏季輕薄的布料滲人她的肌理,她感覺臉上一熱,腰間的手就緊了一圈。

霍景珩眼底的情緒盡是漾漾看不懂的濃郁, 叫漾漾心裏發顫,條件反射用力推開了他。

大概是沒想到漾漾會有這個舉動, 霍景珩被推得撞在了車板上, 震驚地看着她。

漾漾也同樣受到了推力, 跌坐在地, 霍景珩伸了手來, 漾漾迅速站了起來, 在離霍景珩幾尺遠的距離坐下了。

幸虧彧安世子的車廂夠大。

坐定後,漾漾眼觀鼻鼻觀心, 盡量無視他。

可她這樣躲避的動作, 令霍景珩瞳孔一緊,脫口解釋, 略顯急切:“你生病一事, 我也是昨日才......”

漾漾坐的規矩面向他, 嘴角扯出一絲禮貌的笑意,打斷了他的話:“沒關系, 我沒放在心上。”

霍景珩心頭一滞, 看了她良久, 像是要看穿她的言不由衷,才緩聲重複:“沒關系?沒放在心上?”他的聲音很輕, 聽上去很涼,卻不冷漠,像是壓抑着某種情緒。

此刻,他莫名想到蘇璃的話,心驀地揪了起來,再度閉上了眼,想要掩去那絲綿密令他不舒服的情緒。

漾漾見他如此,也不願再說話,轉頭再度去拍車架:“停車!”

車夫還是不理。

漾漾頓時一股氣上來,回頭瞪了一眼霍景珩,在他沒有睜眼時,突然跳出了車廂......

車夫大驚失色,頓時拉住了缰繩,試圖拉停馬車。

在漾漾的身體快要觸及地面時,她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疼痛,反而感覺身子有個翻轉,等她站穩時,正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箍着。

她倏地擡眼,就撞進了霍景珩慌張又愠怒的眼眸裏。

“你在做什麽!”霍景珩低喝。

漾漾推着他:“這得問世子,世子想幹什麽?”

霍景珩愣了一瞬,只是不放開她。

漾漾也掙紮累了,索性将手臂橫亘在胸前,冷冷看着他,力持語氣平靜:“世子既然帶回了小郡主,又做的那樣明顯,我又何必再不識相。”

霍景珩瞳孔緊鎖地垂眸看她,壓抑着聲線:“你是在......和我劃清界限?”

漾漾平靜道:“只是随了世子的心意,從前是我愚鈍天真,做出許多不知好歹的事,世子放心,如今我懂得進退了,不會再迎難而上了,日後世子青雲直上,我走我的金玉橋。”

好一會,霍景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眸色極沉:“這是你的真心話?”

“是啊。”

霍景珩大概沒想到她會如此爽快,一時失了神,漾漾趁機推開了他,往後退了幾步,鄭重向霍景珩行了禮:“世子請回吧,剩下的路我能自己回去。”

像是意有所指,霍景珩狠狠怔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漾漾轉身,晚風吹起她的裙擺,無情地拂過他的衣擺,漾漾頭也沒有,直到消失在拐角處。

**

霍景珩回到了國公府,走進觀瀾苑時,承書已經等候多時。

承書正要上前行禮,卻見霍景珩默然從他身前而過,竟是沒看到他,他愣了一瞬,驚奇地看向霍景珩,眼見着霍景珩已經步上臺階,走進了正廳,在矮榻前坐下,眉心依舊緊擰着,似有想不通的事。

他自小跟在世子身邊,比國公公主陪着世子的時間都要多,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神思不屬的時候。

承書跟了進去,丫鬟正上前奉茶,瓷杯還沒放置矮桌上,誰料霍景珩忽然擡手,碰翻了丫鬟手的瓷杯,溫熱的茶水灑了霍景珩一手,水漬浸濕了他的袖口。

丫鬟大驚惶恐地跪了下來:“請世子恕罪。”

霍景珩這才回過神一般,看了眼袖襕,眸光冰冷:“自去領罰吧。”本是一件小事,但今夜他想動怒。

丫鬟哽咽在喉,滿眼驚懼,卻是不敢求饒,只能磕頭:“謝世子。”

退下的時候,承書正從驚怔中回神,忙是上前送上手帕,霍景珩掀眼微驚,接過手帕:“何時回來的?”

承書呆了一瞬,只能道:“方才。”

霍景珩揩了揩手,将手帕扔給他,冽聲問道:“查的如何?”

承書收拾好自己的揣測,忙将從平川拿回來的簿子呈上:“屬下調查過,塗山清祖上世代務農,積攢下了許多良田鋪子,都是勤懇之人,他祖父年輕時因機緣巧合救下一位武林高手,所以得以教授武功,如此傳給了塗山清,似乎并沒不妥。”

承書交代着,看着霍景珩正翻看着塗山清家的族譜,繼續道:“塗山清那日藏拙,或許是因忌憚世子,怕傷了世子,才未顯出真實實力......”

霍景珩冷冷打斷了他的猜測:“去查查如今平川的戶籍官。”

承書啞然:“可是這戶籍冊有問題?”

霍景珩翻開一頁遞給承書:“三歲那年,皇爺爺将我抱在腿上看各地官員的奏章,我記得那時皇爺爺拍着平川太守呈上的戶籍冊,罵他的戶籍官連‘曳’字都能寫錯,上頭多寫一點,這事傳了下去,依舊沒有改變那戶籍官的習慣,後來他就到了榮歸的年紀。”

承書捧在手裏細看,這本戶籍冊上的“曳”是正确的,承書想了想:“世子是懷疑這本戶籍冊作假?”

他看着那本做舊的戶籍冊,沒有質疑霍景珩的記憶出現了偏差,而是推測道:“或許是後來那戶籍官硬生生改了錯字?”

霍景珩擡眼睨向他:“看年份。”

承書會意,立刻翻倒首頁,依年份往前推,這戶籍冊是二十年前的!

承書凜然:“屬下這就去查!”

霍景珩漠然道:“以戶籍官為中軸,細查他所有的關系網。”

承書領命,就要退下,突然又被霍景珩喊住,他轉折而回:“請世子示下。”

霍景珩凝神,矮桌上的燈火躍進他的眸底,不辨情緒:“你去通知昭文大學士,明日讓陳知也來見我。”

承書乍然聽到這兩個名詞還有些奇怪,陳知也又是誰?之前也沒聽過這號人物,莫不是新起之秀?但觀霍景珩神色,似乎并不太喜歡這位新秀。

他自小察言觀色,知霍景珩的模樣顯然是不願都說的,也就沒多問,退下了。

承書走後,霍景珩在矮榻上坐了許久。

**

翌日,霍景珩下朝後,往廣陽宮而去,行至廣陽宮外時,陳知也已經在門外等候,見他徐步而來,陳知也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參見世子殿下。”

“嗯。”

霍景珩輕應一聲,繼續往廣陽宮走去,陳知也不明就裏,只能揣着忐忑的心情跟上。

正殿辦公之處的文官見霍景珩到來,皆是離坐上前行禮,然後眼見着霍景珩走進了內殿,陳知也來不及和各位大人見禮,匆匆作揖跟上了。

留下的官員們面面相觑,有兩位亦是從學宮提拔上來了,小聲議論:“那人就是突然冒頭的陳知也?”

“好像是,近日學宮都在揣測他背後到底是何人,難道是......”

“世子殿下!”

二人驚怔不已,又羨又妒。

**

進了內殿的一處書房,宮婢和內侍齊齊行禮,霍景珩淡然道:“都下去。”

宮婢內侍魚貫退出,關上了門。

書房內只剩下霍景珩和陳知也。

霍景珩坐在窗邊的圈椅上,光照從他身後的窗戶照進來,看不清他的臉,陳知也站在他跟前,正對着光,照得他的神色恭謹嚴肅,等着霍景珩開口。

書房裏四角都放置了冰鑒,冰涼的舒爽從四處聚集而來,可陳知也的心因忐忑也因大概猜到霍景珩今次昭他過來所為何事而生了一股燥意,卻又不敢表露出不耐之色。

在他的煩躁達到頂點之前,霍景珩終于緩聲開口了。

“聽聞陳家在當地也是頗有名望的貴族。”

陳知也心頭一跳,颔首恭敬:“讓世子見笑了。”

“聽聞當初為你得以進入學宮,令尊可謂用盡了人力,舍棄了尊嚴,不惜親自為太守耕種良田,令堂更是親自登門為太守夫人治療頸患?”

霍景珩語聲平靜,卻狠狠紮進了陳知也的心。

陳家的确是貴族,可那樣的貴族在京都貴族面前就是提鞋也不配,說是耕種良田,就是被為太守當牛做馬,說是治療頸患,就是為太守夫人捏肩捶腿。

只因太守在學宮有關系鐵硬的親眷,又因他自身的确才能出衆,這才進了學宮,但這些事,霍景珩竟然知曉。

他,調查過他。

為的什麽?他一個初來乍到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彧安世子竟如此上心,是因為她嗎?

他情緒波動後,平複下來,垂首道:“世子所言盡然。”

霍景珩起身走到了書案旁,手指一下一下扣着底下的奏本:“你進文軒閣幫大學士修繕文祿一事,可有傳書回府?”

陳知也先前還有所疑惑,為何他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學子能得昭文大學士賞識,今日卻明白了。

“有,高堂很是歡喜。”

霍景珩嘴角扯了一點笑意,從手指下拿起那份奏本,遞到陳知也跟前,陳知也連忙雙手接過。

“我已上書,提拔你監修國史。”

陳知也狠狠一怔,驀地擡起頭,驚魂未定地看着霍景珩。

“自身前程,家族命脈,還是......”霍景珩停住了話頭,清冽的目光凝視着他,讓他心頭一顫,“你自己的心意,如何抉擇,我想你是個聰明人。”

陳知也臉色煞白。

霍景珩擡眼冷睨:“別讓高堂失望。”

陳知也的心直線墜落般地往下沉。

霍景珩言盡于此,再也沒有看他,從他身側而過,行至門口時,又停下腳步,不疾不徐道:“聽聞你在家鄉還有一位門當戶對的未婚妻,我已命人将她接來,和你團聚。”

陳知也驟然轉身,霍景珩已經行至了門外,他忽然覺得雙腿發軟,撐住一旁的書案,緊緊捏着那份奏本,這看似關心升職,實則警告的對話,讓他後怕的全身發軟。

陳知也拖着腳步走出廣陽宮,毒日頭低下站着,曬得暈眼頭昏,他疾步走到一旁的樹蔭下,靠着樹幹喘氣,心中驚疑不定又後怕不已。

站了一會,前頭走來兩個妙齡宮婢,不知說些什麽,笑得露出潔白的貝齒,讨人喜歡,陳知也怦地心頭一動,腦海裏全是漾漾明媚晃眼的笑容。

如今全京都都在傳言頤谙小郡主将會是未來的世子妃,他也曾半信半疑,後來發現霍景珩對漾漾日漸冷淡,疏離生分,他便十足相信,可今日這一遭......

若彧安世子對漾漾全無情意,又何必恩威并施,又何必插手他的婚事?所以,彧安世子對漾漾看似無情卻有情,那這份情動到了何種地步?

是予以外室金屋藏嬌,還是接進府中納為妾室,更甚者......

毒日頭低下陳知也冷不丁打了個冷顫,制止了愈加荒唐的念頭,那可是彧安世子啊......

**

陳知也升職的喜事不消幾日就傳遍了學宮上下,漾漾聽到這件事時,正坐在位置上啃蘋果,她咬了一塊進嘴裏,幾乎忘了咀嚼,等回過神來,不禁感嘆:陳知也還是真是有做大官的命啊!

她嚼着蘋果,餘光瞥見身旁的頤谙,說起來,這幾日頤谙很是安靜啊,也不像之前漾漾長漾漾短地叫她。

不過也好,漾漾本來也不願與她多親近,所以她也只是好奇一下下,就輕輕揭過了,等蘋果啃的只剩下核了,她将核扔進簸箕裏,拿出絲帕,去水盆處沾濕細細擦了手,才走出尚樂堂,徑直往百草堂去。

如今六君子裏,也只有徐馳冉偶爾會來學宮,去百草堂煉藥,漾漾想去找蘭歡,自然是要先去找徐馳冉的。

果然才到百草堂門口,就看到了裏頭院子裏的兩個身影。

蘭歡正纏着徐馳冉,好學地問着從醫書上找來的知識好學地問着徐馳冉,徐馳冉揀着藥材,解釋了一遍,蘭歡如醍醐灌頂:“原來是這個意思啊,還是馳冉解釋的好,我一聽就明白了,那些大夫說了老半天我也不明白!”

蘭歡賣着乖排着馬屁,漾漾撇撇嘴,她覺得蘭歡根本沒懂。

果然,徐馳冉慢條斯理地問道:“真的懂了?說來聽聽。”

蘭歡狗腿子的模樣僵在嘴角。

徐馳冉看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她,轉頭去弄藥爐了,蘭歡好像是懊悔地罵了自己一遍,擡眼與漾漾的眼神相接,漾漾笑着挑眉,蘭歡俏皮吐舌,漾漾朝她勾勾手指,蘭歡搖頭豎起食指,然後又屁颠屁颠跟了徐馳冉去。

漾漾嘆了嘆氣,老神在在地搖搖頭,轉頭離開。

漾漾找了一處涼亭,翻身坐上欄杆,垂下兩條細長的腿蕩着,蕩了一會,就看到蘭歡蔫頭耷腦地走來了。

“呀,比預想的時間快了些。”漾漾嬌聲道。

蘭歡走上涼亭,也翻身坐在了圍欄上,貼着漾漾的手臂,學着她蕩着腿,連連嘆氣,又氣惱道:“我是真誠的想要學醫嗎?我不過是借着這個契機和他親近罷了!他竟然一本正經地考我!他真是一點都不懂女兒心!”

或許不是不懂,而是不願懂。

漾漾默默聽着,從前看不懂的事,現在忽然就看明白了,她想提醒蘭歡,可轉念一想,當局者迷,當年她熱情洋溢地追着霍景珩,不是一個人在她跟前提醒她,告誡她,可她都當了耳旁風,非要自己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蘭歡,她也一樣吧......

“既然他這麽不識好歹,就不要他了,把他丢得遠遠的,我們蘭歡可愛又迷人,還在乎一個徐馳冉嘛!”

漾漾還是忍不住以玩笑地口吻說着,蘭歡一聽,果然急了:“那怎麽行呢!他只是癡迷醫道,不懂女兒家的心思罷了,我這樣日日在他身邊晃悠,潤物細無聲地關心他,愛護他,他總有明白的一天的。”

蘭歡天真又樂觀地說着。

從前的漾漾又何嘗不是呢。

漾漾看了看時辰:“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走。”

兩人攜手走着,蘭歡看了她好幾眼終于忍不住道:“漾漾,你好久沒有提起過世子了。”

漾漾輕松道:“老提總是會膩煩的,膩煩了,就不提了呗。”

“你是說你對世子煩了?”蘭歡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漾漾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眼底是認真的:“嗯,煩了,也累了,不想勉強了。”

像是在告知蘭歡,以後她和霍景珩橋歸橋路歸路了。

蘭歡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但是在看到漾漾輕松的眉眼時,問她這次休館,要不要去踏青,蘭歡想,她應該替漾漾感到高興。

二人正讨論着去哪踏青,乍然得見學宮正門擠滿了人。

蘭歡愛熱鬧,漾漾也如是,二人對視一眼,兩眼放光地沖到了門口,擠過人群,站到了前面,具是一愣。

霍景珩正站在馬車旁,望着這邊,光風霁月,眸光深邃,比之之前愈發的沉穩內斂,惹人心動。

一旁的貴女激動道:“若是得世子這樣專注地看着,我也不枉走這人世一遭啊。”

“世子是在等什麽人嗎?”

“什麽人竟然能讓彧安世子等?”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都齊齊看向漾漾,狐疑一瞬,又立即打消這個念頭,世子在等唐漾漾?這太荒謬了。

漾漾現在對她們這種猜疑已經坦然視之,是啊,霍景珩怎麽會來等她呢,從前不會,之前花燈會他們也劃清界限了,就更不會了。

“景珩哥哥。”

這時一道清靈柔軟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掉過頭去,就看到頤谙秀氣地走來,眼中有一種呼之欲出的得意之色壓在溫柔的水波中。

所有人讓出了一條道,頤谙目不斜視,背脊挺得筆直的,微微仰着下巴,在衆人既羨又妒的目光中走向霍景珩。

對嘛!世子在等小郡主,才是正理!

這時看戲的衆人又都默契的将目光移向漾漾,本以為漾漾會蒼白着小臉,傷心難過,誰知漾漾一臉坦然自若,仿佛事不關己,已經和蘭歡相攜着往她的馬車走去。

“景珩哥哥怎麽來了?”頤谙柔柔問着。

霍景珩平淡道:“順道路過,便來接你回府。”

他說這話時,漾漾正好經過,他擡眸看了一眼,就聽到漾漾苦惱道:“只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這個季節蚊蟲太多了......”

霍景珩方才還平淡的目光沉了下來。

坐上馬車,他擡手撩開窗簾,蘭歡的聲音傳了進來:“對了,我差點忘了,塗山清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是梨園的請帖,近日梨園新請的國寶級名伶舞姬來表演,一晚有好幾場呢,塗山清知你喜歡,特意讓我給你送來。”

梨園這種地方,可不是平民百姓能進的。

漾漾喜出望外,拿過請帖吻了一下:“他果然懂我!”

霍景珩眸色驟冷,放下了窗簾。

接下來的幾日,漾漾每回下學,都是先看到學宮門口站滿了看熱鬧的學子,擠出去就看到霍景珩等在馬車旁。

然後就能看到頤谙像是小蝴蝶似的飛奔過去,旁若無人地挽住他的手,仰着臉笑得羞澀甜蜜。

每每這時,漾漾總感覺霍景珩似有投來一記目光,只是她忙着擠出人群沒怎麽在意。

從那日後,頤谙每日來學宮都是神采飛揚。

學宮關于彧安世子和頤谙小郡主的傳聞愈演愈烈,那些貴女偶爾也會問到關于定親一事,頤谙總是羞澀不語,然後會悄悄看漾漾一眼。

漾漾不會參與這種話題,只是有時走神,也會感嘆一下,原來他将一個姑娘放在心上,是這樣的。

這日漾漾又頂風作案,早早逃課回去打扮了,只因今日是梨園請帖上的日子,梨園晚上的表演和戲幕從戌時開始,一共演三場,漾漾不想錯過任何一場,便早早去了。

交了請帖,護衛多看了她兩眼,十分殷勤地放行了。

漾漾提着裙擺進了梨園,迎着夕陽,嘴角噙着盈盈的笑意燦若朝霞。

此時夜幕還沒完全降臨,梨園各處已經挂起了各式的宮燈,照亮了各處的園子,俨然一場小型的花燈會似的,漾漾走過湖邊,能看到乘坐花船游湖的貴女,慢搖搖地扇着團扇,還能看到岸邊涼亭上幾位少年郎君談笑風生,轉頭便能看到三無聚集的小姐們彈着園子裏擺放的樂器,偶有吟唱。

如此更像是一場晚宴。

只是大抵是年齡相仿的同輩,随處可見學宮的同窗,又像是學宮舉辦的一場晚宴。

“三小姐,在此遇見倒是緣分。”

漾漾轉身碰到了一個生面孔,瞧着二十好幾的年紀,穿戴從發簪到腰間環佩都十分講究,他沖着漾漾挑眉地笑,很是纨绔。

雖然漾漾商賈身份有些卑微,但其實并不妨礙那些貴族子弟上趕着獻殷勤,畢竟,男子三妻四妾通房外室,何樂而不為。

漾漾禮貌地笑,拂過鬓邊發絲,并不說話。

“漾漾。”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漾漾回眸笑靥如花,塗山清正從容而來,走至漾漾身邊,面向那纨绔子弟,笑道:“趙公子,漾漾小姐是我今日請的客人。”

趙公子訝然一瞬,笑了起來:“好吧,只是可惜了,下回請漾漾小姐也做一回我的客人才是。”

他笑得暧昧轉身離開。

塗山清眉心微皺:“他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公子,京都有名的花花公子,下回見着他,記得繞路。”

漾漾恍然小雞琢米似的點着頭:“嗯嗯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