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翌日, 晴娘被姜老三晃醒,迷糊問:“幾時了?”
“沈槐序來了!”姜老三摟着她坐起。
“嗯?”晴娘神情恍惚,身子靠在他身上, 眼皮沉的厲害。
昨兒思慮了半宿, 天将亮時才昏昏睡着,她只覺得剛阖上眼, 便被自家男人晃醒了, 惱的推他一下,想躺下再睡會兒。
那軟綿綿的力道,莫說是讓人推開, 姜老三一身腱子肉被這力氣撩撥得生癢, 若不是堂屋還杵着一個,他鐵定是要與自己娘子恩愛一番的。
“媳婦兒,別睡了, 那崽子說是來提親的!”姜老三道。
他要氣死了, 自家的小白菜剛長成,水靈靈的, 這一個兩個的主意都打來了。
還有!
他昨夜權宜之計剛說的話, 今兒趕早便實現了, 比雞鳴寺滿殿的金佛都靈驗!
晴娘困倦的眼皮倏地睜開了,滿臉的難以置信,“你說誰?”
“沈!槐!序!”姜老三咬牙道。
天色昏昏,尚未大亮。
夫妻倆穿戴齊整,腳步匆匆的過來了前堂。
沈槐序一身湛藍袍子,瞧着比尋常鄭重些, 瞧見他們進來,連忙起身, 雙手作揖,躬身見禮,“三叔,晴姨。”
姜老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裏哼,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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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娘:“……不必多禮。”
街坊鄰裏的,趕早問聲好便是,沒人這般文绉绉的行禮,這都是大戶人家的做派,小巷子裏不講究這些。
夫妻倆在主位落座,沈槐序卻是沒再做,長身玉立,謙卑道:“長輩在上,不敢欺瞞,小子對阿妤喜愛之心超乎兄長,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思慮再三,登門言禀,還請尊長應允。”
晴娘心緒複雜的緊。
她打心眼兒是将眼前的小郎君當作自家孩子瞧的,可這孩子,卻是想要給她當女婿。
若是當女婿,晴娘覺着,便要苛刻些了。
她面上不見笑模樣,嚴肅問:“你的心思,阿妤可知曉?”
沈槐序輕輕搖頭,苦笑道:“尚未言明,只是情愛歡喜,舉手投足間怕是被人窺得端倪,是以,我也并不确定,阿妤可知我心意否。”
“成親大事,本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我們夫妻覺得,姻緣二字也同等要緊,此事我需先問過阿妤的心意,才能給你回答。”
晴娘倒是不怕她們私相授受,她的閨女她知道,藏不住事,先前于對門的梁小司有意,回來便與他們夫妻說了,少女情窦初開,對少年慕艾,乃是人之常情。
“應該的。”沈槐序恭敬道。
“還有一事,我需先與你言明。”晴娘又道。
姜老三本瞪着這小兔崽子,聽得媳婦兒這話,頓時知道她要說什麽。
兇相瞬間萎了。
“昨兒王府的側妃娘娘同我說,想要将阿妤當作櫻郡主的陪嫁姑娘,與那平西侯做妾,此事我斷不能應允,如此也勢必會得罪側妃娘娘,你若是要娶阿妤,便要與她福禍與共了,你可還願意?”
“若能得阿妤點頭,尊長應允,小子萬死莫辭。”
這話便重了。
晴娘将他的神情瞧在眼裏,微微颔首。
男人啊,最怕是貪生怕死,見利忘義的軟骨頭。
他這樣,倒是也配得起讓她去問問自己閨女的心意。
姜芷妤伸着懶腰醒來,便見阿娘坐在她床邊,目光溫柔,瞧着還有些不舍。
“阿娘……”姜芷妤軟乎乎的喚了聲,腦袋一挪,枕在了她的腿上,雙手自然又親近的摟着她的腰。
這副依戀模樣,分明還是沒長大的小姑娘,怎就要嫁人了呢,晴娘想。
手指輕撫她睡得淩亂的長發,晴娘道:“阿娘有事想問問你。”
姜芷妤的瞌睡蟲瞬間跑了。
昨晚……她偷聽到的事嗎?
“阿妤,阿槐方才過來與我跟你爹說,他心悅你,你呢?你對他可有意?”晴娘目光溫和的瞧着她。
姜芷妤咻的臉紅了個徹底,不覺泛起了小姑娘的羞态,“他、他……”
沈槐序怎麽說啦!
啊啊啊啊啊!
昨晚他走時,也沒與她說啊!
晴娘也是從小姑娘長到如今的,無需再問什麽,只瞧神情,便已明了。
想起這些時日,沈槐序三五不時拎回來的魚,被阿妤喊着任勞任怨的刷碗掃院子,家裏沒斷過的點心茶果,大老遠讓人送回來的一筐子桃,還有阿妤手腕上那串說是賠禮道歉的粉潤珠串。
分明是早有跡象,他們夫妻卻是都未往這事上想過。
“阿娘知道了。”晴娘拍拍她的肩膀道,“穿衣起來吧,該吃早飯了。”
姜芷妤黏糊糊的賴在阿娘腿上枕着,嘟着唇道:“阿娘,你不知道……”
“什麽?”
“我對沈槐序,和對小司哥哥的喜歡好像不一樣,”姜芷妤語氣裏有些懵懂疑惑,“先前小司哥哥與鄒紅成親,我恨不得去搶親,小司哥哥走時,我也好難過的,分開了,日後便難再見了,可若是沈槐序走,我會覺得,哦,果然如此,大抵還是會不舍,難過也有幾分,可卻是不會抓着他耍賴,讓他留在金陵。”
“約莫是不夠喜歡,所以也不會非他不可。”姜芷妤小聲道,有些心虛,覺着自己好欺負人啊。
晴娘沒有這些少女情事,她在阿妤這個年紀時,還在王府做丫鬟,與她,活着才是緊要的。嫁給姜老三,是想與他好好過日子,情愛大抵只是床上那檔子事。
可姜老三待她算是體貼,這麽些年,倒也嘗得許多甜滋味兒。
晴娘于婚之一事,從未後悔過,是以不能感同身受她這酸澀。
姜芷妤小聲撒嬌道:“阿娘,若是我不能像沈槐序喜歡我那樣喜歡他,貿然答應,只怕他會難過。”
“阿娘知道了。”晴娘拍拍她,關門出去。
姜芷妤又在床上賴了片刻,才起身梳洗。
不過,沈槐序今早沒來吃飯,或是避嫌,或是……怕她拒絕?
姜芷妤咬着蒸餃,胡思亂想。
晴娘用過早飯,先去王府回話了。
卻是聽管家說,王爺将淳側妃禁足了,誰都不許見。
晴娘眼底詫異一閃而過,只得‘抱憾’離開。
淳側妃受寵,越過了王妃這個嫡母,親自替自己女兒操持成親事宜,聽聞這也是王爺準了的。
不知發生了何時,在櫻郡主待嫁的當口,竟是又被禁了足。
晴娘也未打聽,快步離開了寧王府。
園子裏,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丫鬟們魚貫而入,奉上茶水點心,蓮步退下。
沈槐序雙手端起茶盞,恭順道:“多謝世子相助。”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知歸無需客氣。”鄭宗康溫笑道,端起茶盞與他示意,喝了口,又笑問:“倒是瞧着,你當真對姜姑娘有了心思?”
沈槐序放下茶盞,無奈笑道:“酒樓之上,世子不也瞧見了?那姑娘霸道的緊,淋了我一肩膀的雨。”
對視一眼,兩人皆會心一笑。
鄭宗康也沒再問這事,想起什麽,歉然道:“我七弟年紀小,行事沖動,那日端午夜宴時說的納妾之言,玩笑罷了,知歸別往心裏去。”
“聖人曰,不知者勿怪,世子不必如此。”沈槐序道。
左右是該算的賬算清了,鄭宗珞被送至軍營養馬了。
“說起聖人,再有兩月,便是秋闱了,以知歸才情,定能摘的桂榜。”
沈槐序笑着搖首,“我心無大志,只想跟着世子賺些不費力氣的銀子罷了,”他說這一頓,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若是能報躬寧侯府大恩,再好不過。”
“只是杜成先生說的對,世子需要朝中有自己的人手,我尚是及冠之年,自也不好勞累其他諸位先生,榜上有名即可,摘桂便罷了。”
沈槐序先前與祝湘說無下場科考之意,不是假話。
只是算有遺策,晴娘得罪淳側妃是必然,貼着世子爺這層關系,寧王妃會幫一次,卻不會為了他們與淳側妃撕破臉面,如此瞧,姜家需有些權勢才好讓人忌憚。
沈槐序也未久留,吃了盞茶,便要告辭。
世子起身相送,沈槐序勸他留步,正客氣時,只見一穿着桃粉夏裙的姑娘緩步行來,身後跟着一丫鬟,似是在賞池塘錦鯉,沒瞧見這邊亭子裏坐着的外男。
“那是父王身邊的洛夫人膝下的姑娘,名喚粉蓉。”鄭宗康與沈槐序道。
隔得不遠,鄭宗康喚了聲:“阿蓉。”
只是不巧,忽的出聲,像是驚了那朵芙蓉花,姑娘輕顫了下,竟是跌落了池塘裏。
丫鬟還在旁喂魚,見狀,連忙喊:“來人啊,救救我家郡主!”
鄭宗康面色一變,一腳深一腳淺的趕忙往那邊走。
沈槐序跟着。
丫鬟瞧見兩人過來,眼淚汪汪,神色慌張的朝沈槐序道:“奴婢不會水,求郎君救救我家姑娘!”
說着,連連給他磕頭。
沈槐序沒躲沒避,稍眯眼打量池塘裏嗆了水撲騰的那抹粉色。
鄭宗康沒說話。
他也不會水。
眼下下人皆在前面忙着阿櫻的婚事,便是方才那一嗓子,也沒見人來。這丫鬟晃了神,求錯了人,沈槐序冷心冷情,哪裏會做這事?
思緒未落,忽的,餘光裏的身影脫了靴,跳進了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