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 78 章

經那日茶樓之事, 團茶娘子的聲名在上京響了。

姜芷妤不知其中有幾分是那位茶樓掌櫃的造的勢,但也無甚要緊就是了。

茶樓掌櫃的姓蔣,那日, 與姜芷妤簽了契書, 以團茶三倍之價買她的團茶,每月初一送來, 而姜芷妤不可将團茶賣給其他茶樓茶坊。

如今形勢比姜芷妤想的要好上許多, 一紙團茶替她賺得了聲名,倒是不必費盡心思去那學子聚集之所裝模作樣了。

說起來,倒是那場雨幫了她。

而那雨, 于沈槐序卻是不好。

沈槐序在家養了兩日, 便又去點卯當值了。接連幾日,咳疾不見好,嗓音沙啞。

姜芷妤都怕他将心肝脾肺咳出來, 買了梨子給他煮水喝。

自然, 她也要喝一碗啦!

那日國公府之事,雨中抱着他哭訴之事, 姜芷妤好似都忘了, 又變回了從前沒心沒肺的模樣。

賣賣團茶, 讀讀游記。

收到許清荷和梁嬌嬌的信,已是一個月後,一并送來的還有梁嬌嬌做的團茶。

此時正是暑熱時,姜芷妤碾茶,煮茶,廢了好一頓功夫。

嘗到嘴裏時, 忽而笑了。

梁嬌嬌可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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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半分不差。

姜芷妤拿着那半拆的團茶去了廚房,煮了一壺烏梅蘇葉茶。

用白瓷盅盛着, 放到井水裏冰一冰,傍晚姜老三回來,怕是能喝三大碗。

晴娘閑不住,在前面玉帶河對面的繡莊找了個管事的活計。

是以,白日裏,只有姜芷妤在家。提筆回完信,天色擦黑。

姜芷妤擡頭,恍然想到,沈槐序好像很久沒有在天色亮着時下值了。

至于姜小二。

那次街坊們吃過晴娘蒸的糯米糕,姜家在巷子裏也多了些來往的鄰裏,巷子深處有家小孩兒,跟姜止衡同在鹿鳴書院讀書,這些時日,姜小二都是蹭着人家的馬車去讀書的。

晴娘過意不去,時常讓姜小二送些吃食當作答謝,可姜小二每次回來時,小籃子都是滿滿當當的。

故作大人的弟弟,找到了他的玩伴。

姜老三今日回來的不算早,拎着條魚,瞧見姜芷妤坐在門前,嘿了聲,問:“這是餓啦?”

姜芷妤點點頭。

她其實不太餓,吃茶時,就着吃了兩塊糕點。

可她也委實不好意思說,是在這兒等沈槐序的。

“那我趕緊做飯,”姜老三說着,問她:“那這條大黃魚是擱在水桶裏養一晚,還是做香酥黃魚?”

姜芷妤舔舔嘴唇,“做了吧,好吃的!”

“那行,你再撐一會兒。”姜老三說着,大步進了院子。

姜老三的豬肉鋪子隔壁的隔壁,便是一間賣魚的鋪子,這上京的魚養得好啊,肉質肥美,刺兒還少,別說是姜芷妤,就是他都愛吃一口。

再吃口小酒,美滋滋!

姜芷妤雙手托腮坐在門前石階上,隐約聽見在堂屋做功課的姜止衡跟姜老三說,那兒有冰涼的烏梅茶喝。

又是小半刻,她等回了阿娘,隔壁晚歸家的展大姑娘……

與愛笑的展青芒不同,展大姑娘身形纖長,穿着官袍睇來一眼時,姜芷妤覺得,她想将自個兒往牢裏抓。

姜芷妤不覺腦袋往後縮縮,便聽得那道清泠音——

“石階不涼嗎?去拿個墊子坐着。”

姜芷妤老老實實:“……謝謝。”

展青玉沒再說什麽,提起袍擺進去了。

姜芷妤想了想,乖巧的回去拿了個墊子出來,繼續等。

沈槐序是在戌時正回來的,騎着那頭小青驢,手裏提着盞燈。

燈火如豆,那坐在門前的姑娘朦胧一團。

乖得惹人心軟,又有些可憐兮兮。

沈槐序臉上的凜然寒意瞬間褪去,唇角一勾,笑問:“等我呢?”

姜芷妤坐着沒動,幽幽道:“隔壁跑出去鬼混的狗都比你回家早。”

沈槐序:……

他似是無奈低笑了聲,從小青驢背上翻下來,悠哉道:“我若是出門鬼混,定也回來的比它早。”

姜芷妤:?

姜芷妤咻的站了起來,捏着小拳頭問:“你去哪兒鬼混了?”

沈槐序似是很歡喜瞧她這模樣,笑而不語的欣賞,姿态閑散。

姜芷妤眼神幽幽,“你在想怎麽騙我嗎?”

“姜小魚,你醋了。”沈槐序牽着驢走近,湊在她耳邊低聲道。

姜芷妤下意識的便要辯駁,卻是脖頸觸得一抹濕熱。

他親了她。

“酸的。”他咬她耳朵說。

姜芷妤心口猛然一跳,一拳揍在他肩上,氣道:“我是甜的!”

臭東西才是酸的……

沈槐序也不躲,瞧着她,胸口悶出幾聲笑來。

“猛浪東西。”姜芷妤小聲罵,擡起手揉揉被咬的耳朵,又擦擦頸子,想要将那一瞬間的悸動也悄悄擦去。

沈槐序‘嗯’了聲,聽聲兒還挺愉悅,将地上她方才坐過的墊子撿起,随手搭在驢背上,伸手來抓她手,道:“回家了。”

姜芷妤被他牽着跨進了門,偷偷扭頭嗅了嗅自己。

是香香的!

.

與姜芷妤擔憂沈槐序出去鬼混不同,這半月來,翰林院楊學士很是高興,那瑚琏之器總算是開竅了,願意上進了。

今日楊學士下值也晚,出了宮門,行至鼓花街時,遇着了王相的馬車。

楊學士駕着馬剛要避讓,就見一小厮跳下馬車,幾步過來行禮問:“楊大人,我家大人想請您吃酒,不知您可便宜?”

楊學士心情舒暢,正缺個說話的人,欣然應答。

一車一馬,慢慢悠悠的往槐花街的酒樓去。

他們二人是同科進士,王煥是那年狀元,楊曹寧則是榜眼,那美探花乃是當年的小侯爺,如今的躬寧侯。

貴女擲花盈果的盛況,唯今歲狀元郎可比。

馬車在一家門庭舊色前停下,王煥下車來,朝着老友笑了笑,一同進了酒樓。

與小二點了鍋子,二人在雅間坐下,拿着濕帕子擦手。

王煥哼笑了聲,道:“如今翰林忙吧?”

楊曹寧擡了擡眼,“忙不比閑着好?”

順德帝要修史書,這些時日楊曹寧帶着幾位大人忙得騰不開手。

新科榜眼探花任編修,主查太學功課。

而沈槐序這個修撰則要忙上許多,稽查錄書,大到科考任命,小到诰命封賞,皆要一一查過。

此等繁瑣之事,本該是交由庶常士慢慢查就是,可沈槐序以每日閑暇太過,俸祿燙手之說,将此差事攬了去。

先前經筵,順德帝起令,每月五次,沈編撰講三次。

這是莫大的榮譽,便是往前幾十年,先帝在時,王煥與楊曹寧幾個同在翰林,也沒得過此殊榮。

想起沈槐序,楊曹寧便不覺的笑,得意又熨帖,“誰能想,我到晚年,竟是得此良才啊。”

官場結黨營私乃是大忌,說句大不敬的話,楊曹寧是真想要将其收為徒弟。

日後就是他致仕,也不怕翰林無人可撐。

楊曹寧說着嘆息,未盡之言,王煥聽懂了,撩起眼皮瞧來。

正是因為懂,王煥沉吟片刻道:“你不覺得,他那張臉,在何處見過?”

此話一出,楊曹寧擡眼笑了聲,“我瞎,瞧不清。”

王煥:……

昔日探花郎蓄了須,比起昳麗,如今更多的威嚴。

可曾見過躬寧侯年輕時模樣的,再瞧沈槐序,心裏不免打鼓。

“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你我是知曉他那次瘋了一般的滿城搜人,挨了老侯爺家法的。”王煥道。

“那又如何?”楊曹寧反問。

正說着話兒,雅間兒門被叩響,小二進來端上了鍋子。

盈滿鼻尖的香,勾人味蕾,楊曹寧拿起筷子,将羊肉涮進了咕咚沸着的紅湯鍋裏。

雅間門重新關上,他方才道:“我只知道,他姓沈,是金陵學子。”

王煥不贊同的皺眉。

“旁人心中猜疑又如何,世間模樣相像的人多了去,是你長這模樣,便不許我長?再有,你瞧躬寧侯可敢将他認回?”楊曹寧說。

王煥啞言。

若是想認,如今躬寧侯府該是多了一位公子。

“心照不宣便罷了,管得那許多做甚?閣內怕是還不夠忙,才讓人操這閑心,”楊曹寧說着,撈起一片羊肉便往嘴裏送,燙得斯哈,卻是連連點頭,“是這個味兒。”

王煥與那副相每日鬥法,楊曹寧當樂子瞧,說着,又不由的提起一人來。

“展青玉被你放去禮部幾年了,不給動一動?”

“她性子急,還有的磨。”王煥撈起一塊肉吃了。

若非他們二人是好友,憑着這幾年王煥對那姑娘的打壓,楊曹寧都以為這人是在排除異己了。

朝堂之上諸多人以為,女子便不該與他們同站一朝,牝雞司晨的話更是耳朵聽得長繭子。

出乎意料的,王煥竟是也順着衆人意,将展青玉一壓再壓,如今在禮部任一無足輕重的閑職。

“你就不怕将她心性磨沒了,索性也去鹿鳴書院當先生?”楊曹寧吃着肉,瞧樂子問。

“從前她既是抗住了,沒走那條道,如今也不會。”王煥說着嘆聲氣,“你我這樣的,還能在朝幾年?我得在走前,替她将路蹚平些。”

将年過半百,他們見過多少人折在了那朝堂之上。

便是同窗學子,在那場殺戮中,又走了多少呢。

展青玉是女子,面對朝堂比他們誰都難。

他要她做純臣,而非權臣。

那些個野心,既能砥砺她,也能摧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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