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八月初二, 晴娘生辰。

時人講究整歲而壽。

姜芷妤則不然,生辰便是吉日,自當慶賀。

一早, 姜老三也沒趕着去鋪子, 系着圍裙煮面條。

姜芷妤今兒也起得早,抱着給爹娘做的新衣裳跑過來。

晴娘正梳妝, 瞧見她, 罕見道:“今兒怎的起這般早?”

“良辰吉日,喜鵲賀喜,自是不能睡懶覺啦, ”姜芷妤笑嘻嘻道, 将那墨綠底暗紋的袍子放在桌上,又将那懷裏抱着的正紅底繡百花的裙子遞給阿娘,“這是我孝敬您的新衣裳, 今日便穿這件嘛~等會兒讓我阿爹也換上~”

晴娘年輕時做丫鬟, 衣裳素淨,之後便是做了管事, 也多是穿沉靜的色, 這樣豔麗的裙子, 只成親時穿過一回。

“太豔了些吧,”晴娘摸着那料子,踟躇道,“像是你們小姑娘穿的。”

“才沒有呢,阿娘好看的,這衣裳襯您。”姜芷妤将裙子展開, 在阿娘身前比劃,示意她看銅鏡。

婦人眉眼溫婉, 比起她身後站着的小姑娘清稚可愛,她容光煥發,風韻豔麗,像是枝頭經過風雨的豐腴牡丹。

姜老三從前院過來時,晴娘已換上了新衣衫。

甫一進門,目光不由落去那豔麗姝色,他只覺渾身的血都在不安分的翻湧。

晴娘有些不自在的挪開眼,瞧着桌上那套嶄新衣袍道:“阿妤也給你裁了新衣,換上吧。”

姜芷妤沒注意到阿爹的神色,十分認真的替阿娘換了發髻上的珠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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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步搖也太好看啦~”姜芷妤搖頭晃腦好開心,“我那日買時,便覺着阿娘簪着會很好看啦~”

“阿妤。”姜老三忽的出聲。

“嗯?”姜芷妤擡起腦袋瞧他,又了然,“放心啦,今日酒管夠!”

姜老三:“……廚房還煮着面,你去替爹撈出來吧,我換衣裳。”

姜芷妤‘哦’了聲,歪着腦袋在阿娘臉上親了下,笑眯眯道:“阿娘生辰吉樂~”

說罷,乖乖跑去撈面條啦!

這可是生辰面,不能煮糊的!

那翩跹的蝶似的小背影跑去,屋子門被砰的一聲緊閉。

晴娘坐着,從銅鏡中瞧見那人走近,扣着她的腰的手又沉又重。

“別胡來,該去吃早飯了。”她低聲道。

姜老三‘嗯’了聲,呼吸有些沉,唇湊了上來,細細密密的親吻。

銅鏡中瞧,如鴛鴦交頸。

晴娘抓住他欲要剝她抹胸的粗手,臉頰泛起些薄紅,氣息略急。

姜老三停下,倏而擡眸,與鏡中的她對視,啞聲問:“阿妤給你裁的?”

晴娘‘嗯’了聲,想要挪開眼。

忽的,下颌被鉗住,被逼着與他燒着火的眸子對視。

姜老三喉結滑動,“晚上讓我痛快,行不?”

他的唇貼着她的耳後,一字一音,便是一吻。

這殺豬匠的血腥氣重,平日裏就兇,若是讓他盡興,只怕是她明日不必起身了。

晴娘能感覺到身後他精壯的身子的緊繃與滾燙,只怕此時不應,惹得他放縱,兩人在房中耽擱太久,閨女怕生辰面坨了而尋過來,再聽着什麽。

晴娘紅着臉頰草草點了點頭,推他:“快去換衣裳。”

夫妻倆過來堂屋時,幾個小的已經坐着等了。

這衣裳壓了姜老三幾分的兇像,倒是顯得俊朗了些。

晴娘身段好,成□□人,那繡着綻放紅蓮的抹胸被撐得鼓囊囊的,腰束着,行走在姜老三這般漢子身側,不禁惹人臉紅。

姜芷妤雙手托腮,瞧着阿爹阿娘并肩進來,眼睛咻亮,好不滿意。

嘿嘿~

她的眼光果真是極好啦!

姜止衡瞧瞧昂首挺胸的阿爹,又看看阿娘,憋出一句:“像是要去成親。”

沈槐序一口茶險些噴出來。

……小孩兒還挺懂。

就姜老三這姿态架勢,怕不是……

罷了,不可多想。

沈槐序及時收住思緒。

吃過早飯,皆去忙碌。

晴娘這個壽星,今日倒是格外的閑。

繡着帕子與過來竄門的婦人說話,看着閨女像是辛勤的蜜蜂跑來跑去的忙。

“你好福氣,當家男人疼你,閨女女婿也都孝順,小兒子也殷勤伺候着。”街坊羨慕道。

“就是,咱們巷子裏,成日裏忙碌的婦人,整歲生辰都沒有這般熱鬧的。”

“誰說不是呢……”

……

“阿爹,那紅燈籠掉了便換一只,繼續挂着不吉利。”

“沈槐序!你将桌椅擺的太緊了些!”

“姜小二!讓你看着火候,你亂跑什麽?”

姜止衡:“……我去上茅房。”

姜芷妤‘哦’了聲,“那你快去,上完了記得淨手啊。”

姜止衡默然扭頭邁步子:……

羞羞臉。

“哎呀,”姜芷妤捂着腦袋瞪過去,“沈槐序你敲我頭做甚?”

“操心真多。”沈槐序幽幽道。

姜芷妤未懂他言中之意,很是驕傲的擡着下巴哼了聲,提着裙擺跑開了。

晌午,門前舞獅,鞭炮齊鳴,宴請街坊,好不熱鬧。

中院、內院皆擺了桌,女眷結伴往後面去,男人們在中院坐了席。

宴客的飯菜,是姜芷妤提前與酒樓訂的。

姜老三沾了自己媳婦兒的光,今兒也算是偷個懶兒。

何況,只他一人,也忙不出這擺了滿院子的桌宴。

“阿妤姐姐真厲害!給晴姨這生辰宴辦得好生熱鬧!”展青芒扒着飯笑嘻嘻的誇贊道。

“也是多虧各位叔伯嬸娘和阿嫂給臉面,這才讓我辦了這場宴席。”姜芷妤咬着油爆蝦說。

旁邊王嬸笑道:“這樣熱的天兒,都省着燒火做飯滿頭大汗了,還能吃這樣豐盛席面,大家都高興着呢。”

桌上衆人也連聲附和,又将晴娘和姜芷妤這對兒母女誇贊一遍。

姜芷妤被誇得飄飄然,飯都多吃了一碗。

宴散時,衆人幫忙将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了,吃剩的肉菜,姜芷妤也不留,讓大家若是願意,只管拿回家去,晚上熱熱也能吃。

收拾妥當,衆人散去,只等着酒樓的夥計半下午時過來收盤子。

“我請了城西的戲班子傍晚時來登臺,阿嬸阿嫂若是得意,便來添幾分熱鬧,我定好茶好水奉上。”姜芷妤道。

“晴姨這生辰宴,比我先前爹娘給辦的及笄宴都要熱鬧。”一位阿嫂笑道。

姜芷妤眼神一動,沒說話。

雖是不足為外人道,但今日生辰宴,姜芷妤确實藏了些心思在的。

阿娘及笄時,還是奴婢,自然沒辦過及笄宴的。

先前在金陵與梁嬌嬌閑聊時,說起及笄,梁嬌嬌雖是極力掩飾,可語氣之間難藏遺憾與羨慕。

姜芷妤知道,今日之熱鬧,怕也難償阿娘年少時的遺憾。

可她,還是想做。

歡喜與願意是最為緊要的。

酉時初,戲班子到了。

姜芷妤将人迎了進來,堂屋茶果已候。

各位角兒吃了盞茶,便分去梳妝。

沈槐序帶着幾個打雜的人手,在堂院搭戲臺子。

樹木高大,風過飒飒。

孩童們扒着姜家的影壁,歪着腦袋往裏瞧這人聲熱鬧。

姜止衡瞧見,拿了瓜果分去,一副大人模樣的說道:“乖,去玩兒吧。”

幾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孩兒笑嘻嘻的跑開了。

姜芷妤瞧着不覺抱着廊柱憋笑。

廚房飄出了飯香。

紅日西沉時,角兒粉墨登場。

檐下院子裏都是自帶凳子來蹭戲聽的街坊,手裏晃着蒲扇,面前桌上擺着瓜果茶點。

小孩兒們爬高踩底的在廊亭玩兒,也稀罕這熱鬧的緊。

姜芷妤抱着阿娘手臂,腦袋倚着她肩膀,閉着眼睛聽臺上唱八仙。

這日子真美呀~

.

八月十五中秋前,夏糧的銀錢,姜老大托人帶來了上京給姜老三,還有一袋子新稻。

姜老三掂着手裏的幾貫銅錢,笑道:“姜老大可以啊,這茬兒稻子收了不少。”

姜芷妤蹲在檐下啃西瓜,聞言,腦袋探進去道:“大伯伺候莊稼很是盡心了。”

雖是良田,但若是換成姜老三,他哪裏顧得上每日去地裏除草施肥?

豬肉鋪子都盡夠他忙了。

姜老三嘿嘿笑,拎起那袋子新稻往廚房走,“咱晚飯嘗嘗你大伯伺候的稻子。”

姜芷妤心想,阿爹雖是嘴上不說,但還是高興家人給他捎東西的,倒不是饞這幾貫銅錢,而是……高興被想着念着。

就像阿娘生辰時,她給阿爹裁的那身衣裳,這夫妻倆穿過那次,便好生收了起來,舍不得穿,寶貝的緊,唯恐髒了破了。

姜芷妤第二天扭頭出門,又買回來幾身,小手一揮,很是豪橫道:“每天都穿新衣裳!”

自此,姜老三每日多了一事。

殺豬回來後,必要回家來将那粗布衣換了,穿上閨女孝敬的新衣裳,再聽聽旁邊幾個開鋪子的羨慕聲。

還別說,人都俊朗了不少,來買豬肉的客人都多了。

這不,他今兒回來的都要比往日早些呢。

姜芷妤啃完西瓜,淨了手,回院子去給梁嬌嬌和阿荷回信了。

只這次,多了一封,是送往鄉下的。

阿爹很高興收到他們的信,哪怕是隔壁家的母豬生了幾頭崽子,也要閑聊兩句嘛。

玉帶巷歲月靜好,朝堂上,卻是烏雲密布。

明日便是中秋團圓了啊,不吉利,委實不吉利。

崇政殿,老的少的,皆一身官袍,胸前繡着雲雁、孔雀和獅豹,行在街上惹人豔羨,此時卻都跪得灰頭土臉。

沈槐序一身青袍,繡鷺鸶,挂鍮石,垂眸站在一側,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恍若這殿中情景與他無甚幹系。

“山陰侯,沈編撰上書之言,你可認?”順德帝臉色鐵青問。

地上跪行大禮的人嘴唇嗫喏,正要言語——

“膽敢狡辯欺瞞,朕即刻讓羽林衛去徹查!”

微微擡起的頭,瞬間又重重磕在了地上,“陛下,是臣愚蠢……”

“你愚蠢?”順德帝氣極反笑,手中的折子啪的摔在了他跟前,怒道:“你若是愚蠢,朕時什麽?沒長腦子的蠢貨,還是你山陰侯手中的牽線傀儡!”

“臣惶恐!”

祝三爺要吓死了。

他妻子與小舅子,竟是那外室扶正的子嗣?!

先前可都是說是嫡出的啊!

這他與誰說理去啊!

朝廷有文,若是更立世子,爵位必是要降級的。

這山陰侯混淆魚目珍珠,将那外室生的兒子立了世子也就罷了,竟是不知會朝廷……

祝三爺想哭,他前些日子才因妻子而挨了家法板子,如今又受牽連!

他早晚要叫這一家子害死!

“貴府世子,每年食邑三千,花得可還盡興?”順德帝目光沉沉的問。

“臣知錯,”山陰侯俯首道,“臣願意将這些年的食邑皆歸還,還請陛下恕罪!”

“歸還?”順德帝冷笑一聲,“呵……”

沈槐序垂眸站着,眼皮動了下,眸底盡是諷刺。

全身而退?

癡心妄想。

“山陰侯褫奪世子爵位,自後無爵可襲,食邑雙倍歸還朝廷,三日為期。”

山陰侯一張皺巴巴的臉霎時灰敗一片。

無爵可襲。

無爵……

“常德伯,朝廷給你發的俸祿,你阖府的食邑,竟是養不活你幾十口人了不成?”順德帝眸光一轉,瞧向另一個跪着的,咬牙切齒道:“竟是連官位都敢買賣!”

“臣……”

“蝗蟲蛀蟲!朕竟是不知你們個個站在朕面前,那披着的皮囊之下是什麽東西!若非此次查探,朕竟不知,常州一地,早成了你常德伯的私庫!”

殿外,鄭英面無表情的站着,朝過來換防的羽林衛使了個眼色,後者急急退下,竟是一絲動靜都未敢發出。

陛下脾氣愈發的燥了啊。

鄭英心中嘆道。

此次走了趟常州,也不知他媳婦兒在金陵可好,事情趕得急,也未來得及去瞧瞧她。

先前還說與她共度佳節的,如今……

鄭英又是一聲嘆息,餘光往裏面瞥了眼。

那芝蘭玉樹的,倒是不曾想,竟有這般手段。

這個中秋,上京貴胄過得委實死氣沉沉。

誰知道順德帝手裏有沒有參他們的折子?保不準正吃着團圓餅呢,便被一道旨意诏入宮中,回來便是……

嘶!

不敢想,不吉利!

就連那些個纨绔都被家裏爹娘約束着,沒敢出門撒歡兒去。

而祝國公府,氣氛也沉悶着。

祝三郎是庶出,莫說是他娘手中沒多少銀子,就是他也沒有啊!

可是山陰侯一時半刻湊不齊歸還朝廷的銀子,也顧不得體面,在這佳節上門借銀子了。

祝三郎坐在下首,臊得腦袋都擡不起來。

山陰侯也沒好到哪兒去,臉色灰撲撲的,垂頭耷腦的模樣如喪家之犬,搓着手拘謹的說不出話來。

片刻,只憋出一句:“我與那沈編撰無冤無仇,他何苦……”

上京這些家族裏,誰家沒點兒見不得人的陰私事?

不都心照不宣嗎?

這般撕破臉皮将人置于死地的,這幾十年他也只見過這一個!

祝國公沒說話。

許多,都是從根裏爛掉的。

如今從外瞧着繁盛,內裏卻是生了蛆蟲,腐爛……

這光景,幾十年,甚至百年了,也該是變一變了。

祝國公淡淡的瞥了眼怯弱的第三子,只見那顆腦袋垂得更低了,不免心中又添些失望。

讓他來坐着,是想他多瞧瞧,那雙肩膀也該擔事了。

可瞧着,他只知羞愧,當是懲罰。

.

旁人中秋開不開心,姜芷妤是不知道的!

她很開心啦!

姜老三買到了很肥蟹,學着酒樓裏做了醉蟹!

姜芷妤還多吃了一只,好好吃哦~

晚上,拜過月神,吃了團圓餅,一家子去走月啦!

街上百姓摩肩接踵,有陪着父母出來觀燈的,也有攜妻帶子走月的,亦有兄弟姐妹們一起出門來玩兒的。

行過一條街,沈槐序手裏抱着幾個小玩意兒,都是姜芷妤覺着有趣,買來塞給沈槐序拿着的。

這個給阿荷,那個給梁嬌嬌,這個小胖定然喜歡……

巷子裏的人被她惦記了個遍,還有沈槐序未見過的她的堂姊妹、堂侄子、侄女兒……

有這般姑娘在身旁,沈槐序又怎會感覺冷清孤單呢?

可愛狐貍臉忽的出現——

“哇!”

沈槐序垂眸,手擡起,輕輕搭在她腦袋上,笑罵:“傻子。”

沒吓到他,姜芷妤哼了聲,學着他的語氣反罵:“蠢蛋。”

戴着自己的老虎面具走過來的姜小二,腳步很是絲滑的轉身離去,一瞬停頓也無。

哎,小孩兒好難。

一家子慢悠悠往前走,路過一片蓮湖。

姜老三瞧着那泛舟湖上的燈火,忽的興起,“你們自己回家吧,我帶你娘游湖去。”

姜芷妤撒嬌道:“一起嘛。”

她也想玩兒!

這個時候,親閨女也要遭嫌棄的。

“那就兩艘船,我跟你娘,你帶着他倆。”姜老三說。

姜芷妤也不挑剔,“好啊!”

晴娘原是想,租兩艘挂着燈籠照明的烏篷船就是了,誰知姜老三竟是也學了閨女花銀子的痛快勁兒,大手一揮,抛出去五兩銀子,要了兩艘精致氣派的,還振振有詞道:“若是那烏篷船漏了水,豈不糟糕?”

晴娘嗔他一眼。

姑蘇多水,便是跳了船,他們也能游回來岸上。

只這銀子已經花了,她也沒說這話,被姜老三扶着上了船。

姜芷妤也興沖沖的跑去旁邊,輕輕一躍,身姿輕盈的跳到了船上,水面溫柔的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很快平緩。

“快來!”姜芷妤朝岸上的兩人招手,“好漂亮!”

沈槐序緊随其後登船,轉身來拎姜小二。

姜止衡年幼腿短,雖是想要也這般輕松,可委實為難,面色窘迫的被沈槐序拎着後脖領抓了上去。

“阿爹!我們來賽舟呀!”姜芷妤從船頭跑到船尾瞧了個遍,朝着隔壁的船歡快喊。

姜老三心想,誰要跟你賽舟?

雙手握着船槳,朝媳婦兒說了句‘坐穩’,幾下便劃着船跑了。

“嘿!”姜芷妤眼睛都瞪圓了,咬着從船艙裏揪的葡萄,連忙盤腿坐下,抓了兩根船槳,喊前面的兩人:“快快快,咱們追上去!”

沈槐序:……

小沒眼色的。

追還是追了,只是沒追上。

他們仨加起來,怕也不抵姜老三那渾身腱子肉的力氣。

姜小二眼巴巴的等着旁邊,沈槐序起身,将船槳遞給了他,“小心些,別掉進水裏了。”

姜止衡藏着歡喜:“哦。”

沈槐序轉身進了船艙。

這是一艘備給文人雅士的書畫船,矮桌上擺放着筆墨紙硯,還有一盞昏黃燈。

沈槐序屈着條腿坐下,悠哉的吃着葡萄看那鼓着臉好不努力的姑娘。

擡頭是繁星明月,她身後是煙火街市。

“沈槐序!我也要吃葡萄!”姜芷妤睜着杏眼喊。

沈槐序坐着未動,調笑着問:“多大的姑娘了,吃個葡萄還要我喂?”

“……你将那果盤子端來,我自己吃!”姜芷妤羞着臉道。

她的嘴巴說,可以的!

沈槐序依舊未動,笑瞧着她不語,揪了顆葡萄放進了嘴裏。

還饞她?

要生氣了嗷!

姜芷妤剛要兇他,就見那人起身朝她走來。

“你忘拿葡萄了……”姜芷妤善良提醒道。

餘音未落,這厮已然在她身前蹲下了身。

倏地,姜芷妤莫名察覺了危險……

身子剛要動,便聽他低聲含糊道:“仔細劃船。”

柔軟的腰肢僵住,身子怔然不敢動。

是葡萄。

他……

姜芷妤臉發燙。

怎能是這般的浪蕩子?!

她齒關羞答答的抵住,卻是被他輕易撐開。

舌尖調戲似的輕掃過她的,只留她輕顫着悸動。

那溫熱的葡萄被抵了過來……

不知是被誰咬破了皮,汁水甜膩的盈在兩人唇齒間。

姜芷妤纖細的脖頸仰起,半阖着眼,紅着臉,與他共嘗了一顆葡萄。

他的舌抵在她的齒間,輕舔她的舌根,感受着她逢甘霖般的急切吞咽,目光一寸不挪的瞧着她眼尾潋滟色。

“葡萄籽吐出來……”沈槐序退出她的唇齒,在那豐盈的唇瓣上輕咬了下,啞聲言。

姜芷妤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懊惱的腦袋輕磕在他的肩上,委屈道:“咽到了肚子裏……”

沈槐序眼眸頓了瞬,喉結滾了滾,悶出幾聲笑來。

小姑娘不知調情,卻總能讓誠實到讓他更添愉悅。

遮掩動作的寬袖撤離,沈槐序進了船艙去。

姜芷妤臉上的霞色未退,又羞又惱。

怎能這般狼狽呢?

眼神睇去,那厮卻是慣來堂堂。

沈槐序與矮桌前坐下,攏袖研磨,就着昏黃的燭光提筆。

姜止衡哼哧哼哧劃船半晌,一扭頭,卻是見他阿姐坐在船尾,不知何時懷裏抱了株蓮蓬,正美滋滋的剝蓮子吃。

姜止衡:!

淨是欺負小孩兒!

姜止衡放下船槳,一臉哀怨的從船頭爬起來,想要去與阿姐分兩顆蓮子吃,經過船艙,目光垂落,便見阿槐哥哥在作畫。

他腳步一頓,在那畫中船頭尋自己,沒找到。

又看向旁邊那紙在晾墨跡的,正想探着腦袋去仔細瞧瞧,那張上面定然有他!

一只手忽而擡起,擋住了那畫紙。

姜止衡:?

“……阿槐哥哥,我不能看嗎?”

“嗯。”

那豔色唯有他能瞧。

姜止衡:……

姜止衡憋了憋,委婉道:“我也想要畫。”

“知道了。”沈槐序說着,在那船頭添了兩筆,圓腦袋圓身子,好不敷衍。姜止衡耷拉着腦袋走開了。

桑心。

他比那畫上蓮蓬都要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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