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章

第 107 章

“你怎的又嗆着了?”梁嬌嬌替她拍拍背, 嘚吧嘚的說:“他昨夜渾身發燙,我還給他請了大夫來呢,哥哥替我照顧的他, 說是落水染了風寒發熱。”

晴娘聽得蹙眉, “那郎君,你們可認得?”

姜芷妤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沈槐序, 點點頭, 含糊道:“瞧着是還好……”

“性子開朗,為人算是正派,相交不深, 但也未聽說過惡劣之處。”沈槐序順着她逐漸低下去的話音道。

晴娘這才松了口氣。

不管是出嫁還是招婿, 成婚總歸是大事,郎婿要仔細挑才好。

姜芷妤隐晦的朝沈槐序瞧了眼,又眨眨眼, 後者略一挑眉。

“你怎麽會替周熙桐說話?你不是不喜歡……”飯後, 姜芷妤如是問。

沈槐序正将書房裏的書收整,裝進箱籠, 往她那小書房搬, 聞言, 稍擡了擡眸,“我厭惡的是躬寧侯,與他無關。”

梁嬌嬌吃過飯便回去了,急匆匆的去瞧自己的小嬌夫。

被姜芷妤打趣,她也不羞惱,哼了聲, 得意道:“将你的冠子給我備好,我要先清荷成親啦!”

只是沒成想, 下午,梁嬌嬌的婚期便定了,在這月初八。

“征西将軍與福盈公主在上京過了端午,便要回邊關了,我哥哥自也是要跟着将軍回去的,我不想成婚時他不在。”梁嬌嬌吃着酥山喃喃道。

姜芷妤其實先前想問過,不知梁小司走時,梁嬌嬌可要一同去。

畢竟,她在這世上的孺慕血親,也只剩一個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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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司哥哥,不會調任回京嗎?”姜芷妤問。

梁嬌嬌搖了搖腦袋,“哥哥說,他喜歡那裏。”

福盈公主說,那裏有很亮的月亮,想來,哥哥很喜歡。

許清荷吃完一盞酥山,就窩在了姜芷妤這西廂軟榻上歇午覺了,醒來時,窗外日落西山,晚霞燦爛。

姜芷妤和梁嬌嬌正趴在炕上數銀子,低低絮語。

許清荷伸了個懶腰,半阖着眸子醒神,只覺這日子真好。

“隔壁是誰家的院子?”許清荷忽的問。

姜芷妤心裏撲通一聲,擡起腦袋,睜着圓眼睛看她。

“果子紅了。”許清荷懶洋洋道。

姜芷妤順着她的目光瞧去,看見一牆之隔,滿樹紅果。

她欲言又止的咽了咽喉嚨,最後憋出一句:“要不,我們去摘果子吃?”

許清荷笑了笑,仰着腦袋道:“我也不是饞那紅果。”

只是想起她們在金陵時,誰家有果樹,都是一群小夥伴跑去殷勤幫忙摘果的,最後多是排排坐在門前,喜笑顏開的吃紅果。

她們如今非是幼時,卻是還在一起。

這日子,真好。

晴娘想着,梁嬌嬌家裏只一個尚未成婚的兄長,婚嫁之事怕是不好操持,索性将這事接了過來。

只是,婚期太緊,哪怕是有心好好操辦,總也有不盡如人意之處。

翌日,晴娘帶着姜芷妤和許清荷上街置辦東西去了。

梁嬌嬌過來時,撲了個空,沒見着人,嘟着嘴有些不高興。

院子裏,沈槐序在曬書,瞧見她,問了句:“可知周熙桐為何願意給你入贅?”

梁嬌嬌要走的步子頓住,老實道:“他說,他爹娘讓他娶的人,他不喜歡。”

“所以,他是喜歡入贅,還是喜歡你?”沈槐序語調淡淡問。

梁嬌嬌:?

懵然的臉上忽的釀出了喜色,她美滋滋道:“我去問問!”

說罷,扭身往外跑,腳步輕盈,裙裾飄揚。

沈槐序無奈的嘆了聲氣。

他本意是說,讓她留心些,別将一顆心全然托付,若是被辜負……

雖是周熙桐那人瞧着,不會是玩弄人的,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姜芷妤回門日,正好是端午節。

雙喜臨門,姜老三早飯吃過沒多久,便出門買菜去了,回來便一腦袋紮進了廚房。

今日梁小司難得空閑,與梁嬌嬌早早便過來了。

後者跑去找姜芷妤玩兒,前者則是去廚房幫忙了。

“你怎麽困恹恹的啊?”梁嬌嬌搬着小板凳坐在榻邊問。

姜芷妤歪着軟榻上,半阖着眼,欲言又止。

忽的想到什麽,眼睛睜開了,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

梁嬌嬌被她瞧得莫名,腰板都挺直了,“做甚?”

姜芷妤咧嘴一笑,幽幽道:“等你成親便知道我為何這般困倦啦。”

梁嬌嬌還未反應過來,倒是旁邊繡團扇的許清荷眼皮一跳,針尖險些紮到手指,默默将自個兒的凳子搬遠了些。

姜芷妤瞧見她這反應,頓時趴在軟枕上樂不可支。

梁嬌嬌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誠心發問:“為何是成親後,我現在不能知道嗎?”

姜芷妤唇角一翹,正欲開口。

許清荷面無表情道:“三叔好像炸了小酥肉。”

“嗯?”梁嬌嬌懂了,喜滋滋的起身往外跑,“我去端些來吃!”

三叔炸的酥肉最是好吃啦!

再撒一點胡椒,哇~

姜芷妤坐起身,抓着枕邊的蒲扇扇涼,打了個哈欠問:“阿荷,你與祝大人……”

她仔細斟酌說辭。

許清荷擡眼,默了片刻道:“我有點害怕。”

姜芷妤愣住了。

她從未将這兩個字,與阿荷放在一處想過。

在姜芷妤心裏,許清荷就是無所畏懼,無所不能的姑娘。

幼時,她們跟着蘭茵姨啓蒙讀書時,阿荷讀的最是認真了,有些人難免嘴碎,人後酸溜溜的說:“個丫頭片子,讀書再好有什麽用?難不成還能跟男娃一樣去考科舉?”

那時姜芷妤不服,可是又生氣。

阿荷讀書好,怎就不能科考?

世事不公!

姜芷妤及笄那年,阿荷十六歲。

一家好女百家求,許家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爛了。

可是阿荷都沒應,她揭了衙門的榜,跟許多男子一同去争考了主簿一職。

一時間,風言風語滿巷子飄。

便是巷子裏和藹的阿奶,爽利的阿嬸,見着許清荷時,也連連搖頭,勸道:“姑娘家,還是踏踏實實找個好人家,成婚生子才是要緊的。”

許清荷聽罷,入耳不入心。

她執着,也堅信。

她走了一條,許多姑娘都沒行過的路。

姜芷妤高興的要命,每日都要拉着沈槐序去蹲榜。

後來,她等到了!

那月阿娘給她的月錢,姜芷妤都買了爆竹,早也放,晚也放!

後來,來許家提親的人便少了。

蘭茵姨那時身子已經不大好了,有次姜芷妤問起這事,蘭茵姨諷笑道:“那些個男子,嫉賢傲士,要振夫綱的,哪裏能忍受自己娘子比自個兒賢能政治?”

就是這樣堅定而無畏,有才又能的姑娘,如今站在朱門繡戶前,與她說害怕。

姜芷妤瞠目結舌,一股難過的酸澀慢慢浮上心頭。

“阿荷……”

許清荷輕輕搖了搖頭,“再等等吧。”

她也不知等什麽。

或許,是将所有的勇敢攢一攢。

“我還挺羨慕嬌嬌的,”許清荷笑了笑,“熱情又勇敢。”

姜芷妤扣着蒲扇,“她比旁人少許多羁絆,自也不必瞻前顧後。可阿荷,你也是有退路的……”

她說着,坐直了些,一本正經的給她掰着手指數,“沈槐序如今是正四品,雖是沒有爵位,但是跟着太子殿下有肉湯喝,咱們倆就蹭蹭嘛,等日後姜小二科考,也得個功名,咱們分得的肉湯就更多啦!”

許清荷忍笑。

她忽的想起,從前在金陵時,那年也是端午,祝湘請她們下館子。

姜芷妤便是這般說,她們跟着姜小二蹭肉湯喝。

姜芷妤萬事懶怠,那是因無所求。

可她如今有一願,望能厲害些,多些庇護,阿荷能可進可退。

翌日,姜芷妤一改頹靡不振,将想要溫存的某人毫不留情的推開,利索的起床。

沈槐序撐着額角,手指勾着一塊紅緞,輕嘆道:“真無情啊……”

姜芷妤穿衣裳,扭頭瞧見他半遮半掩的胸膛,扯着被子給他蓋好,正經道:“別想勾引我!”

她今日可是有正事的!

不能……沉溺男色,與他厮混!

吃過早飯,姜芷妤便往自己院子跑,身後跟着個梁嬌嬌。

許清荷跟着晴娘替她操持婚事,梁嬌嬌這個新娘子倒是萬事不必親勞,樂颠颠的跟着姜芷妤跑。

沈槐序刷過碗筷,回來時,便碰見姜芷妤抱着個什麽東西往外走,他目光落去,眉梢不禁一挑,旁邊那個小尾巴,則是抓着條挽着紅花的紅綢。

“這是?”他問。

姜芷妤一副要幹大事的架勢,小手一揮,“別管!”

沈槐序:……

姜芷妤和梁嬌嬌駕着馬車去了‘勒馬聽風’。

時辰尚早,街上行人寥寥,多是商販腳夫。

姜芷妤與一位堂倌兒吩咐幾句,後者颔首去了。

巳時正,勒馬聽風門前濟濟一堂。

李甫宰蹙眉站在百姓間,一雙眼暗沉沉的瞧着那門前的女子。

姜芷妤接過堂倌兒遞來的香火,朝着那新懸挂在‘勒馬聽風堂’的匾額之上,遮着紅綢的恭敬拜了拜,很是虔敬啦!

“這是在拜什麽呢?”

“從護國寺求來的東西?”

人群嘈雜,有人問。

說着話,便見站在前面的姜芷妤将那香火插進了小香爐裏,繼而擡手,将那紅綢扯了,露出底下的豎匾。

匾額通體雕刻塗朱漆,四面描金,上雕祥雲紋飾,以行楷書“團茶娘子”,右側字跡略小,書‘心懷大義’,左側則書‘皇恩欽賜’。

此物一亮,頓時嘩然。

姜芷妤恍若未聞,恭順虔誠的行叩拜禮,堂內的堂倌兒一字排開,也很是恭敬的随之。

人群中,李甫宰的臉色愈發難看。

她竟是還敢将這禦賜豎匾挂出來!

他适才方從宮裏出來,被建靈帝劈頭蓋臉的斥了一頓,緣由便是這女子制的團茶!

也當真是邪門!

這女子短短一年,便使得‘團茶娘子’的名聲大噪,賺的盆滿钋滿!

可官府榷茶後,昨日各地送來的賬冊,盈利卻是不及鹽鐵的半數!

姜芷妤神神叨叨的拜完,起身與瞠目結舌的百姓,笑眯眯道:“有幸得陛下賜匾,今日諸位見證,也是有緣,還請諸位歇歇腳,嘗嘗我的茶飲才好。”

白得的東西誰會推拒?

更何況,這茶樓的飲子貴的緊呢,迎來送往者,皆是衣衫富貴的。

能白嘗一口,無疑是天上掉餡餅啦!

門前擁堵更甚,堂倌兒揚聲道:“不必擠,我家娘子言出必行,諸位都有的!”

姜芷妤靜靜站在堂內。

她知曉今日之行,會引發怎樣的嘩然。

可這就是她要的。

建靈帝既是拿走了她的富貴,她自也借得他的勢。

忽的,一位蓄着山羊胡的男子擠過衆人,邁過門檻進來,稍欠身:“姜娘子。”

姜芷妤微福身,“大人若是讨茶,還得多等片刻,畢竟,您方才可是越過了許多人。”

她話說得委婉,只道是公卿與庶民,在她面前同等,不可插隊。

李甫宰卻是因那聲稱呼而詫異,眼神微眯,究其臉上神色,“你如何知曉我是官?”

姜芷妤輕笑了聲,“若是谄媚些,我此時該贊大人一句名揚四海,名滿天下,再不濟,誇一句氣度高雅,氣質出塵……”

她睜着一雙杏眸,乖巧溫順,“可都不是。”

李甫宰胸口一哽。

“若是顯得我聰慧些呢,”姜芷妤往他胸前紋飾瞧,“這雲鶴不是尋常人能穿得的,可也不是。”

李甫宰:……

“大人也可猜一猜,畢竟是能進言‘榷茶之法’的人呢,想來是聰慧的。”姜芷妤滿眼期待道。

李甫宰走了。

被姜芷妤氣走的。

那話裏的陰陽怪氣,猶如一巴掌甩在人臉上,卻還讓人發不出脾氣來。

是反駁他不聰慧?

還是否認那進言?

梁嬌嬌在旁偷偷瞧熱鬧,見着那老頭兒拂袖而去,跑出來與姜芷妤擔憂道:“他會不會給你使壞啊?”

姜芷妤哼笑了聲,“我盼着呢。”

梁嬌嬌傻眼:“哈?”

“我阿爹阿娘小門小戶,大禍追不上。沈槐序如今是正四品,也算是大官了,可惜那厮滑不溜的,對他下手,不太容易,還是我容易些。”姜芷妤眼底燃着火道。

梁嬌嬌:?

“我也沒做旁的事,一張方子,一間茶樓。從揭榜的詩書琴畫下手,也可,但是除了我,他還會得罪旁家,畢竟,來往者都是達官顯貴,惹得一身腥,沒必要。除此,便是飲子了,入口的東西,總是容易些,不是嗎?”姜芷妤笑眯眯的朝她眨眨眼,問道。

梁嬌嬌:???

她伸手,往姜芷妤腦袋上摸了摸。

兩人目光對了片刻,梁嬌嬌吶吶道:“沒發熱啊。”

怎會有人盼着被人使壞呢?

姜芷妤無語:“我在教你诶。”

梁嬌嬌看看她,老實搖腦袋:“沒學會。”

姜芷妤:……

“你是怎麽認識那老頭兒的?”梁嬌嬌好奇問。

“打聽過啊。”姜芷妤坦言。

先前聽祝湘提前告知後,姜芷妤便将這老頭兒打聽過了。

畢竟,對面不相識,她若是笑臉相對,怕是能怄死。

“那你方才怎的不說?還逗狗似的逗他玩兒?”

“謎底揭曉,便沒那麽好玩兒了,百思不解才是最抓心撓肝兒,豈不有趣?”姜芷妤樂哉道。

“……好壞。”

姜芷妤哼了聲,擡着下巴,滿臉驕傲的兇道:“所以,別惹我!”

“你能教教我這個嗎?我也想這麽壞!”梁嬌嬌捏拳鄭重道。

姜芷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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