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這要求?
聽着不像是找恩人仇家,反而像是……
左有道稍稍琢磨出味,幹笑着問:“可您這婚還沒成,就先把......解語花定了,會不會不太好?少掌門那兒若生出了意見,我這兒廟小,恐怕挨不住。”
新嫁娘還沒進門,先戴了頂綠帽子。若知道是自己介紹的,再好脾氣的人,也得打上門來。左有道愛財不假,但惜命也是真的。
“他不敢有意見,也沒資格有意見。”清弦凜聲回。
……看來兩人這矛盾鬧得不小。
左有道輕咳一聲,斟酌着語言道:“若您是有什麽不方便向逍遙派直言的,左某願做個中間人……”
“不必。”清弦語氣平淡地打斷左有道話頭,往左有道懷裏撂入一個芥子囊,“這是定錢。尾款到時從你的債務裏扣。”
分量不輕啊。
左有道颠了颠,喜笑顏開,剛才的顧慮頓時煙消雲散。只要自己不說,誰知道是他左有道找的人?
清弦補充:“找人的時候記得讓醫修檢查清楚,我可不希望日後孩子生下來有什麽問題。”
聽了這話,笑意僵在左有道臉上,他滿是遲疑地問:“孩子?”
“本君要去父留子,明白了嗎?”清弦語氣清淡得很。
此事清弦已考慮的十分清楚,總不至于因為退了個婚就連宗門大陣的修複都不顧了,況且她也不希望洪淵之類事情再發生,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左有道身體僵直,如同被雷劈一般,半晌都沒回神。
心中已經設想到了私生子出世後,逍遙派那位天驕攪得天下永無寧日的模樣。
屆時自己能逃得掉?手裏的靈石頓時燙手了起來。
“你不願意?”清弦語氣危險,帶着寒涼。
“實在是……”左有道遲疑。
“看來左樓主十分歡迎魇齊留在樓中當座上賓。”清弦好以整瑕地将落下地鬓發攏至耳後。
怎麽可能?
那位催債的祖宗在樓中待一日,他就得一日的不安生。
雁過拔毛不說,連盤肉菜端過他面前都得刮去三分油,用來抵債。
天曉得這些日子他是什麽熬過來的。宴春樓的生意這些時日雖好了起來,但魇齊為了收債,連零花錢都沒給他留。
左有道頓時找回了神智,忙握緊芥子囊恭謹而誠懇道:“自是願意的。我這就讓人去尋,就是不知這尋到了是送去谷中,還是……”
“就在你這宴春樓安排個房間吧,我不想讓他知道身份。”清弦說罷轉身欲走。
腳下突然被壘起的書冊絆了一腳,慌忙扶住牆壁才站穩。
左有道忙點燃一盞燈籠遞過去:“這屋子逼仄,光照不好,我竟忘了谷主眼疾未愈,還望谷主見諒。”
“無礙。”清弦借着燭火離去。
魇齊剛沐浴完,正散着頭發坐屋裏算賬,眼睛餘光瞥見清弦進來,問:“聽淨真說,你和你那位未婚夫分了?”
“嗯。”
“總算想通了,早讓你聽我的。”魇齊言語間有些嘚瑟,話峰突然一轉,“那宗門大陣怎麽辦?不若我在想辦法多搞些靈石支撐些時間,讓你再物色個夫婿?”
“不用了。”趕了許久的路,清弦有些口渴,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潤了潤幹澀的唇皮方才繼續道,“我已經有辦法了。”
“嗯?”這速度也太快了,魇齊頓住翻頁的動作,十分納罕,這年頭找夫婿這麽容易?
清弦放下茶盞,語氣平淡道:“宴春樓的事交給我,你不用管了。”
“你什麽時候對這些俗務有興趣了?”魇齊微眯起眼睛,滿是狐疑,“定是有事瞞着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就撤,你在這兒,左有道沒心情給我辦事。”清弦雙臂抱胸,垂眸道。
魇齊有些不服:“他能給你辦什麽事?況且為何我在這裏,他就不給你辦事了?”
清弦睇過去一眼。
魇齊瑟縮了下腦袋,嘟嘟囔囔起身收拾東西。
零碎多得連芥子囊都裝不下,魇齊又舍不得扔,裹起人高的一個大包袱。
魇齊斜抱在懷裏囑咐:“你可不能手松,這裏如果不是有我盯着,他家産都得敗光了,我們連一個子兒都收不回來。”
“知道了。”清弦眉眼未擡道。
“院子裏的貔貅別動啊。我專門找來招財的。”
“嗯。”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魇齊擡腳的動作一頓,默默收回将要跨出門檻的腿。
“要我送你一程?”清弦手指摩挲着,似要施訣。
“不用!”魇齊猶如驚弓之鳥,跳出一射一地,連那偌大的包袱也沒影響他動作。他可還沒忘記上次頭着地的事,“這就走。”
*
三日後,暮色四垂,宴春樓中客人已經歸家,便挂了燈籠,只開了兩道小門。
街道上倒還有人。
但見着三兩修士搖幡禦劍而來,飛速散去,還算寬闊的街道頓時空空蕩蕩。
“尋得狐妖蹤跡沒?”百裏漸匆匆趕來,氣還沒喘勻,便拉住蓋益問。
蓋益向百裏漸身後悠悠而來的修璟恭敬行了一禮,方回:“追到此處便沒了蹤影。恐怕那妖物身上有隐匿妖氣的靈寶。”
“知道了。”修璟語氣平靜得出奇。
“不行。”百裏漸挽起袖子,抄起劍道:“哪怕把這地兒翻的底朝天,也得把這孽畜找出來。”
蓋益擋在百裏漸面前勸誡:“此地都是民居,擅動法術恐會禍及百姓。”
“那就不管了?這妖孽修行千年又沾惹了人血,若放縱,這座城的人焉有命活?”百裏漸冷了臉色。
“道理我知道,可……”蓋益嘴笨,仍覺得不妥,卻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百裏漸懶得聽他講,作勢就要驅動劍訣。
修璟揮手阻卻因術法掀起的氣波。
“師兄,你這是做什麽?”百裏漸回眸,滿是詫異。
修璟音色柔和,卻沒有半分波瀾:“狐妖受了我一掌,短時間翻不起風浪。我們暫留幾天,總能找到兩全之策。”
想來确是這個道理,百裏漸吶吶住手。
“那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晚。”百裏漸收回劍,抱在懷裏,環顧四周道,“這個時間,客棧估計不好找。”
“分開行動。”修璟說罷,先挑了個方向尋找。
可能是因為月黑風高又鬧了妖,一路走來,挂了留宿招牌的店鋪皆大門緊閉。
只除了一家。開着小門,門檐上挂着紅燈籠,漆黑的夜幕中額外顯眼。
“莫不是有什麽蹊跷?”
修璟擡眸瞥了眼門匾上“宴春樓”三個大字,心中雖生疑窦,臉上卻未顯露半分痕跡。
有人匆匆趕來,腳步踏在寂靜石板地上篤篤作響。
是個男子,穿一襲書生青衫,時不時東張西望,看上去很是緊張。
暗夜行事,又如此鬼祟,恐怕是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修璟側身,悄聲隐匿于牆角。
“你可算來了!”左有道從貔貅爪上站起身,迎上前扯住書生的衣袖絮絮叨叨,“怎麽遲了那麽久?早給你交代過,這位雇主的脾氣不大好。”
書生搽着額角的汗漬,低眉解釋:“剛剛南街在鬧妖怪,我術法低微,本不敢出門的,就是記得你的囑咐,這才趕來。”
“看看你跑出的這一身汗。還記得你今天是來幹什麽的嗎?一身汗臭也不怕惹了那位祖宗厭煩!先去洗洗,再去見。”左有道拉着書生進門,語氣十分嫌棄,“妖怪?天大的妖怪,在這位祖宗面前也不敢放肆。你記得日後莫再遲到,否則就沒有這麽好的差事了。”
深夜尋來一個男人還專門囑咐這些話,莫不是和狐妖有關?
修璟擡步,化作一道微光,滑入門縫追上二人。
把書生推進澡堂,左有道背對着門,耳邊水聲嘩啦,他不由得提高了點聲調:“洗幹淨些!”
門後傳來書生翁聲翁氣的聲音,他似乎有些猶疑:“道友當真不能告知我她的身份嗎?”
“我警告你,這事你莫打聽,只管讓她懷孕便是,否則我可保不住你。”左有道聲音嚴肅許多。
“可她畢竟是我未來孩兒的娘……”
“但她沒打算讓你當孩子的爹!”
屋檐上,修璟躺在瓦片上靜默聽着,多年沒出山門,男女之事竟然翻新出了如此花樣,這狐妖委實是個人才。
“你若在東拉西扯,我就換人!”左有道氣得拍擊門板。
“好吧,我不打聽了。”裏面的人終于偃旗息鼓。
“出門右拐,左手第二間,洗完自己去。”左有道困得很,且曉得這場合自己不适合參與過多,打着哈欠離開。
那書生很是磨蹭,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推門出來。
手提蠟燭晃悠悠走着,忽地注意到院中有道黑色獸影,再一看原來是座石雕。
他年紀本就不大,好奇心旺盛,走近瞧見是只貔貅,渾身上下還雕滿了祈求財運的福語,念叨:“都修仙了,還信這些?”
頓時失了興致,調頭欲走。
突然覺得後脖頸一痛,便不省人事,栽倒在地。
修璟凝着石雕底座上獨屬于飛星谷的印記,心情更是不愉,忽地覺得自己下手還是輕了些。
招手間,一條長鎖從袖中飛出,自動捆住書生腳踝,拉着書生一路拖拽,最後倒吊在了房梁上。
修璟猶嫌不夠,施了個訣,堵住書生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