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那李代桃僵的混賬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左有道站都站不穩，倚靠着牆壁瑟瑟發抖。
完了。
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你怎麽不說話？”修璟擡眸注視着左有道問，“是我問得不夠清楚？”
左有道求生欲極強，快聲回:“只有那一個。”
至于清弦所說的“若一個不行，就哪四個輪流來”雲雲，壓根不存在。
“嗯。”修璟冷淡的語調和煦了點，“我不希望你再給她介紹旁的男人。”
而後話鋒一轉，帶着警告:“否則……”
指下的畫冊無風自燃，化作齑粉。
“那是自然。”左有道忙搶答，生怕耽誤一秒，自己就和這畫冊一個下場。
罪過罪過，清弦谷主，不是我不幫您，屬實是求生之舉別無選擇，若您哪日飛黃騰達超過了這位，左某自會對您忠心不二。
左有道還算識趣，修璟心情好了些，拂去指尖沾染的飛灰。
丢給左有道一個木匣子。
打開，一只藍綠色的蝴蝶輕輕翕動着翅膀。
“若她有需要，就讓鳳蝶傳信給本座。”
這是……要做成個長久生意？
左有道頓覺頭大如牛，又不敢多問，眼神落在蝴蝶蝶翼。
如果他沒認錯，這是極稀少的金斑藍鳳蝶，以擅識途著稱。
讓此等仙物遞信，尊上他這是有多怕錯過谷主的訊息？
左有道自然不會傻得去問，妥帖地把東西收好，躬身問:“尊上可還有什麽吩咐。”
“下次你安排個僻靜的地方，這裏人太雜。”修璟回。
這是實在話，要不然也不會讓修璟有機可乘。
左有道應諾，随後想了又想，自己實在不敢昧下屬于這位的東西，輕咳一聲，還是從袖兜裏掏出芥子囊遞給修璟。
“這是什麽？”修璟打開抖了抖，靈石還算不少，但對于向來不喜俗物他而言，不過寥寥。
“谷主給您昨晚的……”左有道硬着頭皮，斟酌着語言說出後兩字，“報酬。”
這個詞實在太過陌生，且羞恥。
修璟不知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便幹脆面無表情，将芥子囊攏入袖中。
半晌才問:“除了這個，對于昨晚，她還有說別的嗎？”
這便尴尬了——
左有道想到清弦的囑托，實不知自己該如何開口。
“尊上畢竟是生手……”修璟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左有道搓着手掂量着自己當如何表述才不至于命喪當場……
“……所以她覺得價格高了？”修璟問。
他向來天賦絕倫，自然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到自己的技術上。
那唯一的可能只能在價格上。
反正話他說了，仙尊愛怎麽理解便怎麽理解吧。左有道僵着笑，胡亂點頭。
“你跟她說價格減半。”時辰差不多了，百裏漸他們還在等着，修璟站起身，把左有道桌上的其餘畫冊一并毀去，方化作微光而去。
“尊上慢走。”左有道踮起腳尖，搖手送別。
複又垂頭嘆息，心裏忍不住嘀咕，若四洲陸的姑娘知道這個價格便可與尊上春風一度，不知會有多少人趨之若鹜。
*
修璟到時，百裏漸和蓋益兩人還在街上亂轉。
“找了你一晚上，你這是去哪兒了？”百裏漸瞧着人，忙不送迎上來。
“去處理了點事。”修璟語氣平淡。
什麽事情需要避開他兩單獨去處理？百裏漸面露狐疑。
修璟不想多談，目光落在蓋益身上，轉移話題問:“落腳地找到了嗎？”
“找到了，請随屬下來。”蓋益抱劍行禮道。
修璟微微颔首。
蓋益在前方帶路。
穿過一個街邊拐角，目的地就在不遠處。
日光從側面射來，打在修璟臉上。
稍落在修璟後面的百裏漸，将将瞥見了修璟脖頸上的紅痕問:“你脖子上怎麽回事？貓抓的？”
旁人不提還好，一提昨晚那些畫面便紛至沓來，修璟呼吸都粗重了些許，面上卻不露痕跡道:“嗯。”
“所以你昨天是去抓貓妖了？”百裏漸自以為找到了答案，有些不滿，“你去抓妖竟然不帶上我。”
“人多了礙事。” 修璟唇線下壓，加快了步伐。
“你……”百裏漸聞言瞪圓了眼睛。他修為不如修璟，但也不至于拖後腿吧！
“到了。”蓋益上前兩步打開門鎖，邀兩人入內。
修璟率先擡步。
百裏漸憤憤跟着進去，嘴裏嘟囔:“彈丸之地，妖物卻不少，總有本公子出手的機會。”
回到屬于自己的那間房，修璟合上門，施下防禦陣法，便彎腰嘔出一口鮮血。
他擡手凝着臂間經絡，一根根猙獰暴起，稍稍用力，便細蛇一般的亂竄，看上去很是駭人。
道心破碎，撐到現在才露端倪已是極限了。
修璟掏出帕子搽去唇畔的血漬，款步挪到塌上盤腿而坐。
丹田處浩瀚如海的靈力亂竄，內景裏他這些年千辛萬苦才磨出的無暇仙骨金光中透着暗紅，是道心破碎時染上的吧？
刀割斧鑿般的疼痛傳來，修璟微微勾唇。
既然碎了，那便讓它毀得更徹底些。
自己本就肖想她已久，如今又擁有了她，怎能再修無情？
修璟不過略微思忖便下定了決心，調動周身仙力，雙手捏訣，将體力剩餘的無情道心一一拔出。
這疼痛與剜心無異。
忍耐力強悍如他，也忍不住渾身顫栗，彎了脊柱。
他咬牙輕哼一聲，終于拔出了最後一片，金色的，泛着暖光。
堆疊在盞中，似最精美的琉璃。
“改日，便用這道心給她鑄一把靈器吧。”修璟渾身已被汗水浸濕，他擡眸想到了她，散着血絲的眸頓時溫和，滿是柔情。
他都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體驗過這般肆意念着她的感覺。
力竭斜倚在塌上，修璟微微阖眼，整個人似飄在雲端。
*
“剛到的新茶，谷主請嘗嘗。”左有道見清弦耍完了一套槍，殷勤地遞上茶盞。
清弦一飲而盡，自顧自拎起茶壺又倒了一杯。
左有道小心翼翼地湊近問:“溫度可還适宜？”
“嗯。”清弦喝着茶點頭。
“那這地方谷主可還喜歡？”
“還不錯，挺清淨。”清弦瞥向左有道，她感覺這兩日左有道待自己越發恭敬了，搞得她怪不習慣的，可是為何呢？
莫不是魇齊威脅了他？
但那小子此時正在無妄城談生意，照理說沒空理會這頭才是。
“谷主？”左有道伸手在清弦面前晃動，打斷她的思緒。
“有事說？”清弦問。
“這兩天舍妹将要學成歸來，她向來仰慕谷主，可否讓她随侍谷主？”
“我不喜歡人伺候，她若是術法上有什麽想問的，盡管讓她來便是。”清弦喝完茶，打濕帕子搽拭木倉尖。對于小輩，她向來寬容。
“多謝谷主。”對小妹有了交代，左有道頓時笑眯了眼。
“說起來，你介紹的人呢？怎麽都沒消息？”清弦手上動作一頓，冷不定問。
算起時間，已經過去了兩三日了，左有道的畫冊卻遲遲沒有送來。
左有道頓時渾身一凜，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幹笑道:“都怪我一時不慎，竟然将那幾本畫冊掉進了火盆，之前挑好的良家子信息被燒了個幹幹淨淨，這才耽擱了下來。”
“不若谷主再寬限些時日？”左有道矮着腰，試探清弦的态度。
她拖得起，宗門大陣也拖不起。
清弦凝了臉色開口:“先将就用之前的書生，你讓他今晚過來。”
沒強要換人就好。
左有道暗自長舒一口氣。
“你記得讓他收斂一點。”清弦掌心收攏，握緊銀木倉，垂眸道，“他若再犯，我定要換了他。”
左有道連聲打哈哈:“畢竟不是做這行的，掌握不好分寸，您多見諒。”
說起來也是自己定下的标準，清弦沒再多言。
*
“這狐妖可真能憋，這都兩三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百裏漸拎着酒瓶，一個縱身躍到樹上，枕着手臂喝酒。
修璟正坐在院子裏看書，似乎很是沉迷，對百裏漸說的話未發一言。
“尊上，丹爐尋好了。”蓋益捧着一個芥子囊遞給修璟。
修璟打開看了眼，便攏入袖中。
“你尋丹爐做什麽？是要煉丹？”百裏漸側頭問。
“有用。”修璟眉眼未擡，繼續看下一頁。
百裏漸只當自己猜對了，自顧自繼續“你最近氣澤不穩，也确實該進補些丹藥了。”
陽光正好，熏得百裏漸昏昏欲睡，他打了個哈欠，“以你的資質，雲懷山那個萬年老二再修煉個幾百年也追不上，你練功實在不用如此拼命。”
修璟的心思都在別的地方，沒工夫管他說什麽。
蓋益往茶壺裏續好炭，用火鉗翻動着，讓它受熱更均勻。
這本佛經在修璟手中待了一下午，卻沒翻幾頁，蓋益有些奇怪，不由得尋隙瞄了幾眼。
雖然什麽都沒看出來。
水已經沸騰，蓋益用濕布隔着拎起茶壺，微微傾斜，水注入杯中時，一只藍色織金的蝴蝶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桌沿上。
翅膀震顫間，周遭靈力漾起微波。
百裏漸感知到，驀地從半睡半醒間驚醒:“鳳蝶報信，是那只狐妖有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