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諾。”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逼近,提着兩把尖刀,落在狐妖身側道。
狐妖思忖了片刻,又改了念頭,道:“罷了,你是生手,還是我親自動手吧。”
黑影木偶一般毫無反應,默默退去。
“你說皮我是現在剝,還是修璟到了再說?”狐妖半蹲在地上,緋紅的裙衫散落,露出白皙光澤的小腿,不覺香豔,只覺詭谲。
“有種你就動手。小爺若多叫喚一聲,小爺的名字倒過來寫!”百裏漸呸了一口,冷笑着回。
女妖不怒反笑,笑聲如銀鈴一般在不大的廟宇中響着:“有趣,真有趣。好久沒見着如你一般有趣的人了。之前那些都是軟骨頭,難得見到骨頭硬的,勾的我都想和你多玩一會兒了。”
說着女妖松開手,燈籠浮懸于空中,光芒大作。
一柄彎刀出現在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女妖手中。
她像撫摸情人一般,輕輕解開百裏漸的衣衫,手不見得怎麽用力,銀色彎刃閃過微芒,從百裏漸肋骨中央破入。
針刺般的疼痛傳來,百裏漸咬緊牙關,将悶哼聲全部堵住喉嚨裏。
女妖見狀越發暢懷,握住刀柄的手稍稍用力,彎刀嵌入百裏漸的心窩處。
鮮血濺出些許,女妖黑色的瞳孔映着血光驀地放大,她低頭伸出舌頭輕輕吮吸道:“味道還不錯。不愧是修仙之人,就是不知道那位仙尊的血液味道如何?”
那彎刀并非凡物,一直在吸食血液,百裏漸能明确的感知到自己周身生命力的流逝。
百裏漸喘着粗氣:“待我師兄趕到,就是你身死道消之時。”
“呀!那可真是吓壞奴家了。”女妖捂着嘴笑,腕間用力,彎刀全部沒入百裏漸心口,骨頭生生裂成兩半。
痛得百裏漸話都說不出。
蓋益不忍地別開眼。
“放心,暫時死不了。”女妖召回燈籠,垂眸道,“如此同門情深,可真令人感動。奴家最是心軟,便等你們仙尊到了,我送你們一同歸西。如此,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
“聽說死的時候,皮都被扒了,血淋淋的。”白頭老翁坐在墩子上,給新趕來的人搖頭晃腦道。
“一家三口全死了?”
白頭老翁長嘆了口氣,點頭。
“啧啧。”聽衆們都惋惜。
“這一家子命苦的很。早年就丢了長子,如今更是連全家的命都丢了。”
“唉!這年頭誰家不苦呢?”
清弦從人群裏把正聽得起勁的左有道扒出來問:“這是第幾起?之前怎麽沒聽過有鬧妖的消息?”
“據說是剛流竄到這兒的。”左有道回。
“已确認是狐妖?”清弦問。
左有道指了指裏頭,咂嘴:“剛出來,味道重着呢。”
清弦沒再多問,徑直穿過人群,去開受害人家的大門。
“住手!”
門還沒打開。
便沖出來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年輕人:“剛告訴你們凡人不得入內,聽不懂話嗎?”
“你是何人?”清弦問。
年輕人滿臉倨傲地掏出令牌:“鎮妖司,管策。”
“知道了。”清弦打量了下管策,繼續推門,踏步走了進去。
“你!”管策連忙跟上去,伸手想把清弦拽住。
清弦不動聲色地避開,微微側身,換了方向繼續走。
“這裏妖瘴未清,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等妖瘴入體,神志不清癡癡傻傻,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人攔不住又不聽勸,管策氣得團團轉。
而後自顧自地在清弦面前晃悠。
清弦往右,他便往右。
清弦去尋受害者的遺體,他便先把門堵了。
似乎他下定了決心,趕不走人,那就把人煩走。
“你是新來的吧?”
管策頓時心虛,卻佯裝得氣勢十足:“本君修為高低,入門長短,豈是你這種凡人能看出的?別看本君長得年輕,資歷卻老得很。”
“不是新來的,連凡人和修士都分不清?”清弦目光注視着管策,仿佛能看進人的心底。
本就心虛,管策忍不住踉跄着後退兩步:“你說你是修士,憑何證明?別以為我看不出,你身上并無半分靈力波動。”
清弦不再多言,伸出手,一把銀木倉赫然握于掌中。
稍稍用力,周遭氣澤湧動,院中草木簌簌作響,連帶着管策腳下的土地都在輕輕震動。
“你真是修士?!”
“你師傅沒教過你,境界高的人可以隐匿周身靈力的嗎?”
“我忘了。”管策不好意思地撓着後腦勺道。
清弦冷冷一笑。如果不是此人太煩,她才懶得顯露身份。
“還堵我嗎?”
“您請您請。”管策連忙讓出道,跟在清弦身後。
清弦推開門,堂屋裏正躺着一具屍體。
掀開裹屍的白布,皮毛不存,只有紅彤彤的血肉肉泥一般攤着。
已經死了些時辰,隐隐可見細小的白色蛆蟲交錯蠕動。
清弦掏出一方幹淨帕子捂住口鼻上前,蹲在屍體旁,小心翻動着。
看傷口,是用一把尖刀從胸口捅入拉開一條口子,而後用手生剝的。
動手的不甚熟練,傷口并不平整,從不規則的血肉來看,是某種動物的爪子拉扯的。
其餘兩具,皆是如此。
“狐妖?”清弦将白布蓋了回去,嗅着空氣中經久不散的狐騷味,站起身,“犯到我手裏,是你運氣不好。”
清弦默然施了個除塵訣淨手,而後便準備出屋。
“前輩可能帶上我?”管策忙不送跟上。這等讨教的機會可不常有,他不想錯過。
清弦擡眸打量了一眼管策,不顧年輕人滿是期待的眼神,毫不猶豫道:“不能。”
“我很聽話,絕不拖您後腿。”管策舉起手發誓。
清弦略微擡眼,便注意到管策手腕內側經絡處的紅紋。
“您別看我現在靈力不濟,但勤能補拙……”管策摸不準清弦的态度,竭力争取。
清弦一把扣住管策手腕,拖拽至身前。
管策向來自持有幾分姿色,兩頰飛紅,用剩下的手捂住領口,結結巴巴道:“前輩傳道授業,晚輩确該準備一些謝禮。但晚輩是良家子,從小便受師傅教導,再想精進修為,也絕不能用有辱門風的旁門左道……”
“你再說混不吝的,我就廢了你。”清弦力度一重。
管策立時住了嘴。
清弦用指甲揉搓管策手腕紅紋,周遭皮膚均已泛白,紅紋卻越發明顯。
深入血肉,看來已長了不少時間,清弦撂開手。
清弦的力道過重,皮膚上滲出了血絲。管策連忙翻看傷口,還沒來得及鎮痛,便驚呼出聲:“我這兒什麽時候長出了東西?”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清弦問:“你和這家人是什麽關系?”
“沒關系。”管策不明所以道,“我自小是由師傅養大,怎麽會和他們扯上關系?”
“你手上的是狐妖标記。”清弦頓了一下,方才沉聲繼續道,“狐妖殺人必滅門。這标記便是他們尋找仇人血脈所用。”
這幾個字入耳,管策瞳孔頓時放大,看了眼不遠處被白布蓋着的屍體,又回眸看向清弦。
注意到管策逐漸蒼白的臉色,清弦面露不忍,但面前人若不知真相再大大咧咧下去恐性命不保,方斟酌着語言提點:“人都有父母。你可曾問過你師傅,他是從何處幫你撿到的?”
管策心神大震,腿一軟,扶着牆壁方勉強站穩。
“所以他們……”管策目無焦距地盯着地板,不知從何而起的難過快要把他淹沒,淚水大滴垂落,“是我的父母和妹妹?”
“準确來說,是血親。”
不知過了多久,管策方從悲恸中醒來,用袖子擦掉眼眶鼻尖沾染的淚滴:“我要給他們報仇。”
“你還是先考慮如何保命吧。”清弦遞過去一方錦帕,叮囑,“血脈未滅盡,狐妖必不會善罷甘休。從現在開始,你便跟着我,一步都不許離開。”
“多謝前輩。”知道清弦是想保護他,管策心中感激萬分,重重點頭。
*
金烏墜入山谷,天色很快昏暗下來。
左有道早早便關了店門,殷勤的給清弦端上飯菜。
“小兄弟可要吃些?”左有道擺上碗筷問。
管策搖搖頭。心裏頭壓了事,他實在吃不下。
“吃吧。”清弦動筷夾菜,“免得逃跑的時候沒力氣。”
知道清弦說的是正理,管策默默挪到桌前,食不知味地把東西往嘴裏塞。
左有道則湊到清弦耳畔輕聲問:“今夜可要給那位傳消息?”
“不必了。”聽到這人,清弦心情便有些不愉。
左有道沒多問,退下了。
吃完飯,清弦搖着扇子在院子裏散步消食。管策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天空中高懸的明月被烏雲遮蓋,光線驟然昏暗。
清弦讓管策去點燃走廊上的燭火。
管策依言照做,剛拿起火折子,渾身汗毛便莫名直豎起。
有危險!
他慌忙滾地。
耳畔不時響起音爆之聲,他吓得完全不敢擡頭。等躲進了房內,才敢從縫隙裏偷瞄。
清弦正和一只漆黑得看不出形狀的東西交手。
那東西動作敏捷快速,十分難纏。清弦在黑暗中視線受阻,被她撓了一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