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管策跟着心驚肉跳,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整個身體都蜷縮成一團,企圖用黑暗遮住恐懼。

耳畔卻傳來黏膩的呼吸聲,管策汗毛微動,而後便聽到嬌媚詭谲的女聲:“原來你躲在這兒啊。可讓奴家好找。”

“啊!”管策尖叫出聲,向反方向騰躍而起,被不知何處滾來的凳腳絆倒在地。

“奴家膽小得很,經不住吓。”狐妖拍擊胸脯站起身,半點沒有被吓到的模樣,逗弄耗子一般緩緩向管策靠近。

黑夜之中狐妖身上的衣衫完全辨不清顏色,管策只能看見狐妖慘白的面皮和裸露出的足尖。

與厲鬼無異。

管策渾身緊繃,凝着逼近的妖物咽着唾沫,手下悄聲摸索着。

“公子如此俊俏,奴家會叮囑小妹下手輕些,定不會疼的。”狐妖微微傾身,五指張開,利爪破皮而出,就要抓住管策的肩胛骨。

管策舉起凳子,劈頭蓋臉的砸向狐妖。

凳子四分五裂。

“我的臉!”狐妖擡手摩挲着臉,有木屑刺進去了,細聞下,似乎能嗅到血腥味。

管策連滾帶爬地沖出屋外,大喊:“前輩救命!還有一只!”

清弦側身擡手,用銀木倉擊退黑影,方尋聲轉向管策方向。

那狐妖已經追了出來。

手中長鞭就要纏上管策的腰腹。

清弦聽聲辨位,手中銀木倉破空而出,直直刺向狐妖手腕。

狐妖連忙收手,險險避開,冷眸凝着清弦招呼:“原來是清弦谷主,久仰大名。”

“倒不知尊駕身份?”

“靈狐一族,花珂。”

“殺了她們。”黑影不知何時又爬上了走廊,四肢着地,匍匐着靠近,黑夜中幽幽發亮的眼睛猶如獸類盯着自己的天敵。

“姐姐知道,莫慌。”花珂安撫完妹妹,便看向清弦繼續:“聽說您在晚上就是個瞎子,我們妖有妖道,不欺負殘疾,今日谷主不管閑事,我們姐妹便饒你一命,如何?”

“如此人情,清弦受不住。”清弦語罷,召回銀木倉。

管策瑟縮在一旁,悄聲靠近廊下的燈籠。

“那便承讓了。”

兩只妖前後夾擊,使鞭的使鞭,用爪的用爪。

清弦挪步揮木倉,在兩妖合擊之前抽身而出,化去招數。

兩妖一擊未中,正虎視眈眈地計算着再出一擊。

走廊的燈突然亮了。

管策在燈影裏挪動着,飛快跑向下一盞。

狐妖很清楚若清弦恢複了視力,那她們絕帶不走管策。

略微思忖後,黑影留下對付清弦。

花珂去滅燈。

剛滅了一盞,管策又點燃一盞。

如此數次,花珂失去了耐心。

“死人的皮也能剝。”花珂頓足凝着管策,目光森然,泛着獸類獨有的幽光,似乎在考慮該從何處下手。

管策腿肚子都在打顫,但仍然拿着最後一盞油燈不肯撒手。

“找死!”花珂揮鞭,裹住管策的腰腹往身前拽。

清弦以木倉刺穿黑影腿部,飛身趕來,揮木倉劈向還在收攏的鞭子。

皮鞭頓時斷裂。

管策來不及反應,滾落于地,面皮正貼于地面灑落的燈油。

熱度沒散,撩起一個大泡。

“我的皮!”管策還未呼痛,趕來的黑影發出尖銳暴鳴。

清弦意識到了什麽,木倉尖貼近管策臉皮:“你們退走,不然他的臉可就保不住了。”

此時保命要緊,管策連聲附和:“對!”

“你們再敢傷皮毛一分,我們定不死不休。”

管策反駁:“說的就好像我不傷自己,你剝皮後就能活一樣。”

“打不過便要挾,卑鄙!”花珂激将。

清弦不吃這套:“你們以強淩弱,欺負凡人,也沒光明正大到哪兒去。”

兩妖受制于人,天又要亮了,只得退走。

危險暫時消解,管策渾身都沒了力氣,癱倒在地:“若沒您在,我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清弦撿起地上的油燈道:“他們還會回來的。你別大意。”

剛恢複了點血色的臉霎時又白了下去,管策喉嚨都收緊了:“那當如何?”

“還有些時間,先回去睡覺吧。”清弦拿着油燈往院外走。

*

雞鳴時分

左有道正在擺早飯,瞧見清弦來便笑眯了眼:“谷主早,昨夜睡得可好?”

“一夜無夢,和兩只狐妖打了一架。”

“狐妖?”左有道端碗的手一顫,“還兩只?”

“你聽說過,就是剝人皮的那兩只。”

思及那些恐怖流言,左有道心中更加恐懼,放碗時手不穩,碗裏的粥溢散而出。

“那狐妖只對管策感興趣,你不必太擔心。”清弦自己盛了碗,加了點鹹菜,邊喝邊道。

這算安慰?

左有道勉強笑了笑。

“之前我讓你給找的東西,可找到了?”

“尋到了,今早送來。”左有道回。

“那便好。”清弦掰開燒餅道。

*

昏暗而逼仄的房中,清弦跪坐于席,手指翻動木匣,取出一條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絲帶。

“把燭火熄了,我試試效果。”她道。

管策依言照做。

清弦将絲帶罩在眼睛上,而後繞在腦後系緊。

再睜眼時,感覺整個屋子亮如白晝,屋中的陳設清晰可見,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不愧是星月花。”清弦滿意地勾唇,帶着絲帶緩緩起身,拿起一旁的銀木倉道:“出發。”

昨晚剛經歷一場惡戰,管策仍驚魂未定,諾諾開口:“非要這麽急嗎?”

“這絲帶是由星月花汁浸染而成,有一個弊端。”清弦回眸看向管策。

“什麽?”

“只能管三天。”清弦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也就是說,要麽三天內那兩只狐妖死,要麽三天後你死。”

“那還是趕緊吧。”管策十分識時務,立馬殷勤地推開門邀清弦趕路。

出了門,管策看着面前的三條路犯了難,問:“前輩可知那狐妖該往何處尋?”

“這邊。”清弦選了靠右的路走。

“前輩不需要捏訣算一算?”管策有些猶豫地問,他看着這三條路都差不多。

“我昨天施了跟蹤符。”

管策尬笑:“原是如此,前輩果然有先見之明。”

“這兩妖腳程快,再不追,就要超過追蹤符的範圍了。”清弦略一側身,提起管策後頸處的衣衫,拽着人禦風而行。

一路上管策都緊閉着眼睛,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剛剛适應了些,突然傳來劇烈的失重感。

心髒繃緊又膨脹,他忍不住尖叫出聲。

“站穩了。”清弦松開手,管策腳下踉跄後退,沒有踩空。

腳踏堅實地面的感覺簡直讓他痛哭流淚。

“你在鎮妖司裏都學了些什麽?”清弦垂眸忍不住問。管策的表現比起飛星谷剛入門的弟子都不如,她實在好奇。

“引氣入體。”管策耷拉着腦袋回。

“我可沒有感覺到你身體裏有靈氣存在的痕跡。”

“失敗了。”管策眼神完全不敢往清弦方向瞟。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自己初見清弦時,那趾高氣揚的模樣。

清弦:“你師傅呢?沒教你?”

“教了,只學會了借用環境靈力畫符。”

問到此處,清弦無話可說,轉身向感應的方向走。

“你不能把我甩了。”管策看見清弦擡步,忙不送拽住她衣袖。

“松開。”

“不!”

“我不會甩開你。但你若再這般糾纏,不必等狐妖動手,我先結果了你。”清弦道。

管策這才松手,亦步亦趨跟上。

是間廟宇,不知道已荒廢了多少時日,雜草叢生,屋頂傾斜着,上面的瓦都落到了地上,砸得稀碎。

清弦驀地停住,擡眸看着天上不知何時已變色的圓月。

“怎麽了?”

清弦回:“看來有同道之人,先我們一步進去了。”

管策下意識反問:“除了您,還有誰會管這閑事?”而後便意識自己說錯了話,呸了一聲,縮了回去。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

陳舊得看不出顏色的蒲團上,修璟閉目盤腿而坐,指尖捏訣。

仙力源源不斷地輸入百裏漸體內。

百裏漸血流的速度減緩,他額角的青筋暴起,張嘴吐息,顯然疼痛并未減輕。

“仙尊怎會還留在此地?”花珂提着燈籠,款步靠近,眨巴着眼睛,似是單純的好奇,“不應該帶着您的師弟和仆從逃之夭夭了嗎?”

“這不就是你們想看到的嗎?”修璟眉眼未擡,語調沒有半分起伏,但足以讓花珂聽出諷刺之意,“何必明知故問呢?”

“仙尊這可就冤枉奴家了。”花珂側身捂嘴,而後靠得更近,在修璟耳畔吐息 “奴家分明是盼着您帶人離開的。”

百裏漸咬着牙道:“然後眼見着我被你那妖刀吸幹精血而死,對吧?”

“暴露了,這可怎麽辦?”花珂手攀上修璟的臂膀,手指向修璟喉結游移,“魔臨刀已經認主,除非我親手拔出,否則只要他離開此地,必血盡而亡。整個洲陸都傳尊上無所不能,想必這刀是擋不住您的……”

“把你的髒手從我師兄身上拿開!”百裏漸眼中盡是血絲。

花珂笑:“我偏不。不僅不拿開,我還會讓你欣賞我與仙尊春風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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