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流柏冷笑連連:“若清弦谷主出了和我兒一樣的事,尊上敢說也會同樣對待?”

戰火都燒在了修璟身上,清弦用捆仙鎖把秦桑捆了,旋即百無聊賴地守着人出神,流柏這冷不丁一下,猛地把她砸醒。

這可不是她樂見的消遣之事,清弦掀開眼皮看去,冷聲警告:“別什麽事兒都往我身上扯,我這輩子也做不出少掌門這等事。”

流柏惱恨地瞥了清弦一眼,目光移回修璟身上,微揚下巴繼續問:“尊上敢答嗎?”

他賭修璟不敢。

偏幫是一回事,堂而皇之的偏幫又是另外一回事。修璟今天敢承認,那就是自爆其短,無情道心若有動搖,仙盟必不會容忍。

修璟不認,那麽他正好有機會逼修璟允諾給他兒療傷。

“不會。”修璟淡淡道,風聲烈烈吹拂衣袖,更顯得他清傲孤絕,睥睨一切。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包括清弦。她想不通為何修璟會這樣答,在她眼中,兩人不過是下過兩局去吃過兩頓飯的關系,如何就能到修璟當衆承認會偏幫她這一步?

在場衆人又何嘗能想到?皆滿目驚悚,或震驚地交換眼神,或裝傻充愣地将目光移向別處,沒一個人敢輕易開口,原本并不算安靜的的屋子裏針落可聞。

“你竟然敢承認?!”流柏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出聲質詢。

“承認了又如何?”修璟整個人淵渟岳峙孑然而立,姿态再從容不過,仿佛只是說了一句尋常家話。

“我就是偏心她。”修璟無視衆人驚恐萬分的眼神,緩步向前,淡泊寡欲的眼神似霜勝雪般在每個人臉上輕輕刮過,“但那又如何?我要護一個人憑的是自己本事,而不會自己護不住便狺狺狂吠地将責任塞給旁人。”

這簡直在指着流柏的臉罵。流柏心中難堪,側臉垂眸倒栽在椅子上,花白頭發散亂,一派掌門的風姿氣度不剩分毫。

“你們若不服,無妄城的擂臺永遠敞開,我等着你們來。”修璟垂瞰流柏的目光上移,不鹹不淡地環視在場目瞪口呆的衆人。

話已說完,修璟沒有再留的理由,收回目光,款步走到門邊發現人沒跟上,看了眼天色,已快中午,方溫聲道:“餓了?他們不包午飯,我們去城裏吃。”

清弦默默地把嘴合上,押着秦桑跟着修璟出門。

一路上,清弦忍不住無聲打量修璟的背影,挺拔如松,暖色陽光照耀着,也散不了他舉手投足間的清冷孤傲氣。

她當然不會因此自作多情地認為修璟對自己有意思,可這份睥睨一切宵小的氣度實在令人心折。

“不知需要多久,自己才能修煉至如此境界?”清弦禁不住在心裏嘆息,開始不由自主地盤算要不要加大修煉強度。

“在想什麽?”不遠處就是城牆,鼻尖似乎能嗅見城內酒樓食譜傳來的香味,修璟頓足側眸看向清弦。

因為想得太過入神,清弦差點撞上修璟的背,好在反應得快,及時剎住了腳。

修璟見狀輕笑:“怎麽呆愣愣的?”

“在想怎麽取而代之,成為仙界魁首……”這話可不是能出口的,清弦壓住到嘴的話頭,略想了想,便頗真情實感道,“只是在感慨,能想出此等方法利落解決剛才那般焦灼的局面,仙尊果然是才思敏捷,清弦佩服。”

“你認為我是為了脫困?”修璟唇角的笑意頓時淡了。

“不然呢?”清弦眉峰隆起,甚是不解地問,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瞧着逍遙派那群長老成天無所事事怕他們老骨頭生鏽,刻意氣氣他們活絡筋骨?

雙臂被捆仙鎖縛住的秦桑聞言噗嗤一笑,這四洲陸恐怕就她師姐最不解風情,修璟竟還妄圖憑借三言兩語便讓師姐了然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意?

看來這兩人的關系并非她想象那般牢不可破。這樣正好,修璟不比洪淵那般廢物,有嫌隙她才能找到可乘之機。

“你笑什麽?”清弦抖了抖手裏的捆仙鎖,捆仙鎖頓時鎖緊,秦桑的手臂上的皮膚因禁锢加重而生青白之色,清弦視若無睹地繼續問,“是我栓得不夠緊?還是剛才那一刺不夠狠?”

秦桑好似感覺不到痛般,勾唇小意讨好:“我餓了,師姐,我想吃包子。”

都被抓了還這般事多,清弦下壓唇線,略帶不耐地看了秦桑兩眼,拉着捆仙鎖拖行秦桑,冷聲道:“進了城再說。”

入城後,修璟和清弦找了家食鋪點了幾個小菜,秦桑蹲在角落裏小口默默地啃她剛點的包子。

許是因為心情不愉,修璟沒再找話頭,等小二遞上碗筷,也只是接過,沉默不語地剃幹淨上面毛刺遞給清弦。

這家食鋪的手藝不大好,清弦挑挑撿撿地夾出菜裏的辣椒和蔥,半天也沒往嘴裏塞一口。

修璟見着,向店家要了一碗白水放到清弦手旁。

将菜夾到裏面将多餘的鹹味,辣味都涮掉放到清弦碗中,清弦伸出舌尖探了探,這才入口。

修璟眸色緩和些許。

秦桑看完全過程,咽下嘴中食物道:“師姐,我這番回去,還能繼續住我以前的屋嗎?”

“你是來做客還是來坐牢的?”清弦不緊不慢的給自己舀了一碗湯,眼都未擡地繼續道,“水牢裏那麽多間房,保證給你守衛最森嚴的那一間。”

“我的蔻丹都花了。”秦桑擦幹淨嘴角沾上的油漬,反手伸出讓清弦檢查。

“把你指甲都拔了,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清弦将筷子撂在桌上,側眸看向一旁已經喝了一會兒茶的修璟,“都吃的差不多了。可要現在出發?”

“啓程吧。”修璟站起身道。

*

飛星谷中,淨真早早便安排了人在牢裏等着,待秦桑一到,便準備令人押着進去。

“淨真小師妹,一別多年,沒想到再次相見會是這種情景。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初見的時候?”秦桑進去前扭頭看向淨真問。

“我記性不好。什麽也記不得了。”淨真将準備好的被褥扔進牢房,示意守衛把鐵鏈鎖上,走前只留下一句,“谷主耐心有限,你好自為之。”

秦桑盤腿坐在床鋪上,運轉周身靈力。

那一刺确實沒留手,到現在她的傷口都還在滲血。秦桑視線向下,指尖靈力躍動壓住傷口,待到血流速度放緩才收手,靠着牆面喘息。

牢房陰暗潮濕,半點人聲也無,只有空蕩的風聲在九曲回環的長廊裏回響,秦桑本就疲憊不堪,靠着牆不知不覺地便睡了過去。

待蘇醒時,面前已坐了一人。

“你的同夥在哪兒?”修璟整張臉沒在陰影之中,更顯得線條分明冷硬異常。

“我只回答我師姐的問題。”秦桑掀開惺忪的睡眼,靠着牆壁冷笑着回。

修璟毫不意外她的回答,敲了敲座下的凳子,站到後方,朝清弦道:“你來。”

本靠在牆邊的清弦上前坐下,問了和修璟相同的問題。

“跑了。”秦桑仍靠着牆壁沒起身,但态度配合很多。

“跑去哪兒了?”清弦問。

“如果我知道她去哪兒,她和我不就都危險了?”秦桑身上的鎖鏈咔嚓作響,她擡手将飄落腮邊的鬓發攏于耳後,“所以我和她早就商量好了,不必互通安全屋的位置。”

“她和妖族有何關聯?”

“半妖食妖啊,還能有什麽關系?”

“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你向來愛惜你自己這一身皮肉,若是動了刑,就不好看了。”清弦壓低聲線提醒。

秦桑彎了眉眼,凝着清弦溫聲道:“我知道師姐想問什麽?我可以告訴你,和我們沒關系。箜珠不過是餓得很了,找了點東西吃。”

靜默無聲的牢房中,有雨後積水從腐朽的木欄上滴落,沉郁的一聲響,勾得清弦眸中微微漾起漣漪。

清弦沉默片刻,滑動喉結啞聲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離開飛星谷後,你有沒有違背誓言,食過人魂?”

“從未。”秦桑認真地看着清弦回。

“我沒問題了。走吧。”清弦起身,待修璟跟着出了牢房,擡手一揮間,敞開的牢房門鎖扣低鳴扣上。

金色大陣從足間蔓延,快速而迅捷的罩住了整間牢房。

“九黎千鎖陣,師姐當真打算把我關一輩子?”秦桑微微側頭,認出陣紋,不由得向前傾身,拉得鎖鏈嘩啦響。

清弦沒回答這個問題,同修璟一道離開。

瞧見背影漸遠,秦桑沖到門前扶住灰黑色的木欄:“求之不得。你要記得常來看我。”

牢房外,淨真已等了許久。看到人一出來,便讓弟子拉出箱子整整齊齊的擺了一排。

“這是什麽?”修璟擡眸看着堵在自己跟前的弟子問。

清弦手向上微擡,箱子齊齊打開,靈珠醒目卻不刺眼的光芒頓時讓整個水牢蓬荜生輝。

“辛苦尊上順路帶回無妄城。”清弦和底下一衆人等躬身行禮道。

修璟簡直氣笑了:“這是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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