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清弦思考的時候,有人來的消息飛速傳遍了雲懷山,整個雲懷山都沸騰了。

“真的有人來?莫不是來拜師學藝的?”有弟子遲疑道。

“看着不像。”

“來人長什麽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可能判斷出修為境界?”

“長得挺漂亮的,看不出修為。但炁正神清,行止有度,不像普通人。”

“你的意思是……是個女的?”有人瞬間抓住了關鍵詞。

要知道他們雲懷山,向來是個和尚廟,山上跑過的野豬,天上飛過的鳥都是公的。今日也不知是什麽日子,竟然來了一個女修,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修。

“她可有說找誰?”有人躍躍欲試地問。

“未曾……”

這兩字剛落,一道清脆不失飒爽的女聲便傳來,用了仙力,聲音不大,卻層層疊疊在整個山門回蕩:“飛星谷清弦今來赴會,問道雲懷山顧昭昭。”如是三次,方停歇。

山門裏的弟子皆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面面相觑:“來找大師兄的?”

就是他們那位腦子一根筋,只知修煉,以異性絕緣體著稱的大師兄?

“大師兄說話,向來貓狗都嫌,如今竟然有女修願上門挑戰,奇景啊!”

“莫不是有戲?”山門裏的弟子眼睛亮了。

“可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

“管他呢,關鍵是來找大師兄的!”

他們大師兄若是有了道侶,當沒工夫再日日壓着他們練功,他們将徹底擺脫每過兩招便躺屍三天的苦日子。

這來的不是大師兄的道侶,而是他們的救星,是天道降下的活菩薩呀!

在衆人的期盼中,顧昭昭衣服都沒換,渾身破破爛爛,背着兩板巨斧出現在山門前。

“你可算來了,老子已等候多時了。話不多說,這便開打吧!”顧昭昭将修士問道時例行的寒暄略過,直接鼓動臂間肌肉,取下斧頭,作勢便要開砍。

這副話都不想多說的冷硬莽夫模樣,白瞎了那一副清俊無匹的長相。

看着大師兄這熟悉的畫風,這熟悉的開場,雲懷山衆弟子只覺眼前一黑,眼神交互,對視的目光中齊齊哀呼:“完蛋,沒戲了。”

顧昭昭不過向前跨了兩步,腳下擂臺便嘎吱作響,随時可能塌陷。清弦不由得微微皺眉。

“怎麽不拿武器?你耍老子?”

“換個地方打。我可不想過了兩招,這地方就塌了。”清弦足尖輕點,身姿如白鶴展翅,直往另一處山頭而去。

“瞧瞧這身姿,這氣度,可惜做不成我們師嫂。”衆弟子仰着頭感嘆。

“不愧是注定孤獨終老的大師兄,這麽漂亮的女修,半點也不憐香惜玉。”山下看客們咂嘴。

“打個架還這麽麻煩!”顧昭昭把看客們的話都當耳旁風,滿眼嫌棄地凝着清弦遠去的身影,縮地成寸地跟上。

感知到來自強者的威壓,山上百鳥驚飛,百獸潰逃,很快便給兩人留下了比試的空地。

清弦召出雁翎木倉,道了句“承讓”,身如電掣,直接出手。

顧昭昭下意識右手出斧抵擋。

兵器交接的瞬間,顧昭昭手臂瞬間發麻,他擡眸,女修仍氣定神閑,姿态再輕松不過。

飛星谷的名聲在四洲陸腹地并不算顯赫,清弦之前的排名也不過第五,沒想到實力卻遠超出他預料,顧昭昭瞬間正色,大喝一聲,震開銀木倉。

在清弦後退的間隙,雙斧轟然而落,數道斧影密不透風接續襲來,其勢恢宏,飛沙走石,整座山頭都在震蕩。

木倉立于身前擋住了攻勢,清弦不避不讓,沉靜如水的眸微擡,黝黑瞳孔裏隐現金光,周身氣澤頓時暴起,銀木倉舞動,萬千木倉影如霜刀雪劍,每一道都有萬鈞之勢,震碎斧影。

光波在顧昭昭滿目的不可置信中綻開,逼得他後退數步。

只能出絕招了,顧昭昭屏息凝氣,躬身借風而起,頃刻便至清弦跟前,雙斧大開大合的落下,隐有金戈鐵馬之聲,轟隆隆沉甸甸,速度卻快如閃電,且雙斧交替而落連綿不絕,不過瞬息之間,兩人便交手了數百招。

清弦漸漸力有不逮,側身避開一招,冷汗從額頭滴落。斧修招式簡單幹脆,但耐力極強,跟顧昭昭纏鬥,拼體力絕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想通這一點,清弦腦中思忖着破局之法,很快便有了答案。她擡木倉硬接三招,在最後一招時借力突出重圍,然後立馬殺了回馬木倉。

轉守為攻,雷電浩然天降,瞬間從木倉尾貫穿木倉頭,刺向顧昭昭。

顧昭昭下意識持斧抵擋,兵刃相接的剎那麻痹感從掌間傳至四肢八骸。

他運起周身仙力抵擋,清弦微勾唇角,直接趁機以木倉劈掉雙斧,雙手成爪,雷電氣勢膨脹數倍轟然而落。

轟隆一聲巨響,顧昭昭整個人便被随着飛石瓦礫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洞

衆人的目瞪口呆中,顧昭昭剛才站立的山頭被整片削平。原本蔥綠的樹木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幾根。

戰況殃及了山腳,飛沙走石,甚至擊倒了幾個站得過近的觀戰弟子,他們第一時間爬起來,一邊咳出腹中積血,一邊拍掌直呼:“牛啊!”

“以前只知道我們斧修暴力直接,如今看來,飛星谷的人也不遑多讓啊!啧啧!”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顧昭昭才從土坑裏爬起來,渾身上下都被泥土沾滿,俨然成了一個泥人,只有一雙圓眼睛晃悠着兩抹白色,是他的眼白。

他渾不在意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收好斧頭,拱手道:“你是四洲陸唯二能把我打趴下的人,老子佩服。”

“取了個巧,還望顧道友見諒。”清弦收起銀木倉拱手回禮。

“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那麽多理由?”顧昭昭呸了一口,吐出嘴裏的泥,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道,“老子瞧你,比修璟那個數次避戰的龜孫順眼的多。”

清弦下意識道:“你也看他不順眼?”要知道修璟雖為人孤傲,目下無塵,但因為自身實力強勁臉又生得好看,向來衆星捧月。

顧昭昭的眼睛頓時亮了,拍了一下胸脯:“我看我們倆志趣相投,從今日開始,你就是老子的大哥了。”

“可我不打算做男人。”清弦目生驚恐。

“那你就是我大姐。”顧昭昭很是幹脆,匕首在掌心一劃,鮮血噗嗤而落,“今天我們便歃血為盟!”

“好說好說。”清弦幹笑,“顧兄實不必客氣,我們按歲數互稱便好。”

顧昭昭見清弦同意了,大跨步向前邀請:“喝酒去,請你喝我師尊釀的不複醒。”

這酒可不易得,在四洲陸享有盛名,可惜除了雲懷山,從不外流。

清弦時不想錯過機會,忙跟了上去。

酒過三巡,清弦才想起還有另外一件正事,眨眨眼,驅散眼前的重影道:“按照規矩,贏了的人,可以提一個要求。”

“只要不有違道義,不傷及無辜,老子答應你。”顧昭昭撕下雞腿,蘸了點辣椒回。

“借雲懷山流雲盤一用。”

“那東西沒什麽用處,已經在雲淮山閑置了數百年,你用來幹嘛?看風景?”顧昭昭一口肉一口酒,吃得歡暢。

“與糅族有關。在事情解決前,多的我不便說。”顧昭昭待她赤誠,清弦不願瞞他,自然要坦誠相告。

“敞亮!”顧昭昭嫌棄碗的容量太小,直接抄起酒壇示意清弦幹了,“沖道友這份痛快,這事兒我也給你辦了。”

清弦真情實意的舉起酒壇:“多謝顧兄。”

*

這一仗着實打得精彩,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四洲陸。

無妄山也不例外。

修璟修煉有情訣剛起步,正是宵衣旰食之時,兩日未曾踏出房門,一出房門便聽到了他心心念念人的消息,可惜着實不算好消息。

“你們說清弦谷主怎麽了?”修璟頓足,問正讨論得熱烈的弟子。

他今日換了一身鴉青緞袍,黝黑的長發用同色發帶系着,屬于十分平常的打扮。可那一身長居積雪高山的寒意迎面撲來,壓得衆弟子不由得瑟縮身體。

年齡最長的弟子站出來,硬着頭皮答:“清弦谷主前日和雲懷山的顧昭昭比拼,大獲全勝。如今各仙們都在讨論,說是二人志趣相投,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修璟指尖微顫,語氣平淡如常。

弟子只覺得周身一冷,擡眸卻并未發現異常,聽修璟提的是問句,以為是想獲得更準确的消息,便分外恭謹地答:“聽說二人當日便推杯換盞,拜了把子。”

修璟風雪皆寂的眸中隐現裂痕,他微微啓唇,聲音淡得聽不清:“原來她只會和旁人一見如故。”

“尊上?”弟子感覺狀況有些不對,下意識擡眸窺觑修璟臉色。

對方每根線條都恰到好處的清俊臉上,如往常一般淡如雲煙,不悲不喜,瞧不出任何異常。

修璟沒再說話,轉身便往書房走。

書房中,蓋易正在将今日要處理的公文擺放好。

修璟走到書桌前坐下,問:“顧昭昭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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