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崩坍
崩坍
點完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祁思楠後半夜逐漸睡得踏實了起來。
第二日，她趕在烤魚店開門之前就跑了出去，老板是個年輕人，看着小姑娘啃着塊燒餅就急匆匆來店裏，嘿，忍不住欣慰地拍拍肩。
“也不用次次都那麽準時，這跟上學不一樣，這個點兒沒客人呢。”
“沒事老板，我在家沒事幹早點來也能幫您看店。”餅有些難咽，祁思楠皺着眉講話。
老板給她遞過去一瓶水。
“謝謝老板，等下我給您付錢。”
“不用，最近辛苦了，請你喝。”男人無所謂地笑了笑，開了門清點賬單，祁思楠就跟在旁邊收拾桌櫃和地面。
她勤快，知道自己不善交際，也沒有姜離那張漂亮又會裝着撒嬌的臉，索性悶着頭幹點實事。老板同情她，倒也從來不偏心。
中午十一點，姜離頂着滿頭大汗跑了進來。
祁思楠正彎腰拖地，聞聲擡頭看了她一眼。
姜離大喘着氣，頓了頓也不說話，冷冷地一頭鑽進了後廚。
老板看着這兩個小姑娘微妙的氛圍，料想着大概是最近鬧了什麽女孩子之間的小矛盾，失笑着搖搖頭，點完賬打了幾個電話就撂了擔子走人。
祁思楠看着他走開，丢開手裏的拖把，往後廚走去。
姜離正在系圍裙，沒注意看她。
“姜離……那個，你喝水嗎，新的。”祁思楠手裏是老板剛剛送她的沒開封的礦泉水，讨好似的輕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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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給你的吧，你還送給我喝？”姜離說完，擡起頭猛地送來一個犀利的視線。
“嗯……但是我……”
“那我喝了，謝謝你。”姜離不等她講完，不客氣地擰開猛灌了一口。
然後賭氣似的使勁按在竈臺上。
水瓶裏的泡泡很快冒起來幾溜，祁思楠心裏擰得跟條麻繩似的，可看着姜離利索地忙碌着毫不在意她的樣子，也憋着氣走了出去。
然後抓着拖把狠狠地給地板抛了個光。
中午來了客人，兩個人就乖乖在後廚待着等活兒幹。
像往常一樣，季肖陽下午四點準時出現在後門門口，但今天姜離沒有說要提前走，祁思楠好奇地往那邊望着。
她看着看着，便瞪大雙眼，呼吸急促起來。
姜離緊靠着，近乎是直接貼着季肖陽的胸口的，踮着腳尖，把手箍在他耳邊說小話。
男孩聞到女孩發間的清香，僵硬地像個木頭，他起伏的胸口和紅透了的耳朵完全可以說明這一動作有多麽的暧昧。
落在祁思楠眼裏，她的心也忍不住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
她不傻，也不晚熟，曾經她也幻想過無數次這樣和喜歡的人親密的畫面，但自己內心那個小人的脆弱總會及時地阻止她沉溺進這種青春期上瘾般的妄想裏。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近的，真實暧昧的場面。
她低下頭，聆聽自己內心，正瘋狂地渴望和叫嚣。
姜離紅着臉小跑進來，重新挂上了那件愚蠢的粉色格子圍裙，她注意到祁思楠克制又難掩向往的眼神，只是不着痕跡地笑了笑。
後半下午季肖陽走得早，找了幾個哥們兒在另一條街喝酒。
大概是最近戀愛談得太過順利，他幹了兩瓶啤酒，就不自禁飄飄然起來。
“兄弟們，來給哥們兒幹一個!”
“得嘞!來來來幹了!”
幾個男孩都是他的老“捧”友，看着他喝的差不多的樣子也很給面子地挨個誇一通。黃毛“宇少”一如既往地當這幫人的領酒頭子，一瓶接一瓶地幹，臉不紅心不跳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肖哥，嫂子什麽時候給帶來讓哥幾個看看啊？”黃毛擡眼，很有痞氣地掃一圈各式各樣的毛頭小子，最後玩味地盯着季肖陽紅透的臉。
“是啊，聽說可漂亮了!別悶着啊！”
“遲早的事。”季肖陽笑了一聲，罵道:“你們急個蛋啊，老子談戀愛又不是你們談。”
“哎——肖哥，那你倆現在什麽程度了？親嘴了吧，是不是得……”有人好奇地試探。
“去去去，沒到那步呢，哥們兒是正經人，純愛好吧。”
“哎——沒勁。”這話誰聽了都不帶信的。幾個男孩撇撇嘴，嚷嚷着季肖陽沒趣，烏泱泱就要裝散場走人。
季肖陽連忙拉住:“哎哎!幹什麽你們，不是，我他媽才談幾天，怎麽你們比我還急？”
“話不是這麽說的，哥，你不主動親，怎麽進行下一步啊？”
“是啊，就是啊。”
“你不會還等着人家姑娘主動跟你親吧哈哈哈哈哈!”
“哥，那咱也太慫了啊~”
季肖陽皺着眉瞪了那人一眼。
黃毛壓着場趕緊噤聲。
他這幾個哥們都跟季肖陽不算特別熟，說句不好聽的，來這也就是湊個熱鬧。畢竟季肖陽現在家裏夠有錢，白吃白喝一頓，嘴上捧幾句都無所謂。
他笑着拍拍季肖陽的肩，溫聲勸道:“肖哥，我覺得咱兄弟講話也沒問題，咱做男人的，就得早點主動是不是，別讓人家姑娘等着嘛……”
“呵。”季肖陽別開頭笑了笑，也算罷了。
不過接吻這件事，倒是真可以仔細考慮考慮。
……
男方這邊還在謹慎考慮，姜離這邊就已經漫不經心又添油加醋地把接吻的全過程講給了祁思楠。
祁思楠震驚地張大了半個嘴。
姜離沒好氣地撇她一眼，嘟囔着:“不就接個吻嘛，你那麽震驚幹什麽……”
祁思楠心情很複雜。
這一下午，姜離紅着臉拉着她光戀愛兩三事就唠了好半天。
她的熱情來的莫名其妙，祁思楠打心底裏覺得別扭。但這麽些天不怎麽說話，饒是她再能當忍者，也禁不住她這麽主動的靠近。
“那你，你們，接吻了然後呢？”祁思楠接了話，還忍不住罵自己沒出息。
“沒有然後了啊，還能怎麽然後，你以為我們還會——……”姜離裝模作樣地拉長聲音道。
“還會？”
“不告訴你。”
祁思楠呆愣在原地，看着姜離一副得逞的模樣傻笑，唰地一下從耳朵尖紅到脖頸。
“我不是……”
“我知道，哈哈哈。”姜離還在笑。
祁思楠說不過她，紅着臉轉過頭去，看起來像個要鑽進地縫裏的老鼠。
姜離也不逗她了，清清嗓子認真道:“思楠，過幾天……我要跟他一起約會。”
“什麽時候？”祁思楠雙手扶着臉，露出老鼠的兩只好奇的小眼睛。
“後天？還是……大後天？”
姜離走上前，親昵地摟過祁思楠的肩，風扇似乎沒有給一點涼意，祁思楠眼睜睜看着她把白白淨淨地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第一次不那麽潔癖。
姜離的低馬尾服服帖帖地順在胸前，她撚起一绺祁思雨的發尾，似乎是在等量，又似乎只是在摩挲。
她并不着急說話。
祁思楠看着那雙溫柔的眼，長長的睫毛掩蓋了所有情緒，她小聲嘀咕着:“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你不是想聽嗎？”
“我沒有說過我想聽。”
“那你不也都聽了嗎？”姜離擡起手，斂起笑容道:“還都看了，不是麽？”
她的冷臉一向很有威懾力。
幾乎在一瞬間，祁思楠的心就咯噔了起來。
如果說杜若琳是一只每天都在發瘋的病貓，那麽此刻的姜離就是胸有成竹等待獵物送到嘴邊的……更高級的獵手。
她早知道她并不如表面上那麽簡單，冷漠、不谙世事，都不過是熟練的僞裝。只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她就把目标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祁思楠也很快收起了那些本和她無關的幼稚情緒，無所謂地晃晃頭道:“那你想怎樣。”
在僞裝這一點上，她不如姜離，但不代表她不會。
兩個女孩，不到五十厘米的距離，針鋒相對。
“我不想怎麽樣，我就是問問你。”姜離笑着轉頭，壓制着言語裏不自覺的怒意:“喜歡季肖陽，挺長時間了吧。”
祁思楠心跳地發震，她沉默着，等待着。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久之前？初二？還是初一？”姜離垂着眸自問自答。
祁思楠從未覺得她略顯低沉的嗓音如此令人窒息。
“反正我發現你家裏那些被你藏起來的……季肖陽丢失的筆記，我也挺驚訝的。”她慢條斯理。
祁思楠深吸口氣，瞪大了眼睛。
“累不累啊？一邊求我保護你，一邊往那邊通風報信。”
“一邊想要讨好我，一邊還想要知道些關于季肖陽的事情，順便，還能借我當當杜若琳的靶子。”
“祁思楠，你是真心在跟我交朋友嗎？你難道沒有只是把我當一個很好用的工具人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悄悄跟杜若琳聯系嗎？”姜離擰着眉，猛地轉頭看過來。
祁思楠別開臉，陰沉沉道:“你難道就不喜歡他嗎？”
“什麽？”
“你就，不喜歡季肖陽嗎？”
“不喜歡。”姜離斬釘截鐵。
“那你為什麽還……”
“為了你啊。”她冷笑着，看祁思楠僵硬地扭過頭。
“為了能好好當你的工具人，能讓你氣氣杜若琳，至少在這方面，我們是一條線上的，不是嗎？”
是。
比起對季肖陽的喜歡，祁思楠更想看到杜若琳嫉妒地發狂的嘴臉。
只是目前也沒什麽好機會能看到。
姜離看着逐漸冷靜下來的祁思楠，失望地閉上眼。
“姜離，我……是想跟你做朋友的。”
“我不想跟你這樣的人做朋友。”姜離頓了頓，自嘲道:“你也不必跟我這樣的人做朋友。”
事已至此，他們已踏入完全相反的兩條河流。
信任的崩坍就藏在日常中，每一句該說卻沒及時說出口的話。
這是一條不歸路。
祁思楠苦笑着喃喃道:“你想讓我做什麽，直說吧。”
“我想成全你。”
姜離麻木着，冷冷道。
“不是喜歡他嗎？這次‘約會’，你替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