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雪鸮發出刺耳的鳴叫聲，月光像是被凍住，凝固在無際的寒冰上。
秘境森林裏，夜行的猛獸們正摩拳擦掌，在厚厚的冰雪世界中蟄伏。
帕特裏克坐在不凍湖旁邊的一塊岩石上，溫熱的湖水與周圍的天寒地凍格格不入，氤氲着濛濛的白霧。
年輕的獵手低垂着頭，摩挲着手上的骨哨，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将灰白的骨哨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聲。
清脆的聲音仿佛有着穿透力，劃破了寒夜裏的寂靜，在雪林上空悠悠盤旋。
狼王陛下化作了人形，一只手臂從背後勒住他的脖子，聲線清冷：“你別告訴我，你是夢游來的這裏，不小心吹響了哨子。”
“布羅德，我很想你。”帕特裏克背靠在他懷裏，拉着他的手撫按上自己的胸膛：“看不到你，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又發什麽瘋。”布羅德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牢牢抓住，“發生什麽事了？”
帕特裏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剛才發生的事情，着重說明了村長的暴行，自己則成了被撒氣的對象，委屈又可憐。
“那個祭司……你覺得他有古怪嗎？”布羅德安慰般揉了揉他的臉，“我們冰原狼同樣信奉山神拉達爾，但從沒有要把自己獻祭給神的說法。”
這很奇怪，為什麽偏偏挑中了冰原狼呢？人類抓捕冰原狼的活動，似乎很早就已經開始，但無論是他還是上一任狼王，都不知道為何冰原狼族群引起了人類如此大的敵意。
人類雖然力量弱小，但是十分執拗，竟然能每年都組織探險隊去往秘境森林，又陰險狡詐，設置許多隐秘的機關陷阱，連他都險些中招過。
近來，族群裏甚至有狼建議，幹脆組織一次對人類的反撲，讓他們見識見識冰原狼的厲害，不過被他出于種種原因否決了。
“祭司很神秘，每年只在固定的時間出現，他住在一個山洞裏，但是很少有人進去過。”帕特裏克回憶道：“我曾經看過村裏的歷史記載，開始組織探險隊的時間，和這位祭司出現的時間，非常接近。”
“我有一個主意。”
“不行。”
“我還沒說是什麽呢！”
“把自己當餌，釣祭司大人這個大魚？”帕特裏克轉頭與他對視，否定道：“這太危險了，我還摸不清祭司的底細。”
“別忘了我是誰。”布羅德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銀色的發辮劃過他的臉頰，“我們冰原狼的天敵只有自己和時間。況且，我作為狼王，也有義務幫我的子民解決掉這個麻煩。”
“親愛的，雖然我不贊同你的計劃，”帕特裏克目光灼灼，一個用力把他扯到自己懷裏，手指輕輕摩挲着他微涼的脖頸，侵略般的氣息猛地逼近：“但是，我真是太喜歡你這個樣子啦，不愧是我的陛下。”
布羅德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寶石藍的眼睛泛出一股王者之勢，嘴角微微上揚：“那當然，讓本王親自去會一會那位祭司吧。”
晴了幾日後，拉達爾山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把整個赫魯圖爾村裹進水晶球的童話世界裏。
探險隊準備再次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帕特裏克向衆人宣布，他抓到了一只冰原狼。
村民們自然是喜出望外，這下可以不用再去秘境森林冒險了，不愧是帕特裏克，這根救命稻草來得太及時啦！
雖然疑惑，但祭司大人和村長親自驗證，的确是許久不曾見到的冰原狼，甚至品相更好，應該足以平息山神大人的怒火。
“帕特裏克，你做得很好。”村長略有些不自在地誇了他一句，“山神庇佑，讓我們赫魯圖爾村免遭一劫。”
“是啊，我會把這只冰原狼獻祭給山神，保佑赫魯圖爾的安寧祥和。”
“等等。”祭司剛想把困住藤籠裏的冰原狼帶走，帕特裏克突然道：“它是我抓回來的，我有權利決定它的去向。”
“帕特裏克，你難道不願意把它獻給山神大人嗎？”
帕特裏克笑了笑，眼底确是一片冰冷：“山神大人當然有資格享有一切，我只是……有點舍不得。”
裝作暈過去的布羅德險些抽搐了一下，心裏暗罵了他一句。
“嗯？”
“抓到它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您看看它多麽漂亮，怪不得山神大人如此喜愛。”帕特裏克的目光在那只冰原狼身上流連，似乎很想伸手去觸碰，“能否額外給我一晚上，我明天親自把他給您送去。”
祭司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扶着法杖：“山神已經等不及了，你……”
“您神通廣大，不能像山神大人請求寬限嗎？冰原狼已經在這裏，又不會憑空消失。”
“好了好了，你明天親自把它送到祭司大人那裏。”村長怕他又反悔，在兩人中間打圓場：“事關整個村子，帕特裏克，你明白嗎？”
“當然。”
祭司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冷光，按緊了手裏的法杖，但沒有說什麽，默許了帕特裏克的提議。
冰雪細細密密鋪滿了整個村莊，祭司大人的住所也不例外。
向世人傳遞神谕，本來就是極損耗修為的事情，因此祭司大人長年都在山洞裏閉關，只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村民面前。
那山洞在一處懸崖下面，旁邊橫着伸出一顆常青樹，岩石砌成的大門時常緊閉，堆滿積雪。
帕特裏克推開石門，拎着被繩子捆起來的冰原狼，走進了這燈火幽暗的石洞。
地面和牆壁上刻着大大小小的法陣，左右兩邊點着兩排油燈，盡頭是一大塊墨青色的岩石，周圍爬滿了藤蔓。
石洞裏有一些祭祀和觀測用的奇怪器具，還有一個青石架子，大約成年人高，上面擺着許多玻璃瓶、幾本書，還有一些形狀、顏色各異的礦石。
“帕特裏克，你來了。”祭司和藹地笑着，餘光打量着那只冰原狼，“現在，可以把它交給我了吧。”
“我正是為此而來。”帕特裏克留心着四周的情況，漫不經心地問道：“不過，我很好奇，您是怎麽把它交給山神大人的？”
“溝通神靈，自然是我身為祭司的天職。”
“那麽，我也有機會見證嗎？”帕特裏克不動聲色地擋住祭司的視線，好奇道：“拉達爾長什麽樣子？他也吃飯喝水嗎？也有妻子兒女嗎？”
“這……神明和人類自然是不同的……”祭司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心裏卻迫切地想要把他趕走：“向山神獻禮是神聖的儀式，神明不喜歡其他人在場，忤逆神意，會遭到詛咒的。”
“是嗎？是什麽樣的詛咒呢？”
“輕則病痛纏身，重則神魂俱滅。”
“這樣啊。”帕特裏克撫着下巴，輕縱地笑道：“如果能有幸見到神跡，就算是神魂俱滅又怎麽樣呢？”
祭司古怪地看着他，像接了個燙手山芋：“你會後悔的。”
帕特裏克親手将那只冰原狼奉上，一副誠懇的樣子：“我如此敬仰山神，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祭司大人雙手握在黑木法杖上，上面鑲嵌的藍色寶石似乎黯淡了一些，映照着兩人僵持的表情。
“祭司大人小心！帕特裏克是騙你的，他和那只狼串通好了！”
利亞姆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手裏還拎着長矛，他怒聲道：“帕特裏克，你這個叛徒，居然和冰原狼串通起來，你不怕遭到神罰嗎！”
帕特裏克眼睛微眯：“他神志不清了，說的瘋話。”
“我沒有瘋，我都聽見了，是你瘋了帕特裏克，你怎麽能和冰原狼……”利亞姆咽下了未盡的話，厲聲道：“你現在認錯，拉達爾和祭司大人還能饒你一命！”
“利亞姆，你說的是真的？”祭司的眼睛仍緊緊黏在那只冰原狼上，揮動着法杖，想要直接把它搶過來，“帕特裏克，乖乖把它交出來，不要惹怒了山神。”
帕特裏克抱着那只冰原狼往後退，把青石架踢倒，橫亘在中間。
玻璃瓶裏面的溶液落到地上就凝固成了血漿的顏色，慢慢滲進地面。那些石頭碎成了灰白色的粉末，漂浮在血漿溶液上，幾本古舊的書籍攤開在地面上，顯出瑩綠的字跡。
祭司一下子就像失了心智，他灰暗的眼睛一下子變得猩紅，揮舞着法杖像帕特裏克攻擊：“該死的，你這個惡魔，我要替神明除掉你！”
帕特裏克跳躍着躲開，卻不防被利亞姆從後面截住道路：“帕特裏克，不要一錯再錯了！”
“你這個笨蛋，看不出來他才是惡魔嗎！”帕特裏克氣惱地朝他大吼，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長矛，直指着他：“快滾，不要礙我的事。”
趁着兩人糾纏的功夫，祭司的法術鎖鏈纏住了那只冰原狼，握住它的脖子就開始施法，一人一獸之間勾連起了一條瑩白的鎖鏈，裏面似乎流動着一股能量。
然而不到半刻，祭司卻突然踉跄了一下，口吐鮮血。
“你騙我！那只冰原狼在哪裏，你把它藏到了哪裏？”祭司這才發現，他手上的根本不是什麽冰原狼，它的眼睛根本不是藍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