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王，玩泥巴不？ (5)
有部分章節涉及藥草的功效記載，親們看一眼就過，千萬不要去“以身試藥”，否則後果自負哦！
ppps：上卷的主線劇情雖說圍繞桑榆的家族命運而展開，然而貫穿其中的更多的則是有關于民間各種各樣的、非常有趣的手藝故事。
第一次啰嗦了這麽多！打擾了！
還請堅持看到這裏的書友，繼續看下去吧。
感激不盡……
chapter19
chapter 19
夜裏，月光的清冷銀輝鋪滿了整座深谷，白天蟄伏于草垛、亂石之中的小蟲在這月色之中彈唱，三五成群的流螢也在枝葉之間飛舞，勾勒出與月色相得益彰的絕世畫卷。面對如此良辰美景，坐在千年古樹頂端平臺上的桑榆卻沒能心生品茗這如畫美景的好心情。說起來，從家鄉出發尋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了，沒有絲毫進展的這一事實，讓他的內心頗受煎熬。
“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桑榆緩緩地躺在了平臺上，望着天上的那抹月白，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而後長長地呼了出來。
“你在做什麽？”
木梯口突然傳來了修一的聲音，桑榆趕緊調整好自己的心情，而後幽幽地回道：“沒什麽，就……看看月亮而已。”
“晚上的月亮不一直都如此嗎？”修一擡腳走上平臺，然後往躺在平臺中央位置的桑榆走去，走到對方的身邊後，他低頭看向了對方，瞧見了一抹月白宛如倒映在了對方那墨染的眼眸之中，這還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瞧見如此有趣的月亮，與此同時也在心裏否定了自己方才的那句話。他坐下，然後緩緩地躺下，望着夜空的幽幽月色輕聲說道，“果然……和平時的不太一樣呢。”
“……”
桑榆側臉看向對方，這才發現安靜下來的修一，散發着不同以往的高貴氣質，令人不禁心生好奇。不過一瞬，他打消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轉而重新将視線望向了浩渺的星空。
“明天，肯定會是個好天氣。”桑榆看向晴朗的星空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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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山嗎？”
修一側過臉看着桑榆問道。
“……”
即便不側臉看過去，桑榆也知道對方的眼裏肯定寫滿了期待，不過就結果而言，多少會讓對方有所失望吧，如此想着的他，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開口答道：
“最近……應該都不會下山去。”
“為什麽？”
“……”
修一的語氣有些許失落，說起來桑榆也不甚明白，一開始明明懼怕和人類有所接觸的修一，為何後來卻越發對人類充滿了好奇？對此，他的心中有所好奇，不過并不想深究。
“因為我想盡快找到那味藥！”
“什麽藥？”
“一株仙草。”
“仙草？”
“準确來說，它名叫天香續命草，是一株酷似‘當道’，但是通體流動着紅色汁液，開着白色小花的草。就外貌而言，和普通藥草有着顯著的區別，如果遇見的話，一眼就能認出來。”
“沒注意過。”聽了桑榆的解說，修一表示自己并沒有看到過這種草，同時開口說道，“這裏山那麽大，要找到一株草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呢！”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嗎？”桑榆說，“無論什麽藥草，都有它特定的生長區域，如找喜陰濕的藥草，總不能跑去陽光暴露的地方找。傳聞，天香續命草生長在懸崖峭壁的石縫之中……要想找到它，确實不是一間簡單的事情。不過……畢竟是仙草嘛！輕易能夠找到的話，就稱不上是仙草了。”
“天香續命草……很重要嗎？”
“是的，天香續命散至關重要的一味藥就是它，只有找到它，村裏的人們……才有救！”
“還是頭一次聽你講起你的村子呢，我記得……是在京城腳下的桑家村，對吧？”
“記性真好。”
“你的村人得病了嗎？”
“我也不知道那能否算是一種病，又或者說……‘詛咒’更為恰當一些吧。”說到這，桑榆的內心感慨萬千。
“明天，我也會幫忙找的。”修一剛說完就立即補充道，“權當是為了感謝你今晚的蛋炒飯喔。”
“是，謝謝。”
桑榆微微一笑。說起來，白天的時候，阿楚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當時他以“需要自己付出十足的誠意才能找到仙草”為由而婉拒了對方的心意。關于這其中的區別，在于桑榆內心明白，阿楚是那種你一旦真的請她幫忙的話，她一定會殚精竭慮直到找到為止的類型。她還有阿蜀需要照顧，桑榆不希望她為此分心。而修一不同，對方也許只是一時的興趣，一旦熱度過了，自然會轉移到別的感興趣的事物上。這也就是他為什麽能夠坦然接受對方心意的原因。
“……說起來，你……從一開始就住在這座深谷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耐不住心中那份好奇心的桑榆最後還是問了出口。他側過臉很是認真地觀察着對方，結果并沒有預料之中的表情變化，修一只是輕輕地搖了下頭，如實答道：
“不是的。”
“……然後呢？”
見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桑榆忍不住追問起來。
“青丘。”
“是‘……青丘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青?。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中所記載的……青丘嗎？”
“是的。”修一跟着坐起了身，他眺望着天邊的月色，似是在思索着什麽。不一會兒，他趕忙搖頭解釋道，“不，不完全對！‘食者不蠱’什麽的，可是假話。”
“……欸？！”聞言，桑榆一愣，待反應過來時，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修一雖不甚明白對方到底在笑什麽，不過看着對方綻放出了往日的爽朗笑顏，心底莫名松了口氣。
“塗山……”
“……”
桑榆忽然想起以前聽說書人講起過的故事，臉上的笑意漸止，而後繼續說道，“居住在青丘的狐族，除塗山氏外，還有有蘇氏、彤魚氏、血盟氏、防風氏等等。而你……既然出自青丘，怎麽可能會沒有姓名呢？”桑榆想起一開始曾問過對方叫什麽姓名，當時修一的回答就有些怪異，如今想來，這其中肯定有別的緣由吧！他……所不知道的緣由！
“塗山臨，這是……”修一稍微思索了一下，“直到一百年前，我都在使用的名字。”
“塗山臨。”桑榆在嘴裏反複咀嚼着修一報上來的原名，好一會兒後，他很是困惑地問道，“這不是有名字麽，為什麽一開始說自己沒有名字呢！”
“你……沒有認真聽我講呢！”修一微微皺眉，而後聳了聳肩補充說明道，“‘塗山臨’這個姓名自一百年前就被長老收回去了，沒有長老的許可，我不能以‘塗山氏’自居。”
“原來如此。”桑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你在一百年前被長老給趕出青丘了嗎？”
“你……”修一歪着頭看向桑榆問道，“很好奇我的身世嗎？”
“好奇什麽的，那是……自然的吧！”桑榆雙手環抱自己的雙膝，他将視線望向了天邊的月白，輕聲說道，“人生一世，能夠碰見有名的狐族，這是相當難得的呢！何況，傳聞遇見青丘狐族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話雖如此，但遇見你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讓我不禁懷疑這個傳聞的真實性。……啊，不對！你一百年前就被驅逐出青丘了，也就說明，即便遇見你，也不可能交上好運的意思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看着桑榆在那一個勁兒地自言自語，修一只覺得有些好笑。良久，他微微揚唇，而後湊到對方的耳畔，惡作劇似的說道：“我可不是被驅逐出來的喔！所謂的傳聞……都、是、假、的、呢！而且……真要說到傳聞的話，那句‘能食人’可是……真的呢！”
“……！”
聽着修一那陰陽怪調地語氣，桑榆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加之他回想起一開始修一為了恐吓他而顯露出來的狐面人身的可怖模樣，更是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chapter20
chapter 20
翌日清晨，桑榆穿戴整齊且背上箱籠後，原本打算直接出谷去找草藥的，結果因為心裏仍舊在擔心着阿蜀的狀況，便擡腳往阿楚家走去，走到對方家門前時，只見阿楚坐在門前的走廊上紡線。注意到桑榆的阿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擡眼看向桑榆，注意到對方背着箱籠，一副打算外出的模樣，便張口輕聲問道：“要進山去了？”
“是的。”桑榆微颔首，而後張口詢問道，“阿蜀呢，他還好吧？”
“多謝關心。”阿楚先是回頭看了眼屋內，而後輕啓朱唇說道，“他還在屋內睡覺呢，不過你大可安心，他自己會從悲傷中走出來的。”
“嗯。”
聽阿楚這麽一說，桑榆心安了不少，而後同對方打了聲招呼，他便擡腳往山谷外走去了。當他走到谷中的出口處時，赫然發現了在霧氣缭繞的小路的盡頭伫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定睛細看，這才發現原來是修一，桑榆不禁有些吃驚。注意到桑榆的修一立即揚起手臂朝着對方揮了揮，語氣雀躍不已地喊道：“桑榆，快點出發吧。”
“……是。”桑榆呆呆地點了下腦袋，而後擡腳往修一站着的地方走去，走到對方身邊時，他開口問道：“早上發現你不在房間，還以為你跑去哪裏了呢！”
“天蒙蒙亮的時候，發現之前的那只小松鼠又跑回來了！”
“……”
對于修一口中所說的小松鼠，桑榆自是知曉的，第一次碰見那只小家夥是在搭建木屋的中期，某天晚上回床睡覺的修一發現自己的被窩莫名多出了許多松果，起初以為是小狼那兩只家夥的惡作劇，後來發現是一只從未見過的小松鼠，貌似是誤把修一的床當成了自己的窩了，即便後來松果被桑榆移到了樹洞之中，它還是樂此不彼地将那些松果重新搬回修一的被窩。直到修一沖它吼了幾聲，它這才收斂了。不曾想時隔半個月，它又“卷土重來”了。
“早上，它又抱來了一大堆的松果。我被吵醒了，就順便起床了。”
“後來呢？”
“沒有管它了，等晚上回來的時候，再把它丢出去好了。”
“時隔半個月，還惦記着你的床，看這樣子它真的很喜歡你的被窩呢！”
“是那樣嗎？那……要不要讓給它好了？”
“這個問題就看你自己怎麽想的了。”
桑榆笑笑，心想這世上真的會有人主動讓出床位給一只松鼠的嗎？不過如果對象是修一的，興許是有可能的吧。
“算了，晚上回來後，還是把它丢出去吧，不然我都沒地方睡了。”
“……诶嘿？！不覺得它很可憐嗎？哈哈……”桑榆壞笑出聲，他的笑聲伴随着懸挂在箱籠上的銅鈴的脆響在這谷中回蕩開來。修一呆怔在了原地，直到桑榆擡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這才回過神來，接着皺起眉頭說道：“如果真的把被窩讓給它，你不覺得沒地方睡的我很可憐嗎？”
“不覺得。”止住笑意的桑榆佯裝一本正經地搖頭回答對方，看着對方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他最終還是破功了，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見狀，修一更加困惑了，“你……笑什麽呢？”
“沒、沒什麽。”桑榆原本因為遲遲沒能找到仙草而有些低迷的心情經修一這出“是否要将被窩讓給松鼠”的小鬧劇後，變得舒暢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氣，而後幽幽地呼了出來，當注意到腳邊的一株常見藥草時，為了轉移話題，他轉而指着那株青草，看向修一問道：“讓我來考考你，你是否還記得這是什麽草？”
“薰草。”
修一上前，蹲在桑榆所指的那株青草面前，好一番确認了該草的外觀特征之後，才肯定地答道，“亦被稱作‘香草’，常在七月中旬開花，花香馥郁。不耐寒，耐幹旱，不耐澇。葉如麻，兩兩相對。莖是方的，用火炭将其焙幹，色黃的最好。”
“性味呢？”
“味甘，性平，無毒。”
“主治？”
“明目止淚、療洩精、心腹惡氣、傷寒頭痛、上氣腰痛、齒痛、鼻塞等症，多服易引起氣喘。”
“那麽，該怎麽利用薰草來治療齒痛呢？”
“薰草梗葉煎水，含漱。”
“療洩精呢？”
“用薰草、人參、白術、白芍藥、生地黃各二兩；茯神、桂心、甘草炙各二兩，大棗十二枚，水八升，煮至三分，分二服。”
“不愧是天狐，記性真好。”桑榆勾唇打了個響指，以示贊賞，而後邊繼續往外走去邊說道，“俗話說‘是藥三分毒’，良藥與毒藥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之隔。所以要切記，用藥的量，乃是重中之重。”
“嗯。”
“說起來，你之前吃過荷葉雞，還記得那味道嗎？”桑榆之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是因為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
“記得。”
“晚上回來的時候，順便到山下的村民家讨要一些荷葉回來如何？”
“打算做荷葉雞嗎？”
“不是。”
看着修一由激動轉為怨念的小模樣，桑榆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繼而說道，“也不用那麽失落吧，雖然不打算做荷葉雞，不過荷葉飯也是非常美味的呢！”
“……荷葉飯？”因為第一次聽說，修一難免感到好奇，“是将荷葉切碎了和米一起下鍋嗎？”他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禁皺起了眉頭，“那樣真的會好吃嗎？”
“當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桑榆說，“具體做法相對來說還是挺複雜的，等到時候你在一旁看着就懂了，保準你吃過一次還想再吃無數次。”
“嗯。”修一滿懷期待地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今天要去哪裏尋找天香續命草呢？”
“谷中這附近的地方我已經找過了！”桑榆頓了頓，而後擡手指向深谷東邊的那座高山說道，“上次你馱着我們飛回來的時候，我有注意到那邊有一座非常高的大山，所以今天就到那座高山去找找看。”
“好。”
chapter21
chapter 21
兩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野小徑一路南行，穿過茂密的樹林走下山之後，轉而往東邊方向走去。
一路上桑榆不斷地回答着修一提出的各種問題，諸如這是什麽草？那是什麽樹？抑或是那是什麽花？頭上飛過的鳥是什麽鳥？這種草有什麽作用？那種樹的樹皮可以吃嗎？花的顏色五彩缤紛的，是否可以用來做成染料？鳥除了肉可以填飽肚子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作用等等。
面對修一樂此不彼的提問，桑榆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又或者說，他打心裏喜歡和修一的這種相處方式。雖說對方在這個世上活了三百年，然而就認知來說，感覺和人類七八歲的小孩并無二致，同樣的天真、單純，且充滿了好奇心。看着如此模樣的對方，桑榆甚至回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那個亦步亦趨地跟在長輩後面，對世事都充滿了好奇的自己。
關于自己為何能夠不厭其煩地解答修一所提出的各種問題，桑榆心想這一切都源于那個同樣對自己不厭其煩的人吧。
“你……在傻笑什麽？”
“……”
因為陷入過往的回憶而唇角泛笑的桑榆在修一的詢問聲下回過神來，看着對方手中不知何時握着的白色蘑菇，他先是輕搖頭以示回答，而後輕拍手掌，一臉驚喜地說道：“不錯呢，找到了美味呢。”
“……美味？”
聽桑榆這麽一說，修一舉起了手中的那顆蘑菇說道，“還沒請教你這是何物呢？”
“雞枞，一種可食用的野生蘑菇。”
“雞、雞枞？明明不是雞，為什麽名字帶雞呢？”
“在哪找到的？”桑榆沒有急着解答，而是開口問道。
“那邊。”修一伸手指向不遠處，桑榆的視線随着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鋪滿腐爛枝葉的地上還有好幾顆，便擡腳走了過去，同時對修一剛才的發問解答道：“之所以被稱之為‘雞枞’，是因為其肉肥碩壯實，質細絲白，味鮮甜脆嫩，清香可口，可與雞肉媲美。私以為，雞枞可比雞肉美味多了。”
“性味及功效呢？”
“味甘，性平，無毒。有益胃清神之功效。”桑榆說，“正好今晚準備做荷葉飯，可以将它們采回去吃了。”
“了解。”
桑榆話音剛落，修一便動手将剩下的幾顆雞枞都拔了起來，而後放進了桑榆背上的箱籠。
“對了，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突然想起什麽，桑榆朝着修一神秘一笑，見得對方那突然變得興奮起來的眼神，他再次得意地勾了勾唇，而後說道，“事實上，雞枞也被稱之為蟻枞。”
“蟻枞？”
“是的。”蹲在地上的桑榆手指着原本生長着雞枞的那片空地說道，“在這下面，有一窩白蟻。”
“白蟻？”
“是的。每一堆雞枞的地底下都有一窩白蟻。”
“原來如此，那是否也就說明每一窩白蟻的上面都會長出雞枞？”
“這就不一定了。”桑榆站起身，輕搖頭說道，“雞枞的生長依賴于白蟻，但白蟻的生存并不是非雞枞不可的。”
“……原來如此。”修短暫的沉默之後，點點頭表示明了了。
“從谷中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我們不能再多耽誤時間了。”桑榆擡頭看了眼天色，意識到兩人自臨近辰時之時出門，如今已是巳時，時辰過去了那麽久，而目前還未走到那座大山的山腳。說起來，這一段路程本身就不短，加之一路上停歇解答無數次，這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我記得穿過前面的竹林，然後經過一條名為‘相思河’的河流，就到狐山的山腳了。”修一走在前頭說道。
“原來那座山叫‘狐山’啊，你以前來過？”
“是的，在姐姐将小狼他們交給我照顧之前，我時常會過來這邊。”
“該不會是來獵野豬的吧！”
“不是。”修一趕忙搖頭否認，明明獵殺野豬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為何自己會有些心虛呢。
“那是……”桑榆本想繼續追問，奈何天空突然落下了雨滴，因為今早出門的時候，特意看了天色，他想着應該會是晴朗的日子，結果突如其來的雨滴令他不悅地砸了一下舌，提議道：“下雨了，得找個地方避雨才行！”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面那座大山的半山腰有一座神廟，我這就帶你過去吧。”修一說完，攔腰抱起還未反應過來的桑榆就輕點足尖躍上蒼翠的竹林，而後往神廟飛去。
如修一之前所說的，穿過竹林之後，眼前出現了一條貫穿大山和竹林的河流，修一的足尖輕點河面，水波因此蕩然開來，之後他繼續催動自身妖力往目的地飛去。在修一沿着長滿青苔的蜿蜒石階一路向上飛去的同時，桑榆稍微留意了一下石階的路面，因為察覺到石階上幾乎看不見有人經過所留下的足跡，他估摸着修一提到的那座神廟應該早已成為了一片廢墟。
“……果然！”
到達目的地時，正如桑榆心中所猜想的，眼前的神廟破敗不堪、雜草叢生，望着早已倒地破裂的狐仙石像，桑榆猜想這裏之前所供奉的應該是狐仙，也就說——這裏原本是一座狐仙廟。
“是你記憶中的神廟嗎？”桑榆邊往神廟那破敗到只剩一點屋檐的地方走去，邊對桑榆問道。
“……不是，和以前……”事實上，修一從一開始的山腳下就發現了異樣，他再一次掃視了一遍四周，繼續說道，“并不一樣！雖然從一開始就是一座破破爛爛的神廟，但是當時這座廟并沒有那麽大，從山腳到這裏的小路當時也不過是一條泥路而已。”
“這樣說來，在這将近百年的時間裏，神廟被重新修繕過，而後又再一次被毀掉了！”
“……被毀掉？”
“嗯。”桑榆擡手指向狐仙的破碎石像說道，“你看這些石像的斷裂處，都有很明顯的被打砸過的痕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被人為暴力所敗壞的。畢竟像石像這種東西，可不是經歷幾年風吹雨打就會散架的東西。”
“……”
“不過……”當注意到擺放在神廟的那鼎香爐時，桑榆的內心瞬間被困惑所占據，按理說破敗到只剩一點殘垣斷壁的神廟應該不會再有人前來進香才對的，但是香爐之中明顯還殘留着非常新鮮的香腳，“好像……最近還有人來過！”
“是嗎？”
“香爐裏還有鮮紅的香腳和新鮮的香灰，所以可以斷定最近還有人前來進香。”
“塗山臨！”
空氣中突然傳來了憤恨的喊聲，桑榆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吓得汗毛直豎。反觀修一，臉上竟浮現出了絲絲驚喜之色。
“……你怎麽還有臉出現在我的地盤上！”
一名手持玉笛，身着白衣的英俊男子随着一股青煙忽然出現在了兩人的跟前，看着他那被濃濃恨意所占據的眼神，桑榆下意識地躲到了修一的身後。即便自己什麽壞事也沒有幹過，但是在遇見如此駭人的力量時，他還是忍不住想着先保命要緊。就是不知道修一是否是對方的對手，聽對方剛才喊了“塗山臨”，看來兩人之前就有交集呢！桑榆暗自祈禱着，希望跟前的兩人千萬別是那種死對頭，否則自己一介凡人被卷入天狐和狐仙的争鬥中，估計只有死路一條了。
Chapter22
Chapter 22
“澤也，果真是你。”
男子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修一就已經猜測到了對方會是誰。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将近百年，因為對方曾明确地說過會離開這個地方，如今面對對方的突然出現，修一感到意外也實屬正常。時隔多年再次相見的激動情緒令他忽略了此時此刻渾身都散發着強大怨恨之念的澤也。
向來心細的桑榆不得不伸手戳了戳修一，示意對方注意一下眼下的氛圍。不過很顯然的，修一壓根就沒有領悟到桑榆的意思。
“我還以為你早就離開這裏了呢！”
“呵……離開！”聽修一這麽一說，澤也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起來，他苦笑一聲，冷冷地說道，“托某人的福，我至今還留在這個破地方！”
“……”
修一和桑榆同時沉默，不同于修一那完全聽不懂對方話中有話的模樣，桑榆在聽了兩人簡短的對話後，已經意識到跟前的兩人肯定發生了什麽誤會。如果由着修一繼續天真下去，保不準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發生！就在桑榆猶豫着自己是否應該出來調解之時，發現對方已經拿起手中的玉笛，開始吹湊了起來。
原本靜靜的躺在地上的枯葉随着幽幽的笛音響起而逐漸形成了一個以對方為中心的旋風，緊接着數個小旋風從大旋風之中分裂出來，接着猛地襲向屋檐下的兩人。
因為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情急之下的桑榆來不及思考便毅然擋在了還未反應過來而呆愣在原地的修一的身前。直至口中嘗到了鮮血的腥味，桑榆仍不曉得，明明自己是如此的貪生怕死，為何卻又義無反顧地沖到了最前面？
“桑榆！！！”
待修一反應過來時，桑榆已被數個旋風卷至了半空，頓時間，天地只剩一片混沌，所見所感只有白色的迷霧和鋒利如刃的枯葉不斷地劃過自己的血肉，撕裂一般的疼痛令他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悲鳴。不一會兒，随着迷霧一點點地消散，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桑榆還在默默地祈禱着，希望修一早點回過神來，不要最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同時也祈禱着自己不要摔成一灘肉泥。
“……雞枞的生長依賴于白蟻，但白蟻的生存并不是非雞枞不可的。”
将澤也擊倒在地，并伸手接住了往下墜落的桑榆後，修一的腦海裏忽然回蕩起了前不久對方在山腳下的那片竹林裏所說過的這句話。一開始聽對方講起的時候，他就朦朦胧胧的意識到了什麽，不過并不真切。直到現在，看着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對方，他這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了，對方對于自己來說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放心，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修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看着桑榆雙臂及臉頰上那密密麻麻的傷口，他在暗自慶幸自己及時制止了澤也的發難，這才沒讓桑榆被切成肉片外的同時，也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對對方的虧欠。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開始施法替對方止血，接着從一旁的箱籠之中取出紗布，有條不紊地替其包紮傷口。
待一切處理妥當之後，修一扭頭看向了被自己擊倒在地的澤也，只見對方一手撐地，一手捂着胸口，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唇角滴滴滑落。大抵是因為誤傷了別人，澤也原本被仇恨占據的眼神，多了一絲愧疚。
“澤也，你……”望着被自己打傷的昔日故友，修一心裏也很痛苦，然而更讓他難受的是，明明印象中自己并沒有和對方結下任何仇恨，對方為什麽突然對自己出手，“為什麽？”
“……為什麽？”澤也将從喉中上湧的鮮血連同苦澀的心情一起吞咽了回去，沒有急着回答對方，他擡眼望向一旁的香爐，突然止不住地瘋笑起來，直到口吐鮮血，他這才不得不連咳幾聲，然後耷拉下了腦袋，“因為……我想讓你……也體會一下我的痛苦！”
“你……”
修一完全無法理解澤也話中的意思，以及對方那古怪的行徑，他深吸了一口，明白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得早點帶桑榆回去才行，就在他抱起仍舊處于昏迷狀态的桑榆準備離開之時。澤也幽幽地擡起頭來，他看向修一，語帶嘲諷地說道，“呵！又想像上次那般，一走了之嗎！”
“……一走了之？”
“……”看着修一那一臉毫無所覺的天真模樣，澤也心中的怒火更甚了，若非現在動彈不得，他非得教訓對方不可。
見澤也突然一言不發，修一打算不再理會對方，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傷了桑榆的這筆賬，我下次再來跟你讨要”便打算離開，結果澤也開口攔住了他，“我犯下的錯，我……自己會承擔。”
“……”
“我有辦法可以讓他恢複如初。”
“真的？”
“……抱過來！”澤也瞪了一眼修一，示意他不要那麽多廢話，“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
見狀，修一沒有再多說，而是乖乖地抱着桑榆走到了對方的跟前。望着昏迷不醒的桑榆好一會兒之後，澤也看向修一幽幽地問道：“曾經不是成天把‘不要和人類接觸過深’這句話挂在嘴邊的嗎，怎麽……什麽時候和人類糾纏得這麽深了？”
“……？”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澤也不打算再浪費口舌了，他催動自身妖力，将自己的妖丹逼出了體內。望着那顆閃着金光的妖丹，修一這才明白對方想做什麽，于是阻止道：“你瘋了！”
“瘋？是啊！我早就瘋了！”澤也冷笑一聲，接着說道，“你不是說日後要找我清算這筆賬的嗎！我現在……不就是在做我能做的事情嗎！”
“那個……我……我不知道你會這麽做！”
“那現在呢？”
“現在？”
“知道我要這麽做之後，你便打算阻止我了嗎？”
“就算沒有你的妖丹，他如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幾百年了！”澤也擡眼環視四周，他的腦海翻湧起了有關于這座神廟的點點滴滴，從一開始人聲鼎沸到無人問津的破爛小廟，再到香火鼎盛到如今的殘垣斷壁，經歷了一個又一個的春去冬來和嚴寒酷暑，好像什麽都改變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過。他勾起了唇角，笑意之中盡顯苦澀和茫然，“我已經……厭倦了這個污穢不堪的——”
“……”
“——世間！”
待修一從努力思索澤也話中意思裏回過神時，這才發現對方早已将妖丹貫入了桑榆的體內，他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澤也。澤也回以修一的，卻是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澤也！”
望着澤也逐漸消散不見的身影，修一悲痛萬分地怒吼出聲，然而縱使他的悲傷響徹天際，既定的現實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留在桑榆體內的妖丹，連帶着澤也生前所有的記憶，一同湧入了桑榆的腦袋——
Chapter23
Chapter 23
六十四年前，某個夏日的午後——
“你……真的要離開這裏了嗎？”
“是的。”
狐山山腳下的相思河畔邊，少年塗山臨看向一旁的少年澤也問道。澤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