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舍規

舍規

躺在病床上的人肉眼可見的虛弱。

于韞停下腳步,放輕聲音喊了一聲:“方叔叔。”

老方同志應該是睡着了,沒有回應。

于韞當然不可能幹出來把人從說夢中叫醒的事,他找了個椅子,坐在了病床旁邊。

電話是醫院打的。

具體發生了什麽他當然是無從得知的,也不重要。

人現在已經躺在了醫院,肉眼可見的虛弱。

其他的都無足輕重。

于韞就坐在那裏發呆,胡思亂想了好多。

老方同志現在睡都睡不安穩,很快就醒了。

“小韞?”老方同志扭過來,卻沒能成功坐起來,只好躺着說話,“你怎麽來了,慕青呢,是不是醫院打的電話,我都說了我一個人沒事,哎。”

一堆話,到于韞耳朵裏就自動過濾到只剩三個字——慕青呢。

方慕青她……

于韞如夢驚醒。

他現在肯定是抛不了老方同志的,只能給方慕青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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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青回的很快,一堆照片裏吝啬的摻了一句——好。

于韞根本沒心情點開那一堆照片。

“方叔叔,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不怎麽樣,但也沒怎麽樣,放心吧。”老方同志說,“我記得,小韞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有想過結婚嗎?”

于韞眼睛猛地睜大。

老方同志說話因為病痛而顯出一點點慢條斯理的感覺,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我算是老來得女,今年慕青都二十了,我也該走了,但走之前肯定得再給他她找一個能靠的人。小韞你是我看中的女婿。”

于韞想答應,但此時此地,從他嘴裏蹦出來起的話和他心裏想的完全不同:“我不行的方叔叔。”

“人小時候都是真實的,雖然我只養過你幾天,但我敢說,你什麽樣我敢說我比你親媽都清楚。”

“我這樣說很自私對吧。”老方同志無力地笑了笑,“因為我看不上其他的人,也不信任其他的人所以只能困住你,做一個封建大家長綁架方慕青。”

*

——寶貝!

——猜猜我在哪。

林尋的消息來的恰到好處,方慕青背靠椅子,懶洋洋的回。

——有話就說。

——啧,我在舒空詞家裏。

方慕青徹底坐直了。

——什麽鬼?

——你們倆已經發展到見家長了?

——那倒沒有,就是我死纏爛打來的,他家裏沒人,就他一個。

方慕青幹脆利落的結束了這個聊天。

——滾。

老板速度很快,沒花多長時間就弄好了幾張圖。

方慕青付了錢就忍不住顯擺。

不能是明晃晃的顯擺,得稍微的含蓄一點。

她罕見的打開了微博,斟酌再三挑選了九張圖配文。

方大師:不愧是我。

一直到晚上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看。

方慕青毫不在意,照常準備和林尋互怼。

——有人來敲門,舒空詞讓我不要出去,我害怕。

方慕青唰的從床上坐起來。

——你在哪,具體地址。

一直到方慕青換了套衣服,那邊還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

就在方慕青想要打電話的時候,那邊終于發來了一條消息。

——沒事了。

方慕青怒火中燒。

——沒事個屁,你現在給我滾出來,我去找你。

方慕青的反常動作被時雨柏和楚悅可注意到了,她們翻下床問:“怎麽了?”

方慕青很少蹦髒話,甚至平常會因為別人說髒話而先給別人下一個不怎麽樣的定義,而現在她這個髒話已經是被氣到下意識蹦出來了。

“你們自己看,什麽狗東西,林尋要是出點事我扒了舒空詞的皮!”

三個人一直以為自己成年了,沒什麽事情會讓自己束手無策了,而現在,現實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耳光。

她們換了衣服,卻在出門前一刻頓住了。

去哪?

最好方慕青做了決定:“派出所,走。”

方慕青她們慌慌張張攔了輛車,走到半路接到了林尋的電話。

“方慕青,他們走了。”

方慕青:“你人呢?”

“邊交巷。”

時雨柏立馬接上:“師傅,轉頭我們去邊交巷。”

幸運的是,邊交巷并不遠,方慕青她們很快就到了。

方慕青一下車就沖了過去,對着林尋就開始輸出。

“林尋你腦子是被狗吃了?你了解舒空詞嗎?你知道舒空詞的家庭情況嗎?你就幹跟着他回家,回頭他挖你心挖你腎你是不是才知道害怕,昂?你是怎麽活這麽大的!”

林尋難得像個鹌鹑一樣站那挨方慕青罵。

楚悅可及時向前拉住了方慕青,“好了好了,人這不是沒事嗎?”

時雨柏扶住林尋,輕聲問:“發生了什麽,你給我們說,我們還是能給你主持公道的。”

“沒事。”林尋說,“是因為舒空詞的家事。”

“我之前以為是因為舒空詞讨厭我才不讓我去跟着他的,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是這麽覺得的。”

*

林尋好不容易粘着舒空詞到了這個破巷子口,當然不可能被舒空詞趕走。

“我們遇見就是緣分,讓我去你家玩怎麽了。”

舒空詞沒回話,只是越走越快,企圖甩掉林尋。

但林尋這個平時跑八百米都得癱一會兒的林尋硬是跟上來,一路上還好不忘和舒空詞說話。

舒空詞終于停下來,目光複雜的盯着林尋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他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樣,放慢了腳步。

林尋跟着舒空詞很容易的到了舒空詞的家。

他家真的很破。

很難想象在這個大城市還能看見這樣的古董房子。

這種房子在林尋的眼裏簡直就可以當古董保護起來了。

舒空詞推開了吱呀作響的門。

門裏沒有做好飯等他回來的人,任何人。

舒空詞全程沒有看林尋,“你自己找地方歇着吧,我去做飯。”

林尋當然不會乖乖的找地方歇着,她把這個房子轉了一圈。

林尋算半個大小姐,家裏是有點錢的,她絲毫不在意舒空詞的貧窮,在她這裏,錢是一個很小的問題。

“唔,你做飯好好吃。”

舒空詞沒說話。

“院子裏的這棵樹多久了?”

舒空詞啞巴了。

“我晚上可以在這裏嗎?”

這次舒空詞會說話了,他毫不留情把林尋提溜起來,“不行。”

當然,老天是不喜歡看人事事順遂的——舒空詞家門被堵了。

剛把林尋提溜起來的舒空詞看了一眼家門口的方向,又把林尋摁了回去,悶聲說:“在這裏待着,別出來。”

随即,他關上了房門,低着頭走向了門口。

天色漸暗,林尋沒膽子去開燈,她窩在床上,沒有一點邊界感的抱着舒空詞的被子。

外面不斷傳來咒罵聲,以及舒空詞低低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林尋第一時間想到了方慕青,給方慕青發了消息。

門口傳來的摔東西的聲音,緊接着咒罵聲慢慢遠去。

當然林尋沒敢動,一直等到舒空詞過來開門開燈她才有膽子放開舒空詞的被子。

對于林尋抱着他被子這件事,舒空詞沒有發表意見,但一點意見不發表,這不是舒空詞的風格。

“現在知道害怕了?”

林尋聲音因為後怕而輕輕的:“你欠錢了?”

舒空詞深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跟你沒關系。”

林尋這輩子也沒這麽腦子抽過。

又窮,又毒,還臭脾氣,舒空詞這人身上除了臉也沒什麽優點,況且世界上好看的男的不只他一個,現在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但林尋就是想在他這裏挂死。

舒空詞大開房門:“滾蛋。”

“我家有錢。”林尋争取,“跟我在一起,我們家有嫁妝。”

舒空詞簡直被她蠢笑了。

他嘴角彎彎,“哦?”

“真的。”

舒空詞看着林尋認真的臉,嘴角的笑到底還是沒能挂住,他的臉垮了下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蛋。”

林尋當然比不過舒空詞,她被提溜了出去。

*

方慕青坐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聽到林尋這個沒腦子的發言後,默默放下了手裏的關東煮,思考怎麽不被人發現暴揍她一頓。

林尋顯然是看出了方慕青的想法,她默默靠近了楚悅可。

“我家給我攢了二十年的彩禮,只要舒空詞敢娶我,我就……”

“就個屁!”時雨柏也沒忍住,“你是不是得腦瘤了?就這個男的昂?他配嗎?你多少也算是有錢有顏的,怎麽腦子就這麽抽!世界上配得上你的那麽多,你就得精準扶貧是吧?”

楚悅可也用行動表示了她站在哪一方,林尋瞬間被孤立了。

夜間友好交流的最後的結果是,邊交巷這個地方被列為了她們宿舍的禁區,非特殊情況,不允許進入。

舒空詞這個雄性被列入宿舍黑名單,可以想,不能湊——畢竟沒辦法控制人的思想。

以上被列為宿舍的第二、第三條舍規。

按照道理來說,平時這麽個東西多少會惹人笑,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擺在那裏,四個人看着剛剛添在門背後的兩條離譜舍規,誰也笑不出來。

方慕青大手一揮,“洗洗睡,明天起來都給我忘了。”

話是這麽說,但明天起來有誰能真的忘了呢?

至少,林尋這位知規犯法規的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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