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烏望忍不住默了一下,半晌有些艱難地開口:“還是希望卡西不要找去實驗室吧。”

“?”小桃不明所以,“是怕他遇到危險嗎?”

烏望再度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說:“我先前僞裝時的活躍,不及卡西萬分之一。”

真的。要不是親眼見過卡西做過更離奇的拆家壯舉,烏望這種內斂的性子也不至于演狗時那麽能豁得出去。

就這麽說吧,如果當初進紅絲絨據點的是卡西,這會兒李迩等人早就無家可歸了。哪可能只是客廳地板通個小洞?卡西能連地皮也給生拆了。

“……”小桃頓時覺得自己的體檢行程像是被挂上了一個倒計時,假如沒能在卡西之前找到實驗室,就會Game Over的那種。

米澤西戴也默然了一下,大概是平時沒少刷什麽二哈拆家視頻:“……抓緊時間吧。那篇紅死病的文章,有提及副本可能會設有什麽關卡嗎?”

黑桃眨巴眨巴眼睛:“這個假面舞會的宴會廳,設有七個房間,每個房間顏色不同。具體什麽色……我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後一個房間是純黑色的,窗外向屋裏打着紅光。屋裏還放了一座時鐘,親王殿下就是在那裏死去的。”

“……?”烏望不得不細問,“他是怎麽死的?感染了紅死病?”

“應該是吧?”黑桃遲疑,“按照文章的描述,宴會中途,會有一個披着染血裹屍布的高瘦身影出現在宴會廳內,但也沒有描寫它攻擊人。它一路走到那個黑房間,親王拔刀沖過去刺它——然後就忽然倒下了。剩餘的賓客也都死在紅死病的血泊中……”

“……”一幹文盲or根本沒讀過西方文學的古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半晌,周末喃喃了一句:“我閑書還是讀少了……誰能想到穿越後能用上的不是如何制作肥皂火.藥,而是愛倫坡短篇小說集?”

烏望也:“……”

他重傷扶光,從游戲中逃出來後,雖然選擇的是一個賽博世界落腳,但他光顧着研究怎麽升級自己,完全沒那個閑心還看什麽小說名著。

烏望:“……哪個房間最适宜建成或者隐藏一間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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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有些迷惑地看看烏望,又看看杵在旁邊安分閉嘴的李迩和孔未晞。顯然不是很明白談話的主導權為什麽在面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黑發男人手中,兩位出了名的強勢的會長和隊長卻一聲不吭:

“肯定是最後那間純黑色的。”

眼看李迩和孔未晞沒有反對,黑桃索性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從一旁取來紙筆勾畫:

“這七個房間,是通過一條走廊連接在一起的。在所有房間和走廊之外,還圍着另一條走廊。”

“親王殿下在每個房間的兩側都挖了窗洞,窗洞外的走廊上放着火盆。火光透過窗洞上安裝的彩色玻璃照進室內,為房間打上各色的彩光……”

黑桃将簡易地圖推到衆人面前:

“除非那位梅博士将自己的實驗室建在這個嵌套結構之外,不然前六個房間首尾都有走廊相連,兩側又開了窗洞,可以看見外面的走廊,等于四面都被占着。”

“只有最後一個房間,因為不需要和下一個屋子相連,所以後牆不需要開門。實驗室如果要藏,大概就建在後牆之後。”

愚者在旁邊忽然雙手交握,做了個虔誠祈禱的姿勢。

烏望:“……?”

愚者睜眼喃喃:“感謝上天賜予黑桃一群孤兒院的小屁孩要照顧,不然在場的文盲誰他媽能知道這故事?”

愚者小心嚴謹地給自己疊甲:“這裏的文盲特指西方名著盲,沒有針對的意思。”

烏望:“……”

不是很懂一些總能在嚴肅的話題上把事兒岔得八竿子遠的小輩:“……清道夫沒有找到偷渡客,必然會留在副本內巡邏。你們離開洞天并不安全——”

“那也得出去啊,總不能在洞天裏一直窩着劃水吧。”黑桃殷切的盯視下,李迩總算開口,“大家小心點就是了。這麽大的城堡,只要清道夫的數量不多,還是能躲過巡邏的。”

旁聽的衆人紛紛應和,各自準備行動。唯一沒出息的可能也就只有拍賣張,坐在地上紋絲不動:“唉,你們都是有志氣的,我沒有。我就蹲在這裏劃水了,等出本再叫——”

扶光笑晏晏地輕瞥了拍賣張一眼,拍賣張硬生生地原地拔蔥而起:“——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拍賣張是那種沒出息的人嗎?一起一起。”

仿佛扶光的注視是洪水猛獸,拍賣張推搡着衆人就飛快出去了,留下烏望長身立于窗棂邊,掃了眼遠方仍在湖泊邊嬉鬧的孤兒們,睨向身邊的扶光:“你怎麽還不出去?”

“看師父方才欲言又止,像是藏了什麽話沒說。弟子自然是留下聽訓的。”扶光的聲音放得又輕又柔,蜜金色的眸子滟潋含光。

他異化尚未恢複,個頭依舊很高,但此時傾身伏在窗棂邊,手臂搭在窗臺上回眸,反倒是以仰視的視角看着烏望,像極了柔弱無害,又滿心依賴的幼兔。

烏望的目光掃過扶光逶迤在肩側的華發,又看向弟子漂亮的眸子,最終落在對方側臉上那些逐漸褪去墨色的潔白鱗片上,語氣平淡:“豈敢教訓龍君。鄙人儀态不端,不成體統,自幼便沒有主人管束,哪有資格讓龍君聽訓?”

“…………”

回旋镖刀刀紮肉,扶光仿佛聽到了舊賬被翻得嘩嘩響的聲音:“……不知者無罪,師父演戲時憨态可掬,弟子只是喜愛心切,多說了幾句。”

屁的喜愛心切,烏望裝狗時,扶光就想着怎麽殺生、怎麽算計狗主人了,喜愛是半點沒有的——但這真話不能說:“東君身份何等尊貴,如何能有人做師父的‘主人’?這等狂徒,是要被峻刑嚴懲的。”

他微微回身,依舊保持着自下而上仰望烏望的弱勢姿态:“倒是師父,為了不和弟子相認,寧可裝傻、沾染髒污……”溫潤華美的眉眼間自然地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令人望之生憐,“就如此不待見弟子嗎?”

烏望硬生生被看得挪開視線:“……”

豈止是不待見,先前他還查了好幾次,有沒有人的技能跟驅逐有關,每次見面,就差直接給扶光貼張速速退散的符了:“……往事莫追,看眼下要應付的副本。”

他把話題扯回來,将清道夫看了他一眼就沒進門的事說了一遍:“……既然不是設陷阱,想殺回馬槍,那就只能是将我認成了自己人。”

“之前你的行蹤被系統察覺時我就覺得奇怪,你用過那麽多次晦朔,從前沒觸發系統警報,為何這一次卻觸發了?除非在場的人裏有系統的眼線,給系統通風報信。”

扶光微微直起身:“師父的意思是,陣營戰?如果給每個房間都分配一個叛徒,倒是能解釋為何師父也在,大家卻分到了客房。不知我們屋子裏的眼線是誰……師父為何如此看我?”

看你演戲。烏望沒什麽表情地看着扶光:“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拿來問我?”

“師父也早就知道了?”扶光毫無被揭穿的心虛,反倒微微靠近,眸光滟滟地看着他輕聲說,“不如我們同時寫下答案,看看我們懷疑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扶光的聲音輕啞,像帶着撩人的鈎子,聽得烏望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側傾了傾:“好好說話。”

黑霧與弦光在他們身側的地面上同時落筆,刻下完全一致的深刻痕跡。

烏望掃了眼地面上一模一樣的答案,掌心一抹,抹平痕跡:“我無法理解此人的立場,所以不敢信任。走吧,出——”

洞天外,忽然傳來系統尖銳的通報聲。經由法陣,送入烏望耳中:

【叮!】

【檢測到[偷渡客]的行動痕跡,清道夫即将抵達現場。】

“……?”烏望忍不住看了看眼前的偷渡客本尊,差點懷疑到底是自己幻聽,還是系統智障了。

手腕傳來微震,彈出一則來自李迩的緊急通訊:“呼……呼,你們還沒出房間?那躲着!別出了。”

“剛剛住客房的玩家裏死了一大批人,都是吐花瓣活生生把人給吐空了的……顏洄用破損的懷表回溯時間,沒想到下一秒卻觸發了系統警報!”

通訊另一端隐約傳來愚者的牢騷:“這系統智障吧?看到時間回溯就直接判定成是偷渡客幹的……還整得這麽聲勢浩大!又他媽空投了一批清道夫!這破游戲是被偷渡客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啊??”

扶光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只是用晦朔襲擊過幾回孤舟……都未成功。說是心理陰影,實在擡舉我了。”

通訊另一頭:“草!又空投了一批!媽的,不說了,我們還得找地方藏身,你們最好別出房間,要出也加倍小心!”

通訊被迅速掐斷,烏望皺了下眉:“你留在洞——”

“不留。”扶光的語氣仍舊溫和似水,只是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我将自己制成傀儡跟進本,可不是為了呆在洞天裏長蘑菇的。拍賣張找來的能源我已經吞噬入腹,如無意外,很快就會蛻升渡劫——”

烏望頓住了動作,目光倏然鋒銳地割向扶光,“蛟化龍,你在原本的世界都沒化成功,這副本麻煩叢生,你居然選擇在這裏蛻升?!”

扶光神色絲毫未變:“實在是怕了師父的算計和封禁,弟子要是不抓緊些,下一回直接被師父封了神識,丢在哪處昏睡個幾千年才醒怎麽辦?”

“隆隆……”

洞天本該十年如一日的晴空忽地變了天色,烏雲壓城的天際滾過殷雷。

烏望差點被氣笑:“我現在也可以封。”

“師父不會封的。”扶光含笑看他,“師父不想讓我死,還有事想讓我去做,那就只能把我收在安全的地方。”

“這副本唯一能稱得上安全的,就只有這處洞天。可化龍需要汲取大量的能源,洞天裏還養着好些無辜孩童,師父怎麽會讓我吞噬洞天,吸幹這些孩童?”

逐漸興起的狂風中,神宮內的帷幔與草紙四處紛飛。窗棂被穿堂的風沖撞得低低作響。

扶光蜜金色的眸子緊盯着烏望,在風聲中靠了過來。他微涼的雙手捧起烏望的右手,用完好的那邊臉頰輕輕挨蹭:“帶上我吧,師父。”

伴随着越來越大的雷聲,扶光就連裸.露在華發外的那只眼睛也異化成了豎立的蛇瞳,眼白泛起異常的嫣紅:“弟子現在餓得很,說不準遇上清道夫,也能替師父将他們都吃了。”

烏望在那雙蛇瞳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總覺得扶光下一秒就會徹底化為蛟獸,撲向他啖肉飲血。

可扶光依舊輕輕貼着他手背,唯有頸側微微痙攣,不斷乍起又順貼的鱗片展露出對方此時的狀态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若是蛻升成功,弟子便能如師父所願的那樣,供養得起整個龍神大陸了……師父不想看我化龍了嗎?”

一句輕飄飄的話,涵蓋了前世那一堆解不清理還亂的爛賬。

烏望忽然很想嘆息,抽回自己的手:“那只是我的願望。以你現在的能力,可以不聽。那條鎖鏈你也可以随時掙斷——”

“我不掙。”

烏望的手腕又被扶光握住。這次握得很用力,用力到骨節作響:“掙斷了,師父就又不見了。這次不見,弟子還能怎麽找?”

扶光的語氣很尋常,但烏望卻聽得心髒莫名沉悶,像籠着一層泥濘稠滞、又無能為力的悲哀:“弟子可沒有第二條龍筋可以再施下詛咒,詛咒師父魂魄不散,來日必會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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