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荀津站在門口看了半天,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脖子後面涼飕飕的,像要搬家似的。
他轉臉一看,對上梁總那雙眼睛,差點吓得魂飛天外。
“……梁總?”
梁潛睨他一眼,冷聲說:“我沒讓你看他的臉。”
“……”
荀津沉默了,就算是他,跟在梁潛身邊四年,也是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深意。
看一個人,又要看清楚。
要求是不看這個人的臉?
梁總啊,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
可想想梁潛發的薪水,荀津還是低眉順眼地問:“那……梁總是讓我看什麽?”
錢難掙,屎難吃,為了高工資,他忍!
梁潛的視線已經轉回病房內。
他看着正交代身邊醫生記錄的蕭沉,輕聲說:“你不覺得他很熟悉嗎。”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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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津莫名其妙,也跟着看過去。
這麽一張臉,如果他見過,別的不說,就是死之前有人問,他都能馬上想起來。
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個人他絕沒見過。
但第二次再看向那個陌生男人,荀津按照老板吩咐,堅強地沒有去看那張臉,卻漸漸發現一點跡象。
舉手投足,包括這種獨特的氣場,乃至對方的背影——
好像……确實有點熟悉……
荀津看着,偷瞄梁潛一眼。
而且這個熟悉的對象不是別人,就是正躺在床上的那位,他的前任老板,單總啊!
怎麽回事,梁總,單總那樣的人,你竟然也能找到替身?
這是找他來看看成色?
那沒話說,就沖這張臉,還比單總多一個優點呢!
荀津還在腹诽,聽到梁潛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你也看出來了,是嗎。”
荀津敬業得很,有問必答:“是,梁總,這個人……他和單總有點像。”
“只是有點嗎。”
梁潛并不滿意他的答案,“他就是我哥。”
“……”
荀津的臉僵住了,好半天也沒找回語言的能力。
他就知道,自從單總昏迷,梁潛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梁潛說:“你的任務,是幫我試探他。”
“……”
荀津咬了咬牙,還是忍了,“梁總要我怎麽試探?”
“你的工資不是白拿的,荀秘書,這也要我幫你想嗎。”
聽到他的話,荀津讪讪幹笑:“您說的對,梁總,我這就想……”
說完,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可是梁總,您想要試探出什麽結果呢?”
梁潛語氣平和得理所應當:“他現在不打算和我相認,等你試出證據,他還有什麽辦法反駁。”
“…………”
荀津小腦萎縮,陷入了沉默。
看着梁潛走進病房,他木着臉跟了進去。
門內。
白清淩看見梁潛,臉色微變了變。
雖然早知梁潛今天會來,可昨天發生的事讓他很難再有平常的心情。
梁潛也沒有分給他絲毫的主意,只徑直走到蕭沉面前:“蕭主任,請問有結果了嗎?”
蕭沉正翻開醫生寫好的記錄,沒有看他:“等家屬到齊。”
同組的醫生吓得夠嗆,忙介紹說:“蕭主任,這位是成潛集團的梁潛梁總。”
蕭沉看他一眼。
醫生心頭一緊,正張開的嘴下意識閉合,把話吞了回去。
梁潛說:“沒關系,我可以等。”
醫生又呆住了。
這位梁總,可是白總都不會輕慢的人,他才會這樣擔心。怎麽現在看梁總對蕭主任的态度……
他心裏驚訝萬分,卻沒再說話。
病房裏一時安靜下來。
荀津一旁看着,越看越是感慨。
難怪梁潛這麽在意,離得近了,忽略那張臉,這個蕭主任的言行舉止,簡直是單總在世——不是,單總再現。
從前,他算得上是和單總待在一起最久的人,就算是單總這兩位弟弟,加起來估計都不如他。
畢竟他是單總的總秘,每天都有各種對接,在公司,在家裏,單總的私人行程,也是要他去安排的。
所以說梁總找他來試探,是很有原因的。
但就算有原因,去試探一個陌生人是不是床上的病人,那也很離譜啊!
荀津正想着,偷眼去瞄梁潛的時候,卻見那雙冰冷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他明白。
這是老板在向他發號施令。
荀津低下頭,臉上的表情猶如苦瓜。
可老板施壓,他又能怎麽辦呢!他只能邁着視死如歸的步伐,緩慢地走向蕭沉。
梁總讓他試探,卻不告訴他該怎麽試探,這麽短的時間,他實在找不到什麽頭緒。
最先想到的,是讓單總的老父親過來一趟。親生父子,按常人來說,見面肯定會有一點表現吧。
只是荀津轉念想想,還是算了。
單總平日裏對老父親的感情,還不及對這兩個便宜弟弟,現在兩個弟弟都在,也沒見這位單總二號有什麽特殊,哪來的表現。
他接着又想到從單總的喜好下手。
如果喜好一致,投其所好,肯定會有收獲!
可荀津轉念再想,又放棄了。
單總每天除了去公司,就是看弟弟,無欲無求的,哪有愛好……
啊……
這就是頭疼欲裂的感覺嗎……
蕭沉正在記錄頁添加系統掃描出的更多信息。
他聽到荀津拖沓的腳步聲,也知道荀津的來意,但沒有放在心上。
“蕭……蕭主任?”
蕭沉視線未轉,仍垂眸書寫:“嗯。”
荀津站在他身側,看到他的側臉,眼見這樣熟悉的回應,不知是不是被梁潛誤導太深,竟然也錯覺是單總就在面前——
荀津趕緊晃晃腦子,把這種疑似分裂的精神思想搖勻,接着說:“第一次見面,不知道蕭主任是從哪裏來呀?”
蕭沉筆下微頓。
荀津渾身繃緊。
蕭沉轉臉,上下掃過他一眼,才收回視線:“有話直說。”
荀津被看得頭皮發麻,兩股戰戰,幾欲先走,結果扭頭就看見梁總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
前有龍潭。
後有虎穴。
這是不讓人活啊!
還有話直說,他要真的說了,直接被你拿下住院了吧!
荀津瘋狂腹議,只好壯起膽子低聲解釋:“是這樣,蕭主任,聽說您醫術精湛,我家裏正好有個病患,也想請您幫忙看一看,就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這是他絞盡腦汁想到的方案。
不論梁潛瘋沒瘋,他做就是了,試探人是不是單總,從專業下手好最簡單有效。
畢竟單總是開公司的,怎麽想都不可能會醫生的手藝活。這個蕭主任能治單總,在梁總看來說不定還是裝出來的,再來一個陌生病人,總夠用了。
“是嗎。”
“是啊……”
荀津的頭又低下去,不敢看他,“蕭主任您看……?”
蕭沉只說:“告訴我,你的家人住在哪個科室。”
聽到這句話,荀津立刻感覺到額頭一陣燒熱,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哪個科室?
單總這是躺在哪個科室來着,康複科?重症科?精神科?
救命!
來之前梁總沒說啊!
他正想到梁總,就聽到梁潛開口為他解圍。
“他來找蕭主任,自然是神經內科。”
荀津長松了口氣。
他看向蕭沉,所幸,對面的人沒再看他。
蕭沉道:“明天把人帶來。”
說到這一步,荀津放松許多:“好的,那就太感謝主任了。”
找一個小小的對症病人,還是很簡單的。
他說完,身後傳來開門聲,回頭一看,是丹影集團的白清宇。
白清宇走進病房,看見對他毫不理會的梁潛,腳下停了一步,才繼續向前。
白清淩迎過去:“清宇哥。”
白清宇對他笑了笑,臉上的疲憊早在進來之前洗得幹幹淨淨。
最近為了應對成潛集團遞增的壓力,他幾乎沒有從公司離開,今天聽說新的醫生到了,才抽空過來一趟,也無法自由太久。
所以沒有和白清淩過多寒暄,白清宇走到床邊,直入主題:“你好,玉成的病怎麽樣?”
蕭沉回身。
白清宇一怔。
一旁的同組醫生已經出聲向蕭沉介紹:“蕭主任,您應該知道吧,這位就是請您過來的白清宇白總。”
蕭沉只說:“人到齊了嗎。”
醫生忙點頭:“到齊了。”
說來也怪,病人真正的家屬也常來探望,可今天站在這裏的,卻沒一個是真的和病人有血緣關系的家屬。
“打開投影儀。”
醫生回神,趕緊照做:“好的!”
光影很快亮起。
蕭沉走到投影前,以系統給出的資料為模板,當着三人的面,把所有檢查結果簡單講解了一遍。
病房裏原本靜悄悄的,現在只有一道低沉平淡的聲音響起,顯得異常清晰。
荀津站在梁潛身後,也在旁聽。
只是還沒聽到一半,他就被這位蕭主任口中一個接一個的專業和半專業名詞繞暈了,長期處于似懂非懂的狀态,就假裝聽懂的站着。
直到蕭沉講解結束,他以為身前的三位肯定一定和他差不多雲裏霧裏,卻見對面、站在蕭沉另一側的白清淩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蕭主任,你的意思是,我哥他、其實很難蘇醒?”
“不是很難。”
蕭沉說,“是絕無可能。”
他不會再傳回這具身體,與其留在這裏,還是盡快銷毀更為穩妥。
白清淩上身一晃,連站立的力氣都難以維持:“什麽……”
白清宇扶住他,皺眉看向蕭沉:“蕭主任,你确定嗎?”
蕭沉說:“如果不信,又何必問我。”
系統不明白:【宿主,有這個必要嗎?】
這具身體是由數據組成,嚴格來說就是宿主不消耗能量的分|身,放在這裏,不會對宿主産生影響。
而且主系統要求宿主現在的身份最好不被懷疑,這具身體存在,應該更能明确兩個身份,才不會導致宿主被目标徹底疑心。
蕭沉說:【想讓梁潛和主角生死相鬥,單玉成的死對他是打擊,也是動力。】
系統得到了答案,卻更不解。
可是世界主角完全不是目标的對手,這樣做,先死的人大概率不是目标,而是主角啊。
但現實裏的對話還在繼續,它沒有再問。
“請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清宇說,“只是之前所有的醫生都告訴我們,玉成昏迷的原因雖然檢查不出來,可他的身體機能都在正常運轉,也就是說,他的身體很健康,怎麽會無法蘇醒呢?”
蕭沉說:“病人的情況,你可以理解為腦死亡。”
聽到這三個字,白清淩當即紅了眼眶,呼吸顫抖,握緊白清宇的手臂:“不可能……哥明明……”
白清宇也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蕭主任……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蕭沉說:“除非你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起死回生。
荀津也心情沉重。
用這樣的話來形容,換句話說,單總的病已經不是等到未來醫學更進步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他已經去世了。
單總……
沒有資格在這個場合說什麽,荀津只是在心裏暗自嘆息。
單總并不是什麽平易近人的人,比起他最初認識的樣子,還變得難相處了很多,甚至有時他對單總不是尊敬,而是敬畏。
因為單總,無所不能。
跟在這樣的單總身邊,盡管只有三個多月,他學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這四年他常常在想,如果單總還在,公司可能不會改頭換面,變成今天的成潛,可能也不會有今天的規模,因為單總很稀奇地顧念兩個弟弟,會把很多精力分攤出去。
他偶爾覺得,單總對公司也沒有那麽上心。不比梁潛,全身心地投入,只想用雷霆手段打得丹影永不翻身。
可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他從沒想過,那個無所不能的單總,竟然會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離世。這樣的人英年早逝,難道不讓人扼腕嗎?
想到這,荀津不由自主地記起了梁潛。
以梁總對單總的執念,對于這個結果,肯定比他的心情沉重、痛苦百倍——
看到梁潛的側臉,荀津連思想都驚訝地停止。
這張臉上沒有悲痛欲絕,甚至沒有悲傷,只有近乎瘋狂的冷靜,眼角眉梢,連一絲難過都找不見。
不像是聽到最親密的人離世,像是聽到一樁毫無關聯的瑣事,冷漠得不近人情。
荀津愣住了:“梁總……”
難道是太痛苦,以至于無法正确表達出情緒嗎?
梁潛只望着病床上平緩呼吸的單玉成的臉。
蕭沉的聲音還在響起。
“避免家屬痛苦,建議停止治療。”
“不!”
白清淩搖着頭,眼淚決堤,“哥還沒死,蕭主任,你一定是搞錯了,他還活着,為什麽要停止治療!”
蕭沉看向白清宇:“這是最好的做法。你們自己考慮吧。”
白清宇的臉色也并不好看:“謝謝,我們會的。”
蕭沉略一颔首,轉身離開了病房。同組的醫護也跟在他身後魚貫而出。
白清宇看着靠在懷裏幾乎站不穩的白清淩,嘆息一聲,正想安慰幾句,梁潛忽然開口。
“都出去。”
白清宇皺眉:“梁潛——”
“我說。”
梁潛盯着床上的身影,低聲道,“都滾出去。”
荀津忙上前說:“白總,白少,你們也體諒一下梁總的心情,他想和單總獨自多待一會。”
白清宇皺眉越深。
白清淩卻捂住不斷流淚的眼睛,踉跄地從病房裏走了出去。
見狀,白清宇忙陪他一起,免得他出現意外。
房門開合,病房裏徹底陷入寂靜。
荀津看了看床邊梁潛的背影,搖了搖頭,也打算離開。
“荀秘書。”
荀津停在原地,又看過去。
梁潛沒有回頭,永遠筆直的脊背倏地佝偻下去。
他俯身按在床沿,又雙膝跪在地面,擡手握住單玉成身側的手,緊緊地、輕輕地按在唇邊。
荀津看着這道背影,不由想起當年。
那時的梁潛還不是今天的梁總,十八歲的青年也和現在一樣,跪在病床邊,靜靜看了單總整整一夜。
這樣的梁潛,只有他一個人見過。
這份和梁潛絕不匹配的脆弱,他原以為只有那一夜會從梁潛身上流露,今天卻也重現。
荀津說不出此刻的感受,但為梁潛從心裏湧起的難過,突然蓋過一切,讓他又是一聲暗嘆。
“梁總——”
節哀。
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梁潛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說,蕭沉出現,我哥就失去意識,這會是巧合嗎?”
荀津的寬慰卡在嗓子眼裏,一時難以下咽。
啊?
“你也這樣覺得,是嗎。”
“……”荀津又僵住了。
……他不這樣覺得啊!
之所以蕭主任來了才知道單總已經去世,那是因為蕭主任是業內的頂尖專家,只有他有能力檢查出這個結果啊!
梁總,收手吧,別瘋了……
荀津不由走到床邊,本想勸一勸,可發現梁潛只是盯着單總,目光一錯未錯,仿佛剛才說出的話,只是他的幻覺。
他看到那張臉依舊冷靜,可那雙漆黑的眼睛此刻不複以往的冷漠殘酷,不知何時填滿了猩紅幾乎猙獰的血絲,覆蓋着搖搖欲墜的理智。
“……”
原來不是不近人情。
只是無法接受,所以自我欺騙。
看着這樣的梁潛,荀津想說的話再次堵在喉嚨裏。
四年來深深體會梁潛的痛苦,這一刻,他連腹議都不再忍心。
病房裏的安靜持續着。
梁潛久久注視着面前平靜的臉。
他不相信,單玉成會就這樣死去。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的手機裏至今還有那一段影像。
單玉成從沙發上起身,回到卧室,躺到床上,期間沒有半點異常,就好像知道自己會突然陷入這場整整四年的昏睡。
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怎麽可能這樣?
一定還有別的蛛絲馬跡他沒找到。
梁潛握緊掌心的手。
這只手掌的溫度還和以前一樣,暖得讓他眷戀,可失去曾經讓他自願沉溺的力道,它握在掌心這樣柔軟,四年過去,還是讓他感到陌生。
“哥……”
梁潛閉上酸澀難忍的眼。
有記憶後第一次醒來,發現腿是斷的,他沒有抱怨。
之後跟着梁雨靜東躲西藏,傷還沒好就開始想辦法養家,他也沒有覺得太辛苦。
這樣的五年過去,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四年的每一天。
可一天一天過去,四年好像也并不漫長。直到剛才,他聽見那句話。
“哥……”
原來,他其實沒那麽堅強。
梁潛面無表情地想着,深深把臉埋進唇邊莫名濕潤的手掌。
等等我。
哥,求你等等我。
如果只是這樣,我恐怕要堅持不住了。
—
次日。
醫院。
鄧言快步走到主任辦公室前,擡手敲門。
“進。”
鄧言開門,站在門邊對蕭沉說:“蕭主任,梁總和他的秘書來了,還帶了一個病人,說是跟您約好的。”
蕭沉在他話間起身:“走吧。”
鄧言連連點頭,往前一步帶路。
兩人來到醫院安排好的病房,進門時,荀津和病人在床邊一站一坐。梁潛獨自立在窗前,聽到動靜,才轉腳回身。
“蕭主任!”
荀津笑着走過來,把手裏的平板遞給他,“我們昨天做了檢查,結果都在這,請您過目。”
鄧言有些為難:“荀秘書,您在院外做的檢查——”
蕭沉擡手微擺,已經接過平板。
鄧言會意,沒再說話。
見狀,荀津轉臉看向梁潛。
在他看來,蕭沉這樣的舉動,正說明他的專業,不需要拖延時間去了解病人情況,當場就能判斷。
也說明,如此專業的頂尖醫生,不可能是從沒接觸過醫學行業的單總。
梁潛一言不發。
荀津只好也跟着不說話,等蕭沉看完病歷報告,看着對方指導随行的醫生對病人做檢查,再聽着對方說出那一堆讓他頭昏腦漲的專業名詞。
所說的內容,比起昨晚他背過的那份資料,更詳細,更能說明水準。
“病人恢複情況良好。”
蕭沉最後說,“如果不放心,可以住院觀察兩天。”
荀津還是笑容滿面:“有蕭主任的話,我還有什麽不放心,不過還是住兩天吧,心裏踏實一點!”
蕭沉把手裏的平板遞還:“還有問題嗎。”
荀津忙搖頭:“沒——”
“有。”
被梁潛的聲音打斷,荀津心裏一聲咯噔。
一方面他知道梁潛不可能就這麽簡單了結,覺得懸着的石頭終于落地;另一方面,以梁潛不可言說的精神狀态,他實在忐忑。
“梁總……”
梁潛走向蕭沉。
他盯着蕭沉的眼睛。這雙眼睛讓他如此熟悉,四年來,沒有一天忘記。
裏面沒有波瀾,他從來都看不透,深得不可見底。
“我有問題。”
蕭沉說:“什麽問題。”
梁潛說:“還有一個病人,我想請蕭主任診斷。”
蕭沉和他對視,已經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哪個病人?”
梁潛避也不避,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才輕聲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荀津無語凝噎。
他自知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勾着頭用力看鞋。
可梁潛的聲音還是繼續傳到耳邊。
“這一次,請蕭主任,親自為我檢查。”